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冀京城頭上,在得知警報隨後趕來的北疆年輕大將肖火傻眼了,目瞪口呆地望著冀京城外那數以數萬計的朝廷軍隊。
要知道昨夜慶功宴席上他還在向燕王李茂請求,主動請纓,希望能夠接受追擊朝廷軍隊的差事,沒想到第二日的這會,他正準備去追擊的目標,竟然自個兒又回到了冀京城下,在已屬于他們北疆的冀京城外列好了陣型,並且放肆挑釁。
「豈有此理!」心大怒的肖火當即按捺不住了,蹬蹬幾步來到李茂跟前,抱抱拳氣沖沖地說道,「殿下,末將願出城好好教訓這幫無禮的家伙!」
出人意料的是,向來行事霸道張狂的燕王李茂,此番竟然沉默了,只是眼眸仿佛跳躍著那名為憤怒的火焰。
「退下,別再給殿下添堵了……」曹達小聲地警告著肖火,將他拉到了一旁,旋即心暗暗嘆了口氣。
[出城應戰?拿什麼應戰?眼下城內三萬多的漁陽鐵騎,已然與步兵無異!若是出城應戰,豈不是會被朝廷兵馬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偷偷瞧了一眼燕王李茂那陰沉的表情,眾將心暗暗嘆了口氣。
同時他們亦深恨,深恨朝廷軍的行徑竟如此的卑鄙無恥,竟然在城內的水井下毒,以至于他們一不小心著了道。
「阿嚏!」
就在冀京城頭上眾兵將咬牙切齒地在心大罵那在冀京城內眾水井下毒的凶手時,在城外的朝廷軍,在主帥戰車旁,大獄寺少卿苟貢猛然打了幾個一連串的噴嚏,將從旁不遠的家主謝安嚇了一大跳。
「罵得這麼狠?」可能是注意到了謝安古怪的眼神,苟貢連忙用袖擦掉了口鼻處那些粘液。旋即面紅耳赤地自嘲著,以此來緩解心的尷尬。
「能不恨你麼?」好笑于苟貢狼狽的模樣,冀州軍主力師的副帥唐皓輕笑著接口道,「苟少卿那一劑藥,可是讓北疆的戰力至少消亡了成吶!」
話音剛落,謝安身旁的李賢搖搖頭。微笑著糾正道,「並非只是成,至少成!北疆軍最難對付的,便數漁陽鐵騎,如今漁陽鐵騎已然是變成步兵,實力自然是大打折扣。更關鍵的是,自打李茂坐鎮漁陽以來,北疆軍攻伐居多、防守寥寥,以至于北疆的步兵在攻城拔寨之事上頗為凶猛。但其大多士卒卻不知該如何守城……北疆步兵尚且如此,更何況漁陽鐵騎?謝長孫氏這招攻防互換,而已說幾乎將北疆軍的戰力瓦解了**成。」說罷,他轉頭望了一眼主帥戰車上抱著兒末末的長孫湘雨。
「不過,要促成此事,苟少卿亦是居功至偉!」李賢轉頭微笑著望向苟貢,借此向苟貢表達他的善意。
平心而論,能得到八賢王李賢這位國之大賢的贊許。那可不容易,數來數去。滿朝武恐怕也只有掃平了三王與太平軍兩股反賊勢力的謝安被李賢這般贊揚過,除此之外,就算是讓北疆漁陽鐵騎吃盡苦頭的費國、馬聃、廖立三員大將,李賢也不曾用這種激動的語氣稱贊過。
如此,也難怪苟貢會受寵若驚,干笑幾聲。啪嗒啪嗒搖著手金扇,訕訕說道,「當不得賢王殿下這般美譽,似卑職這等下三濫的事,如何當得起賢王殿下這般美譽?」
「話可不是這麼說的。」搖了搖頭,李賢一臉正色說道,「做大事者不拘小節,只要心存有仁義信念,不傷民、不作亂,為國家社稷、為黎民百姓,在戰場上,有些時候,縱然是不擇手段那又如何?」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們……果然不愧是一門師姐師弟吶!]
