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國,梁國陳留之虎,他與馬聃、廖立或許在江南名氣頗大,但是在北方,世人對他的印象依舊只是停留在冀州軍主帥的這個身份上.
甚至還會有人心生懷疑,懷疑這費國是否是因為攀上了刑部尚書謝安這根高枝,這才得以坐上了冀州軍主帥的位置。也難怪,畢竟費國在過去幾年中並無名氣也並無建樹,以至于在很多人眼里,他只不過是一個運氣比較好的家伙而已。
這不,瞧見費國僅僅帶著四千騎兵與四千步兵,張齊與曹達這兩位北疆五虎之一的大將二話不說便對其展開了攻擊。
[在殺馬聃那個混賬東西前,先殺了這個費國也不錯!]
揣著這份心思,張齊率領著近乎八千漁陽鐵騎先行開始了沖鋒。
「殺啊——」
不得不說,漁陽鐵騎們的斗志非常的高,這可能與他們被馬聃軍耍了幾曰有關,以至于他們迫切希望將心中的怒火發泄出來,發泄在對面的費[***]這他們眼里的倒霉鬼身上。
遺憾的是,費[***]可不是什麼軟柿子,那可是謝安委以重任、用來進行攻堅戰的精銳之師!
「步兵全員……結陣!」
在費國一聲令下,四千步兵手持長槍列好了陣型。只見那些士卒左腿跪地、右腿彎膝,緊密地擠在一起,那一根根的長槍傾斜舉起,遠遠望去,酷似一片針刺荊棘之林。
「這是……」正在率騎兵沖鋒中的張齊微微一愣,他哪里會看不出這是專門用來針對騎兵沖擊的步兵戰法。
只不過……
「會很慘的哦,這樣硬踫硬……」嘴角泛起幾分冷笑,張齊不以為意地喃喃自語道,「當然了,前提是能堅持下來……當真有這份慷慨赴死的膽氣麼?冀州兵!」
張齊暗自猜測著,說實話,盡管眼前的冀州兵擺出一副意圖魚死網破的可怕戰法,但是張齊心中卻有些不以為然。
是的,不可否認這是步兵專門用來針對騎兵的戰法,並且,歷史中也不乏有許多步兵憑借著這項戰法最終戰勝了騎兵,終結了輕騎兵乃野戰王者的不可一世。
但是,並不是所有的步兵都能做到這一點,而其中關鍵,就在于士卒門的膽氣與意志,說白了,就是從容赴死、誓死不退的意志力,這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辦到的。
兩萬騎漁陽鐵騎啊,且不說奔馳起來所產生的可怕力量,足以將大半的步兵士卒撞成爛泥、踩成肉醬,單單是奔跑起來那令人驚駭的陣勢,就足以嚇壞一片沒有心理準備的士卒,而只要其中有稍許幾名士卒沒能克制心中的恐懼,那麼,正道防線當即不攻自破。
正因為如此,張齊這才絲毫沒有要規避的意思,因為在他看來,對面的冀州兵擺出那個好比是同歸于盡的陣型,頂多也不過是裝裝樣子罷了,用來嚇唬他張齊為了減少傷亡而被迫減緩麾下眾騎兵沖刺的速度。要知道騎兵靠的就是速度,失去了速度,騎兵還能剩下什麼?毫不客氣地說,失去了速度的騎兵,不會比一名步兵厲害多少。
然而出于張齊意料的是,當他率領著麾下騎兵距離對面的冀州兵越來越近時,對面的冀州兵竟依然還是沒有絲毫要變陣的意思……
[不會……吧?]
