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田小事 第十三章︰忘年之交

作者 ︰ 四張葉子

肖桐音從肖亦儒的書房一逃出來,一溜煙就跑到外面去。

只是肖亦儒的問供,打亂她原有的計劃。

這時候溜出去,肖桐音沒有直接去找老夫子,雖然她清楚,在未東窗事發,老夫子肯定在鎮上一家賭檔里。

花田鎮總共有兩家賭檔,明著是鎮上有點惡勢力的人開的。不過大家都清楚,花田鎮最大的勢力是秦、花、李三家,其余的惡勢力,若沒有拜過這三家的山頭,哪怕他們是赫赫有名的綠林大盜,想要在花田鎮安穩的開賭檔生存,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兩家賭檔肖桐音有悄悄進去看過,這事情肖家沒有誰知道,不然她肯定會被狠狠的批罵一頓的。

肖家就算沒落,可祖訓有令,不管肖家變成怎樣,肖家子孫不得欺凌怕惡,不得沾染惡習,必須潔身自愛。

這惡習當中就包括不得賭博這一條。

肖桐音對肖家上下的人有著諸多不滿,倒不得不承認,在這點上,肖家子孫這麼多年凜持著這祖訓,倒沒有出現很差人品的人。

哪怕是肖亦農,品格行為與肖家祖訓有悖,卻沒有沾染到賭博這惡習。最多是花田酒天,流連煙花之地,至少肖桐音沒有從鎮人其他人口中听過關于肖亦農參與賭博的消息。

肖桐音兩家賭檔都進去過,也不是刻意過去的。不過像她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就算賭檔的人來者不拒,也不會做她的生意。

有時候人就是那樣,平時看他們一個個極討厭,賺得都是人們百姓的血汗錢,可是如果有一個小孩子拿著錢上去賭,大多數人會說,去,小孩子別搗亂。

就算擁有兩世記憶的肖桐音依然無法對人這種思維做出決論。

賭博,相信誰也不會陌生。都說十賭九騙,但即使這句話每個人都明了,依然無法擺月兌會陷入其中。

無論是前世今生,肖桐音對賭都不在行。她是挺好奇,只是她也怕被父親關于家里不出去,那日子會更難捱。

肖桐音突然放棄想在她父親之前去找老夫子,企圖從他口中要回青花石。現在被她父親這麼一弄,在溜出去的時候她想一個現實的問題,憑她這個年紀,老夫子就算承認他與肖英杰的勾當,如果他硬是不肯交出來或者說東西已當掉,依然拿他沒辦法。

肖桐音想了想,認為這事還是交給那些大人去處理。她此刻跑出來一是想探知老夫子的位置,二是想到賭檔找個人。

花田鎮上的兩家賭檔,據肖桐音暗中觀察與從內部一個熟人口中得知,分別是由花家和李家的人在背後操作。

這一點她早也已經想到,只不過從旁人口中得到證實。

然而到底哪怕知道這些事情對她也沒什麼意義,也懶得去理會。

花家在背後操作的那家賭檔肖桐音只去過一次,另外一家她倒是經常去,因為在那里她有熟人,按她的話說是忘年之交。

是一個三十歲的中年人,長得溫文儒雅,行為舉止方面也對人謙謙有禮。從外表上完全看不出他是這家賭檔的負責人,但事實上整個花田鎮有不少人的血汗錢都經由他手。

肖桐音與他的認識也是挺微妙的,事件要回朔到兩年前的一個午後。當時肖桐音與陳靜宜趁著大人不注意,偷偷的跑到外面玩。肖桐音對肖家上下同齡的人印象很差,在外面卻有著一幫好伙伴,而且這幫童伴還是以她為首。

這幫小孩子當中,有些比肖桐音虛長三四歲,可是腦袋瓜卻沒她轉得快。這也是必然的,擁有兩世記憶,表面的實際年紀無法與她內心不相符的成熟相比。

肖桐音的表現也讓那幫孩子願意為她鞍前馬後,而她也享受這種待遇。

每個人都有虛榮心,肖桐音當然也不例外,被人眾星捧月般的簇擁,每個人都願意。

雖然肖桐音明白,在他們這群孩子當中,不是很困難的事情,只要他們能夠力所能及,大家都願意搶著幫她完成。在這群伙伴當中,最賣力的他們一群當中年紀最大的朱光啟和譚子石。可能也因為他們倆個年紀最長,盡管很多時候是按肖桐音的吩咐做事,只是窮苦人家的孩子早當家,習慣性照顧弟妹,久而久之就形容當大哥哥的角色。