瞥了一眼賢王李賢,謝安對著唐皓努了努嘴,後者忍不住輕笑一聲,旋即又好似是意識到這樣不太合適,遂咳嗽一聲裝模作樣地注視冀京城頭的舉動起來。
不過話說回來,盡管心下暗暗埋汰李賢這位名震天下的賢王殿下竟然會說出與長孫湘雨相似的話來,白白辱沒了他賢王的美名,但轉念想來,謝安倒也不覺得李賢的想法有什麼錯,畢竟沙場征戰絕非兒戲,更別說是這種關乎著整個國家盛衰的、舉足輕重的重大戰役,若能以最小的損失擊敗北疆,那麼對于大周的穩定無疑有著無法估量推動作用,畢竟只有大周的國力依舊強盛,大周國境四周的外族才不敢來進犯;反之,若是大周在與北疆的戰役消耗掉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財力,總算最終勝利屬于大周朝廷,恐怕外族亦會國力空虛、實力大損的大周虎視眈眈,說不好會不會再次上演類似十一年前那外族騎軍入寇大周的國殤之厄事來。
謝安只是感覺有點納悶而已,納悶李賢雖然是一位行事光明磊落的君,但是在涉及到大周社稷、天下安定時,亦會選擇這種比較難以啟齒的事來,不過話說回來,也正因為這樣,李賢才會成為謝安心具有君風的實干家,大周朝廷的棟梁、鼎石之賢臣。
可能是因為受到李賢贊許的關系吧,縱然是苟貢亦不禁有些飄飄然,興致勃勃地吹牛道,「說起來還真是可惜了,卑職手並沒有多少見血封喉的烈性毒,否則,把這種至毒往城內水井那麼一倒,我等也就不必再費力攻奪城池了,干等個幾日,直接去給那些北疆兵收尸便好!」
李賢淡淡一笑,他當然看得出苟貢這是有些夸得過頭了,聞言搖了搖頭,他正色說道,「那不可!在收復冀京後,城尚要安置百姓,若城內水井皆投入了至猛的毒,豈不害了日後居住在這里的百姓?」
苟貢聞言面色微微動容,由衷贊道,「不愧是賢王殿下,果然是宅心仁厚……」說到這里,他忽然想到了什麼。轉頭望向謝安,一臉恍然大悟地問道,「莫不是大人亦是這般考量,是故才叫卑職莫要在城內水井投毒?」
听聞此言,謝安不禁有些心虛。
說實話,苟貢確實提議過在城內水井投毒的事。畢竟根據長孫湘雨的判斷,燕王李茂必定會猜到朝廷軍即將撤出冀京的事,心大喜之余,多半不會提防什麼。退一步說,就算提防,恐怕也不會想到朝廷軍會在冀京城內的水井大做章。
而當時,謝安卻拒絕了苟貢的提議,因為他知道,苟貢所煉制的毒、毒粉。那可都是藥性極烈的毒物,若是在冀京城內的水井投下,雖說肯定會有許多北疆士卒因為飲用了水井內的水而毒身亡,但是,這毒身亡的畢竟只是少數。畢竟誰也不會那麼傻,眼睜睜看著同澤在飲下水井的水當即毒身亡後,還會傻傻地繼續飲用該水。
只是基于這個考量,謝安這才阻止了苟貢在城內水井投毒的提議。除非苟貢能研制出慢性毒,能夠將飲用該水的北疆士卒毒身亡的毒發時間。控制在一個時間段之後,比如說是三日、或者五日,畢竟這段時間,足以北疆大軍的士卒全部都飲用過那些被下了毒的水。
但很遺憾的,苟貢終歸只是一個半吊的醫師,除了壯陽藥就只會煉制毒的他。如何研制地出這種近乎神話般的奇毒?