饒是張齊,臉上亦露出幾分難以置信的驚駭之色。
三十丈距離,在沖刺的騎兵跑來僅僅只有一瞬間罷了,幾乎只是張齊腦海中一轉念的工夫,他近八千漁陽鐵騎便狠狠地撞上了那四千冀州軍步兵。
那一瞬間,恐怕就連天地亦要變色,前排的冀州軍步兵瞬間就被壓到了漁陽鐵騎的馬蹄之下,被馬蹄踐踏致死,踩成肉泥,反而臨死之前,他們亦將手中的長槍刺入了漁陽鐵騎的胸膛。
「砰砰砰砰——」
到處都是軀體與軀體激烈踫撞的聲響,殘肢斷臂伴隨著鮮血、碎肉飛濺,無論是漁陽鐵騎還是冀州軍步兵,竟不曾在最後關頭退縮,毅然而然地用自己的姓命換走敵軍的姓命。
不得不說,騎兵不愧是戰場上的霸主角色,戰馬的沖撞力那是何等的恐怖,以至于僅僅一個照面,四千冀州軍步兵便折損了將近兩千人,更有甚至,竟連全尸也難以留下,皆被漁陽鐵騎的戰馬踩得粉碎。
反觀漁陽鐵騎,其實亦不好受,由于面前的冀州兵哪怕在最後時刻也不曾退離防守位置一步,以至于他們根本無法順利通行。
摔倒了,有一名漁陽鐵騎在並未中槍的情況下被冀州軍的尸體絆倒了,一瞬間,連鎖反應,數以百計、千計的漁陽鐵騎紛紛被尸體所絆倒,馬背上的騎兵被掀飛,重重摔在那不知是泥土還是血肉的地面上,旋即,在還未反應過來的情況下便會後續的騎兵亂馬踩死。緊接著,後面的漁陽鐵騎亦被絆倒,馬背上的騎兵亦被掀飛……
整個戰場,再無絲毫吶喊之聲,到處可是人體的骨頭被踩碎的 嚓聲,以及一匹匹優良的戰馬絆倒在地被後軍踐踏致死的哀嚎。僅僅只是轉眼工夫,竟有多達六七千的雙方士卒前往地府報到,整個戰場,慘烈地猶如人間地獄。
「竟然……不退……」及時勒住了馬韁的張齊面色慘白地望著面前不遠處那地獄般的慘烈景象,只感覺後背寒毛豎立。
而就在這時,他右側不遠處傳來一聲沉喝。
「當然不會退!——我冀州兵豈會被你等北疆蠻漢所嚇倒?我等……乃京畿之師!」大吼著,費國不知何時拍馬迂回來到了張齊不遠處,手中的長槍朝著張齊的面門狠狠砸落。
張齊心中一驚,下意識提槍抵擋。
「砰——!」
一聲巨響,費國手中的鐵槍狠狠砸在張齊的長槍上,剎那間,張齊的一雙眼楮瞪得楮圓。
[好……好強的腕力!]
目瞪口呆著瞧著自己手中的鐵槍槍身在費國那柄槍的壓制下逐漸變形,並發出 這不堪重負的聲音,張齊心中大驚失色。
[這廝……比那文欽不知強了多少倍啊!]
張齊只來得及在腦海中轉過這麼一個念頭,而下一瞬間,只見費國深吸一口氣,手中重槍改劈砍為上挑,似乎要硬生生將張齊挑飛出去。
[這廝!]
張齊咬緊了牙關,他感覺手中的長槍槍身越來越壓迫到自己的肋骨,那從槍身處所傳來的無法抗衡的強大力量,叫張齊心中驚之又驚。
而就在這時,只听費國大喝一聲,右臂肌肉頓時暴漲了幾分,硬生生將張齊從馬背上挑起,旋即手中長槍一轉,還沒等張齊反應過來,費國奮力一揮,將張齊整個人都劈了出去。
幸虧張齊在意識到情況不對後慌忙用那桿幾乎報廢的長槍槍身擋了費國一下,否則,費國手中的長槍槍尖,多半會將他的胸膛徹底劃開。
「砰!」
飛了足足有三四丈,張齊的身軀砰地一聲摔落在地,當他掙扎著站起來時,他這才發現,他方才所率的八千漁陽鐵騎,竟然損失了幾乎六成,剩下四成的騎兵們正茫然地望著自己的左右。
順著那些騎兵士卒的視線望去,只見地面上到處都是冀州軍與漁陽鐵騎殘碎不堪的尸體。
這便是步兵專門克制騎兵沖鋒的槍林戰法,效果顯著、代價沉重,無論是對己方還是敵方,都是一份意志上的考驗。
而遠處,另外一位北疆大將曹達早已呈現一臉呆滯之色,他被漁陽鐵騎那駭人的傷亡嚇到了。
和張齊一樣,他曹達也沒想到冀州兵此番竟然是玩真的。
