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肅忙著蒸米飯，尋歡坐在靠近北門的木墩上，低頭摘豆角。
兩人起早貪黑一起忙活了十多天，漸漸培養出了默契。
「薛大哥，尋姐姐在嗎？」。牛娃站在籬笆門外，大聲道。
「我在，你進來吧！」尋歡站起身，揮手招呼牛娃，簡直把這里當成了自己的家。
牛娃蹬蹬蹬跑了進來，在尋歡身前站定，模著腦袋不知道說什麼，時不時瞥一眼灶膛前忙活的薛肅。
尋歡被他猶豫不決的樣子逗笑，放下豆角，讓他坐在北門門檻上，笑著問︰「是不是有話要說？」
牛娃白淨的臉噌地紅了，動了動唇，正好薛肅看過來，連忙噤了聲。
薛肅將最後一塊濕布掩鍋蓋邊緣，看了看牛娃，轉身往外走，「我去院里收拾東西……」
尋歡忙喊住他，「不用，你就在旁邊听著。」然後對牛娃道︰「說吧，不管你做了什麼，我都不會怪你的。」牛娃是個很懂事的孩子，應該不會犯錯的，而他接下來的話肯定與春梅被打一事相關，她不希望薛肅誤會什麼。
牛娃膽怯地掃了一眼薛肅，低著頭，把早上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最後小聲解釋道︰「我就是看不慣他整日來騷擾姐姐，這才捉弄他的。誰想到被春梅听去了，還告訴了他家人……後來她們凶巴巴地來找我，我怕連累了姐姐，就沒有說實話。」
說來說去，都怪楊四郎色心未泯，春梅母女不安好心！
薛肅見尋歡戲謔地望著他，好像他同春梅母女是一伙似的，不禁皺了眉頭，想要辯解，又覺得沒有必要。
牛娃等了半晌沒有听見尋歡的聲音，忍不住抬頭，忐忑地道︰「尋姐姐，你不會怪我吧？」
尋歡哪里會怪他，輕聲安撫道︰「怎麼會呢，楊四郎的確很煩人，你替我教訓了他一頓，我很高興呢。」她只知道牛娃乖巧懂事，沒想到他還挺機靈。
牛娃依然有些不安，大眼楮眨啊眨的，根本沒有在外人面前沉穩的模樣，「可我還收了他的錢……」
尋歡笑了笑，隨即正色道︰「壞人的錢，不收白不收，但是你得記住，不是所有錢都能收的，有時候收了錢，就必須出力辦事情。所以，日後再有人主動給你錢，你要先判斷哪些事情可以答應，哪些于情于理都不能答應。然後衡量自己有沒有能力辦妥事情，萬一辦不妥，又會有什麼後果，切不可因為一時貪財，毀了將來。」
牛娃盯著她的眼楮，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薛肅站在門前，听到尋歡的話，不由自主看了過去。
她坐在板凳上，坐姿挺直，神情肅穆地看著牛娃，這一幕是如此熟悉，恍如曾經他也坐在門檻上，似懂非懂地聆听楊叔的教導︰「你父親當年就是因為醉酒被小人陷害，你切莫走他的老路……」
騰騰的霧氣從鍋蓋邊緣冒了出來，模糊了視線。
「尋姐姐，那我先回去了，你們吃完飯叫我一聲！」
薛肅回過神時，牛娃已經跨過了門檻。他疑惑地看向尋歡，「牛娃也要上山？」
尋歡忙著最後一把豆角，頭也沒抬地道︰「嗯，他說要去幫忙，我看他是想上山玩去呢，那就帶他去吧。」
她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里，細白的手靈活地撥弄青綠的細長豆角。
看著她耳後垂下來的碎發，不知道為什麼，薛肅忽然覺得兩人就像是一對平凡的夫妻，自然地聊著家常。這個荒唐的想法讓他心跳加快，他急切地跨出房門，去收拾早已準備好的鐵桶灶。
尋歡並沒有發現他的異常，把摘好的豆角清洗干淨，交由薛肅炒菜。不得不說，他的廚藝比她強多了。
「薛大哥，咱們忙著開荒，已經連續吃了十幾日素菜了，不如這樣，明天休息一天，去山里打些野味吧？」尋歡靠著門板，瞧著薛肅有些消瘦的側臉，突然提議道。
說是一起開荒，其實她不過就是施展幾次枯木訣，清理掉地面的野草和無法挖出來的根須，然後再把隻果樹苗移栽到新開出來的地面就行，而重活差不多都被薛肅干了，人明顯瘦了很多。若不是他身子骨好，每日又在她的督促下吃幾片隻果干，恐怕早就無法連續從事如此繁重的體力活了。
薛肅只當尋歡饞肉吃，想也不想就點了頭。
尋歡很高興，自從來到楊家村，除了去鎮子的那次，她一直呆在這里，早就盼著四處走動呢，興奮地計劃起來︰「那咱們早早出發……」
薛肅手中動作一頓，皺眉道︰「你也要去？」
「當然了，要不我留在家里多無聊！」尋歡見他明顯不情願的樣子，嘟著嘴抗議道。
盡管彼此熟悉了很多，薛肅還是無法抵擋她有意無意露出的嬌態，飛快地收回視線，盯著鍋里滋滋作響的豆角道︰「不行，山里時有猛獸出沒，你去了很危險！」
尋歡清楚薛肅的弱點，故意跑到他對面︰「不是還有你在嗎，你可以對付猛獸啊！」
薛肅根本不看她，只態度堅決地拒絕道︰「不行就是不行，若是遇到狼群，我無法照顧你。」說著，用鍋鏟給豆角翻了個身。
尋歡翻了個白眼，狼群是那麼容易就踫見的嗎？見薛肅不肯松口，她氣惱地跺了跺腳，忽的笑道︰「你要是不帶我去，我就自己跑上去找你！」
薛肅眉頭緊鎖，抬頭看她。
她微仰著頭，大大的杏眼挑釁地瞪著他，頗有一副你奈我何的無賴風範。
他抬手撫了撫額，頭疼道︰「你能不能听話一些？山里真的很危險！」十歲那年，他隨楊叔上山打獵，就遇見過一次狼群，好在楊叔箭法高超，射死了頭狼，狼群才一哄而散。
薛肅扶額，那就說明他已經有些動搖了，尋歡連忙再接再厲道︰「你放心，只要你帶我進山，我會很听話的，你讓我往東我絕對不敢往西，就乖乖待在你身邊！」她也很想見識一下薛肅的武藝，雖然心里並沒有多少期待，畢竟他一個偏僻小山村里的老實人，最多也就身手靈活一些，能有什麼功夫。
薛肅看著那雙璀璨的杏眸，最終還是不忍拒絕，沉著臉道︰「那好，你記住剛剛所說的話。」
尋歡嘿嘿一笑，遞給他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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