于是乎,謝安叫苟貢用瀉藥取代了毒,畢竟瀉藥雖然藥性也是強烈,但終究不至于弄出人民而叫北疆軍人心惶惶,不敢飲用城水井內的水。畢竟北疆士卒又沒有誰能判斷得出那些拉稀的士卒究竟是吃壞了肚還是誤飲了瀉藥。很容易便將這個征兆忽略掉,除非是大批士卒上吐下瀉。
至于此城日後還要居住百姓,說實話謝安當時並沒考慮到,以至于當眼下苟貢一臉敬佩地問出那話時,謝安心虛之余還真有些感覺臉上灼熱。
「嘛,算是吧……」
終究,謝安只是含糊其辭地應了一聲。
苟貢聞言心更是欽佩,畢竟他本來就是謝安的心月復之士,得知自己所效忠的家主竟有著不遜色八賢王李賢的仁義之心,心下倍感喜悅,當即嘴里一股腦地倒出了眾多稱贊之詞,只听得謝安心尷尬不已。
「好了好了。」可能是受不了苟貢這種盲目的崇拜了,謝安揮了揮手,岔開話題說道,「盡管有苟貢的瀉藥這招奇兵之計,但我軍也不可掉以輕心,保不定城內尚有許多未飲用水井內水源的士卒呢!」
「末將明白!」唐皓恰逢時機地抱拳應道,畢竟他乃冀州軍主力師的副帥,是謝安的副將,是真正臨陣指揮這支冀州軍主力師的大將,理所當然的,謝安這番話無疑是對他說的。
深吸一口氣,唐皓策馬走出了陣列,仰頭望向冀京城頭,高聲喊道,「叛王李茂何在?!」
城樓上,燕王李茂雙目怒睜,不顧張齊、曹達等將的阻攔,大步走到城牆邊,朗聲喝道,「你何許人也,竟敢如此辱及本王?!」
「我乃冀州軍主力師副帥唐皓!」出于禮數,唐皓遙遙拱手抱拳一記,旋即正色喝道,「李茂,你身為我大周北方邊陲守將,不思好好為國守罷北疆之門,造福大周百姓,竟驅北疆之兵反攻朝廷,兵指京師,妄圖染指五之尊,更有甚者,你竟引外族騎兵入境……你可知罪?!」
「哼!」李茂冷哼一聲,一臉不屑地罵道,「小小一軍副帥,也敢對本王說三道四?——宵小無資格與本王說話,叫謝安與小八出來!」
說罷,無論唐皓再說什麼,燕王李茂再不理睬。
見此,謝安與李賢對視了一眼,對投來詢問目光的唐皓點了點頭,二人駕馭著戰馬來到了城下,仰頭目視著城樓上金盔金甲、威風凜凜的燕王李茂。
搖搖頭微微嘆了口氣,八賢王李賢深吸一口氣,再一次苦口婆心地勸道,「四哥……小王再稱你一聲四哥,同是李氏兒孫,何以要同室操戈,致天下不安?不如此刻收手,求得天赦罪!」
謝安聞言詫異地望了一眼李賢。他想不到,此時此刻,李賢竟然心還存著勸說李茂的心思。
不過想想也是,燕王李茂既是他李氏皇族的一員,又是一位難能可貴的善戰之將,無論是于公于私。以興旺大周、傳承社稷為己任的李賢,都不會放棄任何一絲挽回的機會,哪怕這個機會太過于渺小近乎微不足道。
[坑人王啊坑人王,雖說你是一片好心,但只可惜人家恐怕不會領情……]
雖然沒有直說,但謝安心底難免還是暗暗嘆了口氣。
果然,正如謝安所想的,在李賢說完那番勸降的話後,冀京城頭上傳來燕王李茂的一聲冷笑。
「求得天赦罪?」雙手一拍牆垛。燕王李茂冷笑連連,一臉不屑地說道,「這大周皇帝之位,本來就是屬于本王的!若沒有我李茂在北疆威懾草原,數十次出兵掃蕩草原,將我大周數百年來的隱患驅趕至大原以北,冀京能夠安生?天下能夠安生?普天之下,誰敢說功勛在我李茂之上?!」
「……」李賢聞言無言以對。畢竟從功勛來說,燕王李茂當之無愧是天下第一人。哪怕是謝安掃平了三王勢力與太平軍勢力,也難與李茂一較高下。畢竟燕王李茂非但保證了大周北疆這十年來的安定,甚至于,還從根本上徹底根除了草原部落這個讓大周頭疼了數百年的隱患,功績甚至還要在當初北疆的英雄、北疆之虎梁丘恭之上。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朝廷一方的眾人對如何處置李茂實在有些頭疼。想來想去也只想出一個辦法,那就是當著天下人的面,請天李壽親自問罪李茂,細數李茂所犯的一條條罪狀,最終再將其處斬。整個過程要經一些天下聞名的儒士、賢者過目,決不能有絲毫的偏差。
