吳家夫人說話刻薄,沒有一絲涵養在汴京城里也是出了名的。只因她娘家如今雖是官宦人家,但祖上卻是商人出身。到吳家夫人父親這一輩,才出了她父親一個讀書人,後來官拜正六品的主事。所以吳家夫人才得以嫁到書香世家吳家,但她的夫君當時也只是個小官職。後來新皇登基,便就做了個吏部主事,得于官家的信任,漸漸的做成了如今的吏部侍郎。
而吳家夫人雖也成了官家夫人,但骨子里的小氣還是無法消去。京城里的人都知她的性格,對她的話也不去應和,最多一笑置之。
這時屋里的夫人們听了她這話,也是笑笑不語,無一人去接話。但畢竟是客,王氏卻是不能置之不理。只得笑著接道︰「總歸還是楊將軍的福氣大。」然後怕吳家夫人在這個話上再繼續下去,便就對老夫人道︰「娘,你看我們大人在這說些話,小孩子卻也不要拘著她們,讓她們自個玩去可好?」
那些夫人本來還想著讓孩子在身邊多學些為人處事,但看了吳家夫人這樣的個性,卻是怕孩子們學了她那俗氣。于是王氏的話一落,便都紛紛贊同。
老夫人見狀,便拉過身邊五姑娘與六姑娘的手︰「你們是府里的姑娘,要好好招待其他姑娘們。」
黃氏也拉過身後林碧華的手,對她叮囑道︰「好好與姑娘們說話,不可亂走,把那跳月兌的性子收一收。」
林碧華自是听出了黃氏口中的深意,乖巧的應了是。然後便隨著其他府中的姑娘走了出去。
正當姑娘紛紛走出後,院子里便傳來韓氏的笑聲,接著就見她攜著一位年輕婦人的手走了進來︰「娘,你快看看誰來了。」
那位婦人二十多點的年歲,身子嬌小,看上去弱不禁風。再加上擦了脂粉卻還掩不住蒼白的臉色,卻是真真弱如西子。
她裝扮也簡素,一襲桃紅的襖子,蔥白色的羅裙,頭上也只有幾只玉釵。只有從衣袖不經意垂落時,露出手腕上的那只通翡翠玉鐲上,看得出她身份的貴氣。
屋里的夫人們眼光都落在那婦人身上,神色間都有些疑惑,卻似認不出那人的身份來。只是知道讓韓氏親自迎進來的人,定是身份不小。
黃氏也暗暗打量著婦人,見她略顯蒼白的臉上掛著柔柔的笑意,卻是讓人看了心生好感。黃氏也知是沒有見過這婦人的,不由得也揣測著她的身份。
那婦人見眾人都有些遲疑,卻是上前邁了一步,先向老夫人祝了壽,這才軟軟的開了口︰「我姓李,閨名幼娘。」
此話一出,眾夫人心中便是一顫,想起了這面前婦人的身份。
先皇在位時,內閣大學士李風環很是有名。他博學多才,更是先皇的左右手,深受皇恩。他為人也正直,更是痴情種子,一生只娶了一位夫人,更是沒有納過一妾。後來夫人生下一女後,難產去世。他卻也一直未續弦,獨自養大女兒,也就是李幼娘。
後來發生了先太子的事情,李風環不顧天家的惱怒,卻是力保太子。後來太子被斬,李風環也被處置,卻是革了官職,全家被流放去了蠻地嶺南。從此,京城再無看過李風環的身影。
本以為他就會這樣被世人遺忘,但五年前楊延昭楊大將軍娶親,娶的便是這李風環的女兒李幼娘。李幼娘本是罪臣之女,但楊將軍要娶,卻是連天家也無可非議。這事在當時,京城里卻是傳得沸沸揚揚。
大家本想一睹這李家姑娘的相貌,但成親第二日除了官家與皇後見過她之處,卻是無人再見。只因這李家姑娘身子淳弱,經意受不得一點風。楊將軍愛妻心切,卻是不讓任何人上門。後來,楊將軍再去了邊關三年,打了大大小小幾十場的勝仗。而這李家姑娘,也就是成了楊夫人的幼娘卻是一直留在京中,但府中大門緊關,卻是從未听過她見任何一個外人。時日久了,她在京城里只有名聲,但卻無人見過。