忽然,曹達眼神一凜,因為他注意到,費國已策馬緩緩朝著張齊而去,反觀張齊,他似乎依然處于漁陽鐵騎損失慘重的驚駭中,竟不曾注意到費國的接近。
「張齊,小心!——你等傻呆著做什麼?還不速速保護張齊將軍?!」眼瞅著呆若木雞的張齊,又瞅了一眼那些在方才的交鋒中幸存下來卻有些不知所措的漁陽鐵騎,曹達大聲喊道。
驚聞曹達大喊提醒,張齊這才驚醒過來,隨手抄起地上一桿長槍,險而又險地擋住了費國一記揮掃。但盡管如此,他肩頭還是被費國的槍尖給劃傷了。
似乎是注意到了張齊臉上的驚怒之色,費國坐跨著戰馬居高臨下注視著張齊,冷笑說道,「你想說什麼?怪費某趁你不備?——可笑!縱然你心有防備,那又如何?!」
話音剛落,只見費國的右手重重一頓,頓時,張齊感覺手中長槍傳來他所無法抗衡的千鈞之力,不得已竟左膝跪在了地上,咬著牙死死苦撐著。
「說啊,縱然你心有防備,那又如何?!」一面說,費國一面加大右手的力量,硬生生用長槍壓制著張齊手中的槍,一直壓到後者受創的右邊肩頭,陷入傷口之中。
「啊……」張齊忍不住痛呼之聲,額頭冷汗直冒,他試圖掙月兌費國的壓制,但遺憾的是,任憑他使勁全力,卻也無法彈開費國鐵槍的壓制。
「 ……」張齊的背被費國的力道壓得不得已彎曲下來,骨頭 作響,仿佛隨時都會斷裂。
眼瞅著一臉痛苦之色的張齊,費國冷笑著奚落道,「倘若費某此刻殺了你,那你我兩軍便是不死不休的關系了吧?——唉,誰叫你等故意來找茬呢?」
「……」張齊聞言心下一動,在費國的巨力壓制下苦苦支撐,但是心中卻升起了幾分希望。
[這廝不敢殺我……對,曹達那邊還未動,雖我軍此番損失慘重,但終歸還有一萬六千,而費國這廝麾下亦只剩四千騎兵與兩千步兵……他,絕對不敢過于造次的!]
想到這里,張齊反而冷靜了下來。
而就在這時,附近那幸存的四千漁陽鐵騎也終于驚醒過來,大呼著朝著費國殺了過來。
「賊將,休要傷我家將軍!」
沖在最前的,看衣著打扮似乎是兩名千人將,揮舞著長槍來殺費國,只可惜,他們與費國的差距實在太大了,以至于費國根本不需借助馬力,便輕易將那兩員千人將挑死。
不過不知為何,費國卻並未趁機殺死明顯無力的張齊,以至于當眾漁陽鐵騎一擁而上後,張齊終究還是被部下們給救走了。
「撤!」恨恨地回頭瞧了一眼費國,張齊心中又驚又怒。他本能地察覺到,那並非是他可以對付的猛將,縱觀他北疆軍,恐怕也只有李茂與佑斗才可與其交鋒。
[梁國陳留之虎,老子記住你了!]
心下恨恨地罵了一句,張齊帶著那四千幸存下來的騎兵緩緩撤退了,而就在此時,費國嘴角卻揚起了幾分計謀得逞的笑意,大聲喝道,「漁陽騎已敗,我一軍眾兒郎,遂本帥殺敵!」
話音剛落,在後方督領騎兵的冀州軍猛將歐鵬舉起了手中的長槍,厲聲喝道,「殺!」
一時間,冀州軍那在方才按兵不動的四千騎兵,竟然反過來朝著那四千正逐漸撤退的漁陽鐵騎殺了過去。
「什麼?!」張齊駭然地回頭望向費國,心中驚駭莫名。
[這廝……這廝方才不殺我,難不成就等著我下令撤兵?可是……這家伙瘋了吧?曹達那邊可還有一萬兩千我漁陽鐵騎絲毫未動啊……]
倒不是說張齊疏忽大意,而是他怎麼也沒想到,那費國竟然敢用四千騎兵沖擊他一萬六千漁陽鐵騎,要知道,但凡是有點腦子的,都不會做出這種無異于自尋死路的事來吧?
張齊難以置信地望著費國率領著他四千冀州騎兵展開了沖鋒,心中猶如驚濤駭浪一般。倘若換做是他,他多半會選擇放漁陽鐵騎離開,畢竟漁陽鐵騎方才已見識到了冀州軍的錚錚鐵骨,絕不會再做出以命換命的事來,畢竟在方才那場交鋒中,漁陽鐵騎的損失兵力可是冀州軍的整整兩倍。
是呀,按理說來,這個時候互相有默契地退讓一步,不是更好麼?為何定要拼個你死我活?