畢竟朝廷此番準備處死的,那可是一位國家的英雄人物。
除此之外,倘若李茂一個不測死在亂軍之,這對朝廷長遠之計而言也絕非是一件幸事,說不準日後是否會有李茂的擁護者打著這位國姓王爺的旗號與朝廷為難。
「怎麼不說話了?小八,你倒是說啊!」見李賢啞口無言,城樓上燕王李茂氣焰更甚,連罵了幾句後,冷笑說道,「一個憑好運上位,得一幫妄臣擁護的家伙,也配做我大周皇帝?他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一個宮婢所生的雜種罷了!」
「……」城下,本來不打算插嘴李賢與李茂對話的謝安雙眉不由皺了起來,別的話他可以裝做沒听到,哪怕李茂指桑罵槐地罵是他妄臣,但是既然李茂的話涉及到了李壽的出身,那謝安可就再沒辦法裝聾作啞了,畢竟他與李壽那可是相交于患難的莫逆之交。
「那你又算個什麼東西?」
一聲平淡無奇的話,驚呆了城上城下數以十余萬的兵將,就連燕王李茂本人,聞言亦是呆了一呆,仿佛萬萬也沒想到有朝一日他李茂這位國家英雄也會被人這般辱罵。
「知道麼,李茂,你不是個東西!」無視城上城下兩方兵將那目瞪口呆的呆滯表情,謝安冷笑著說道。
「好家伙,直接對燕王李茂發難吶……」唐皓倒吸一口涼氣,難以置信謝安竟敢如此對燕王李茂說話。
說實話,唐皓方才也被李茂所震懾了,要不然,也不會因為李茂一句話而轉頭咨詢謝安與李賢的意見。
話音未落,便見苟貢撇嘴說道,「大人說的對,這李茂算什麼?仗著自己有點功勛,以下犯上,若不是大人與賢王殿下攔著,苟某要殺此獠,輕而易舉!」
軍典英、鄂奕兩位將領聞言對視一眼,很有默契地沒有說話。在他們看來,這位苟貢苟少卿從某種角度說亦是一位可稱得上是一人成軍的可怕家伙,那一手用毒的本事,簡直就是神乎其神,但要對付燕王李茂,恐怕還是有點難度的,很有可能還未接近李茂就被射殺了,除非這位苟少卿也擁有著漠飛漠都尉那般的本事。
當然了,這些話典英與鄂奕兩位將軍是不敢說的,畢竟他們誰也不想自己吃飯喝水時,飯菜、水壺里多上那麼些肉眼難見的粉末,天曉得此刻城內那些北疆軍士卒是不是連腸都快拉出來了,他們二人才不想受這個罪。
無論是出于對苟貢的畏懼還是對謝安的支持。冀州軍士卒想來是站在謝安這一方的,反觀冀京城上的北疆軍听聞此言卻是勃然大怒,尤其是燕王李茂本人,他瞅著謝安的雙目早已眯了起來,虎目凶芒一閃一閃,面色猙獰恐怖像是一頭欲擇人而噬的餓狼。
「謝安匹夫。你敢侮辱本王?!」
「難道不是麼?」對燕王李茂那句殺氣騰騰的話視而不見,謝安冷笑著說道,「或許你李茂最初時亦是一位甘願為國家社稷、為黎明百姓拋頭顱灑熱血的英雄,本府敬佩你,天下世人亦敬佩你,由衷地認定你乃我大周的英雄。然而眼下呢,你卻當不起英雄這個詞,你不配!在你為了奪皇位而縱容遼東遠征軍這支外族騎兵踏足我大周疆土,一路興風作浪。你就已經失去了英雄的桂冠!我大周的事,何以需要外族插手干涉?!」
此言一出,城牆上北疆士卒那針對謝安的怒意與殺氣頓時一滯,要知道謝安那連捧帶貶的一番話,卻是挑不出一丁點的刺來。畢竟,縱容遼東遠征軍這支外族騎兵踏足大周疆土,這確實是出于他們所效忠的主公、燕王李茂的手筆。
[被抓到把柄了……]