朱光啟和譚子石家境不是很好,應該說與肖桐音玩的一群伙伴當中,沒一個家庭環境是很好的。肖家雖然是沒落,可爛船也有三斤釘。肖桐音現在所過的生活,比起他們當中所有人都安逸得多。

在花田鎮,小孩玩伴可以分為三大類。一種像花、秦、李三家的小孩子,他們所認識的伙伴家境都是相同的;其次是中等家庭,這些孩子雖然生活未達到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但生活上一些瑣碎的事情,有人幫著打理,有錢上私塾;最後就是肖桐音所認識的這些伙伴,因為家境困難,一個個早早就懂得為家里分擔,至于上私塾讀書,這是一種奢侈的念頭。

而在讀書識字這事情上,肖桐音卻擔當起他們的先生。盡管表面上只有五歲,可是一個在四歲就因為頑皮而被肖老太太罰背讀《女訓》、《內訓》、《女論語》之類書籍的孩子,加上她前世的記憶,懂得的知識比任何人都要多。

每天如果能夠溜出去的話,大家會約定在離賭檔不遠處的一塊小空地上集合。肖桐音一般出去時都會叫上陳靜宜,倒是每次她們倆個到達約定地點,幾乎次次是她們最遲。

而這時候肖桐音就會擔任起教書先生的責任,教他們讀書識字。和所有人一樣,肖桐音會先教他們寫自己的名字。事實上,每個剛開始識字的人,第一件事情都渴望知道自己的名字是怎麼寫的。或許其它字筆畫更簡單,但是比起即使筆畫眾多的名字,他們依然會選擇寫自己的名字。

在那邊小空地上聚集半年,在肖桐音的努力之下,本來沒機會上私塾的孩子,他們除了會寫自己的名字外,還懂得識別不少字。不過由于他們平時到底沒有那麼多空閑的時間去練習肖桐音每天所教的單字,即使是半年下來,也沒幾個能夠寫得很好。

但對于肖桐音而言,他們能夠懂這麼多字,心里也欣慰不少,至少她覺得做了一件有意義的事情。

而肖桐音認識賭檔的負責人蔣伯考也是在那時候。

那一天,陳靜宜讓表叔叫去忙活,肖桐音一個人在家里閑著無事,就提前到底大家集合的地方。由于時間早,朱光啟和譚子石他們還沒來。一個人無所事事,肖桐音就在地上亂畫亂涂。

蔣伯考走到身後,肖桐音都沒發現。

「小小年紀,沒想到寫得這麼一手好字。」蔣伯考在身後突然開聲,肖桐音嚇了一跳,在轉過頭才發現後面有人。

「一什麼年太久,只爭朝夕?」蔣伯考望著地面上那行字不確定的念著,「那個是不是‘萬’字和‘爭’字?」

「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肖桐音幫忙解答他的疑惑,隨即悄悄的吐了下舌頭快速的涂掉那句話。

「那個‘爭’字看著有點像,倒是‘萬’字沒見過有人這樣的寫法。」蔣伯考笑著說。

肖桐音抬起頭望著蔣伯考很溫煦的笑容,嘴上沒接他的話,她可不敢說這後世人所寫的簡體字。

「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蔣伯考喃喃的重復念著,「雖然我不知道這句詩出自于何人之手,但能夠寫出這樣氣勢磅礡的詩句的人,絕對不是等閑之輩。」

肖桐音在心里嘀咕︰「當然不是等閑之輩,這可是毛太祖說的。」

不過肖桐音當時並沒有與蔣伯考說什麼,她到底是個小孩子,總要有些戒備之心。

也是從這一次見面後,再接下來的日子里又踫過幾次面。後來發現,兩人有一些共同的話題,隨即慢慢成為忘年之交。

即使在年紀上區別,他們之前這種關系離忘年之交還算過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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