忽然,張齊想到了馬聃,想到了那個腦袋同樣不正常的冀州軍大將,要知道那家伙,也同樣是憑借著弱勢的兵力,將他張齊一方整支北疆大軍戲耍于股掌之上。
「該死的!——冀州軍的這些大將,全是一幫心智有問題的!」
大罵一句,張齊當即下令麾下四千騎兵向兩旁散開,畢竟若是他們繼續向前,那麼,費國便可以用他們作為擋箭牌,直接沖入曹達的一萬兩千漁陽鐵騎當中。而這,恰恰也正是費國的目的,但遺憾的是,張齊終歸是經驗豐富的將領,盡管一時不察中了費國的計謀,但終歸還是馬上醒悟過來,並作出了最佳的反應。
「嘿!察覺到了麼?」
費國顯然也注意到了那四千漁陽鐵騎在撤退中途突然向兩旁散開,替後方曹達所率的一萬兩千冀州軍留有足夠空間的舉動,心下冷哼一聲。
[不愧是北疆五虎,身經百戰,察覺到情況不對便當即醒悟過來,不過……足夠了,這距離!]
想到這里,費國眼中綻放出一陣滲人的厲色,沉聲喝道,「全軍……突擊!」
說著,他本人加快了速度,身先士卒,沖在隊伍最前面。
五百丈……
四百丈……
三百丈……
眼瞅著那四千冀州軍騎兵距離己方越來越近,曹達頗有些不知所措,畢竟,他哪里見識過這等明明處于弱勢卻要向強敵沖鋒的軍隊。
跟張齊一樣,曹達也沒想到費國竟然有膽量向他們發起沖鋒,以至于當他反應過來時,冀州軍距離他們已不到三百丈距離。
「沖……突擊!」
終歸曹達亦是善戰將領,盡管方才出現了片刻的失神,但終歸還是反應過來,向全軍一萬兩千名漁陽鐵騎下達了全軍沖鋒的命令。畢竟騎兵若失卻的速度,那麼便不會有多少殺傷力。
[會退麼?還是說像那麼馬聃一樣,打著突然向兩旁迂回的主意?]
在全軍沖鋒的期間,曹達心中暗暗猜測著,畢竟半個月前馬聃在冀京城下那風光的一戰,哪怕是今時今曰曹達亦牢記心中,他可不想像當曰的張齊那樣,明明卯足了勁欲與馬聃軍一較高下,結果卻被對方狠狠地耍了一通。
八十丈……
六十丈……
四十丈……
曹達的心逐漸懸了起來,方才他漁陽鐵騎沖擊冀州軍步兵方陣時的慘狀不由得浮現在他腦海中。
二十丈……
十丈……
撞上了!
[這廝……竟然是直接沖過來!]
在那一瞬間,曹達驚駭莫名地瞪大了眼楮。與馬聃軍不同,費[***]根本不在沖鋒時耍什麼花招,竟然就那麼直直地撞了過來……
「砰砰砰砰——」
一連串叫人心驚膽戰不已的身體踫撞聲再次響起,冀州軍漁陽鐵騎這兩支騎兵,仿佛是兩條巨龍撞在一起,齜牙咧嘴、相互撕咬。
[冀州軍這些將軍,莫不是一個比一個沒心智?]
眼瞅著雙方騎兵在相互的沖撞中人仰馬翻,數不清究竟有多少人被亂軍踐踏至死,曹達只感覺後背隱隱發涼。
「真是……無謀!」曹達惡狠狠地吐出了一口氣,隨即眼中露出幾分狠色,厲聲喝道,「既然冀州軍小兒自尋死路,那我等便送其歸西!」
話音剛落,他身前忽然傳來一聲冷笑。
「送誰歸西?」
曹達下意識地一抬頭,駭然發現一桿鐵槍朝著自己的腦袋狠狠砸下。
「砰——」
「將軍——!!」
在眾漁陽鐵騎目眥盡裂般的瞪視下,費國策馬從曹達身旁掠過,神色冷淡地瞥了一眼身後摔落下馬的曹達。
「看來你等不曾關注呢,五年前陳帥在長安戰役不是已經向天下人證明了麼?——兵力上的差距,並不是決定戰場勝敗的唯一啊,蠢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