北疆大將張齊與曹達二將對視一眼,眼閃過幾分憂慮。要知道謝安此番所說,正是他們心最擔憂的事。
別說他們。就連作為當事人的燕王李茂亦沒辦法反駁,只能步上了李賢的後塵,雖欲辯解,卻啞口無言。
見此,謝安心下暗笑一聲,提高聲音喊道。「北疆的將士們,你們睜大眼楮瞧清楚了,在你們面前的那位,那是曾經帶領著你們,為了大周的安定而不惜坐鎮漁陽那嚴寒之地。與窮凶極惡的外族騎兵廝殺的國家英雄麼?還是說,只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為了犯上作亂,篡位謀朝,不惜引外族騎兵入國土的罪人?遼東遠征軍從遼東一路抵達冀京,你等又可知期間究竟有多少我大周的村莊被摧毀,有多少無辜的百姓被殘害?這其,或許可能還有你們的親友!你們因為此人曾經的光環而依舊尊他為英雄,而本府卻是這般稱呼他的,賣國賊!」
此言一出,城上城下兩軍士卒頓時嘩然,倒吸一口氣,議論紛紛。
冀州軍這一方自然是盡數替自家主帥謝安助威,反觀城上的北疆兵將,盡管他們對謝安這番話亦是心氣憤不平,但很顯然,比之方才明顯要好上許多。
甚至于,已經有一些士卒在用復雜的神色看向燕王李茂。
「聞君一席言,函谷關十萬兵將倒戈……小王總算是見識到了!」在城上城下兩軍士卒咋舌呆滯的期間,八賢王李賢似笑非笑地望向了謝安,由衷地稱贊道。
要知道五年前,謝安曾憑借一張口舌,確實說降了十萬左右的叛軍,不過當然沒有像李賢說得那麼夸張,僅在函谷關一帶,事實上當時投降謝安的那十萬左右的叛軍,包括漢函谷關、秦函谷關、潼關以及長安等數個地方。
但即便如此,當時朝大臣亦有些難以置信,包括後來從江南返回朝廷的八賢王李賢,畢竟就連李賢也難以想象謝安動一動嘴便能叫數以十萬計的敵軍倒戈,然而今時今日,李賢總算是見識到了,謝安這一番連捧帶貶的話,非但狠狠地罵了李茂一通,還讓其麾下的士卒起了疑心,更關鍵的是,這一番話說得實在巧妙,叫人挑不出絲毫刺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活該李茂落下一個天下的話柄在我等手……」謝安竊笑著說道。
李賢聞言點了點頭,他自然清楚謝安所說的話柄指的是什麼,然而就在他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城樓上卻傳來了燕王李茂憤怒的咆哮。
「謝——安——!」
「怎麼了,賣國賊殿下?」斜著眼楮瞧著城樓上燕王李茂,謝安得勢不饒人,一臉嘲諷地說道,「是不是在想,[哎呀,本王寄以厚望的遼東遠征軍,怎麼莫名其妙就失去下落了呢!]很可惜啊。賣國賊殿下,您寄以厚望的外族騎兵,此刻正在陰曹地府等著您發號施令呢,您還不下去陪陪他們?」
「你!」燕王李茂聞言勃然大怒,咬牙罵道,「本王早該殺了你!」
「你以為殺了本府。天下人就不知曉你所做的骯髒事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啊!」裝模作樣地搖了搖頭,謝安嘆息說道,「好端端的國家英雄不當,非要當犯上作亂的叛王,還不惜引外兵入境,就你這樣的,你還想當我大周天?」
「放肆!」燕王李茂怒吼一聲,一掌將牆垛上的轉頭拍碎了大半。虎目瞪著眼楮,咬牙罵道,「謝安匹夫,你真以為本王不敢殺你?」
「來啊!」謝安毫無顧忌地朝著冀京城頭上勾了勾手指,而同時,冀州軍副帥唐皓大手一揮,頓時,數以萬計的弓弩手當前列陣。引而不射。
若在平時,燕王李茂哪里咽得下這口氣。別說萬名弓弩手,就算是再多幾倍,他又何懼?他麾下北疆漁陽鐵騎又何懼?!