而楊將軍從兩年前卻是開始頻頻回京城,只是傳聞說這楊夫人的病越發的重了。直到今年年初,他更是把兵權交回了天家,卻是留在了京城不再去邊關。大家開始以為楊夫人是不行了,後來卻是傳出楊夫人是有了身孕。她身子弱生小孩怕是艱險,楊將軍為了保險卻是留了下來照顧他。一時之間,楊延昭愛妻之名更盛。
但楊府的大門並沒有因楊延昭的歸來而打開,一如以往的緊閉。見楊延昭這樣的態度,城里的那些士大夫想巴結奉承也無了門路。
所以,時至今日這楊夫人李幼娘出現在眾人面前,大家都是不識。再說這李幼娘也裝扮樸素,一點也不像是將軍夫人。若是平日里遇到,也會只當她是小戶人家的主母。
老夫人听到面前這便是那個一直不喜與人來往,在府中養病,更是如今京城里許多人家想巴結的將軍夫人時,心也猛地跳動起來,卻是猶如看到了那官家般激動。她甚至站了起來,一邊的黎媽媽忙上前扶住了她。
「竟是將軍夫人,老婦不曾無迎,真真是失禮至極。」老夫人上前去,卻是要朝那李幼娘行去。
李幼娘雖是身為貴婦,但卻從未出來這樣的場合,神情間卻是顯得有些不自然。又見老夫人真誠的身她說著客氣話,更是顯有些無措,卻是不知該如何開口。那又急又憂的模樣,卻是顯得楚楚動人。
眾夫人見狀,心里都不由得嘆了一聲,這樣的嬌柔人兒,難怪楊將軍愛護的緊。
韓夫人看出了李幼娘的不自在,忙也上前扶住老夫人,然後對她道︰「楊夫人初來,娘還是讓她坐下說話罷。」
老夫人忙點頭,然後卻是上前攜了李幼娘的手,同她一塊坐到了那炕榻上。待坐定,其他的夫人也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紛紛熱情上前來朝李幼娘寒暄問好。
黃氏也在一邊,隨著眾人朝李幼娘行禮去。抬眼間,見她顯然不太適應這樣的環境,向她問好,她也只是柔柔的身她笑了一下,並未出聲。黃氏退開來後,便在心里嘆了一氣,方才還說著她來的,這會就來了。然後斜看了一眼吳家夫人,只見後者一臉討好的贊那楊夫人的衣裳料子好,花樣也好看。只是那楊夫人卻只是低頭一笑,同樣不搭話。
那李幼娘身邊的媽媽見寒暄的差不多了,卻是在一旁對老夫人道︰「老夫人恕罪,夫人出門時,將軍有交待卻是不讓她待太久,一是夫人身子不好,二是小姑娘還要夫人看顧著,卻是離不開一時的。」
在那媽媽說話時李幼娘身子不好時,黃氏又看了一眼李幼娘,只見在這說話間,那李幼娘卻是顯然氣喘得有些急了起來,臉色也更顯蒼白。
她這一現象,老夫人自也是看到了的,她神色頓時擔憂起來︰「將軍夫人這是什麼病癥,我府中也有一些祖上傳來的偏方,看能否幫你一二。」
李幼娘稍定了定神,然後輕聲開口︰「謝夫人關懷,卻是從娘胎里帶來的不足之癥,先前官家憐愛,也找不少皇室偏方來,可也不見效。卻是無藥根治之癥,只得泡在那藥堆里的。」
听她這樣一說,老夫人便不再說話,連官家都無法,她卻哪里能越過那人去。
李幼娘身邊的媽媽這時又對李幼娘道︰「夫人把來府中之意跟老夫人快些明說了吧,你這身子卻是不得久坐。」
听到那媽媽這樣一說,屋里眾夫人的耳朵也豎了起來。這楊夫人看來不是祝壽這麼簡單,顯然還是有其他事情,也不知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