但是今日不行,因為他麾下的漁陽鐵騎已然變成了步兵,那些戰馬早已因為飲用了投入瀉藥的井水而拉稀,拉得四蹄無力。站立不穩,哪里還能投入戰斗?
什麼?叫步兵出城應戰?那不是自尋死路麼?要知道城外可不單單只有那萬名弓弩手,而是有著近乎十萬兵的可怕數量吶,縱然是將未遭毒手的萬余步兵盡數投入戰場,恐怕下場也是在一瞬間被城外的朝廷兵馬所吞掉。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氣怒歸起怒,但李茂還不至于神志不清,這點事還是想得清楚的。
深吸一口氣,燕王李茂總算是冷靜了下來,想來也是,他終歸是縱橫草原的霸主,斷然不會因為謝安這幾句話而憤怒到失去理智。
「遼東遠征軍……竟被你等解決了麼?」
驚疑不定的燕王李茂,用極為冰冷的口吻詢問道。
說實話,見朝廷兵馬去而復返,然而遼東遠征軍那支外族騎兵卻並未返回,其實李茂心便已升起了不好的預感。只不過,因為發現朝廷一方的兵馬幾乎是毫無損失,李茂下意識地不敢相信這件事罷了,畢竟在他看來,遼東遠征軍終歸有多達七萬的數量,而且一個個勇猛絲毫不遜色漁陽鐵騎,縱然是他燕王李茂要對付這支騎軍,不付出極為沉重的代價,顯然也是辦不到的,難道說對方有本事不費一兵一卒鏟除那支外族騎兵麼?
想到此處,縱然燕王李茂,也不由得腦門滲出層層冷汗。
听聞燕王李茂的問話,李賢微微嘆了口氣,他何嘗听不出李茂這是在試探他,但是,他還是回答了李茂,毫不隱瞞。
「莫要試探了,四哥,你所謂的驅虎吞狼之計,早已被我等看破,你所驅的那頭猛虎,早已全軍覆沒了……」
「……」李茂驚得虎目猛地一睜,腦門不由地滲出層層冷汗。
[怎麼可能!遼東遠征軍竟然全軍覆沒?而朝廷的兵馬竟絲毫不損?不可能!這決計不可能!小八多半是在騙我……對,多半是像上回的馬聃那樣,只是將肖火那小騙到了別的地方,隨後將他給甩掉了,這回應該也是這樣!不過……遼東遠征軍可是七萬的數量吶,怎按理來說不至于被甩掉……]
百思不解之余,燕王李茂又一次試探性著說道,「你以為用這種可笑的謊言來誆騙本王,本王的心神便會動搖?」
李賢聞言搖了搖頭,嘆息著說道,「小王決計不會誆騙四哥的,遼東遠征軍,早已覆滅在清水河畔了!」
[清水河畔?安平國南側的清水河畔?]
腦海浮現出一個讓他萬分驚愕的想法,燕王李茂強忍著心的驚駭,不動聲色說道,「你以為加個地名,本王就會輕信了?可笑!」
話音剛落,便見謝安冷笑一聲,嘲諷說道,「可笑的是你才對!你以為你那什麼遼東遠征軍是什麼厲害的貨色麼?」
燕王李茂聞言虎目精光一閃,冷聲說道,「那好,你倒是說說,你等究竟是如何不費一兵一卒地叫本王那支多達七萬的遼東遠征軍全軍覆沒!」
「很簡單啊!」謝安聳了聳肩,平靜說道。「既然那什麼遼東遠征軍樂意追趕我冀州軍的騎兵,那就叫他們追著唄……我冀州軍的騎兵將士們帶著那幫受你器重的外族家伙在安平國北面繞了幾個大圈,待其人疲馬乏之際,將其引到清水河畔,恰巧此時上游河水奔騰而下,就這樣轟地一聲。那……你說幾萬騎兵來著?反正無論多少,那幫人全被大水給沖下去了……」
「荒謬!」李茂還來不及說話,北疆大將張齊忍不住說道,「清水河水流平緩,何以會決堤?」
「因為我等有提前準備嘛,步兵不是比騎兵早離冀京將近十日嘛!你等當時不會在城外見識嘛,不應該不清楚吧?啊?對吧?」謝安一臉無辜地說道。
張齊聞言心咯 一下,在與佑斗對視一眼後,逞強說道。「區區十日,所蓄河水又如何會致決堤地步?」
「你傻啊,不知道最近是秋汛時節啊!」
「你……」張齊被謝安說得面紅耳赤,無言以對,而這時,大將曹達卻站出來質問道,「遼東遠征軍又不是傻,河水來時。他們不會跑麼?」
「跑不了呢,」努努嘴做了一個怪模樣。謝安似笑非笑地說道,「因為當時那些戰馬都低著頭不動了呢?」
「不動了?」
「啊!因為在經過清水河畔的時候,我冀州軍的騎兵們,便駕馭戰馬飛奔,一邊在靠近河邊以及河淺灘的地方沿途倒下了豆,這不。你遼東遠征軍那些又疲又累的戰馬,都低下頭吃豆去了呢!」
曹達聞言面色一白,畢竟他們曾經在草原時,亦用過類似的招數來對付草原民族,不曾想。有朝一日竟會有人將這一招用在他們身上。
而听聞此言,燕王李茂亦是長長嘆了口氣,這正是他所顧忌的。
比起草原上那種直來直往的征戰,終歸還是他懂得兵法的大周國人更加難以對付吶!
在一聲嘆息後,燕王李茂便離開了城頭,看樣是不想再與謝安以及李賢多說什麼了。
見此,謝安以及略有些失望的李賢亦回到了軍。
這時,冀州軍主力師將領典英忍不住問道,「大人,當真是圍而不攻麼?末將保守估計,經苟大人這麼一下,城內那五萬北疆軍至少有三萬暫時得失去戰力,這可是極好的機會的吶!此時若攻冀京,十有八能攻下!」
謝安聞言正要解釋,忽然身後邊傳來一個女的聲音。
「不是不攻,只是莫要真的將冀京攻下!」
眾將下意識地轉頭,猛然瞧見長孫湘雨正乘坐著主帥戰車緩緩朝前而來,當即面色一正,抱拳口稱軍師。
「唔!」對自家夫婿謝安頷首一禮,長孫湘雨這才對眾將正色說道,「李茂為人霸道自負,此番他得到了冀京,想必不願輕易吐出來,依妾身猜測,他多半會選擇死守京師……可倘若我等絲毫也不給他死守城池的機會,猛攻城池……李茂可不是初出征戰的毛頭小,他自然知道什麼可為,什麼不可為,若是見勢不可為,他肯定會撇下城的北疆軍,帶著數員大將悄悄前往博陵,到時候,我等是追擊李茂呢,還是繼續攻打冀京?」
「這個……」典英愣了一愣,表情有些出神。
不過長孫湘雨顯然也沒要听典英對此反應的意思,輕咳一聲繼續說道,「李茂亦是十一年前冀北大捷的功臣之一,很清楚有些時候只有不擇手段才能取得勝利,若是他在回到博陵後,因為害怕我等與梁丘舞將軍匯合,而提前一步,在我軍抵達博陵之前將梁丘舞將軍害死,這又該如何是好?」
此言一出眾將面色大變,畢竟炎虎姬梁丘舞可是他們的大主母,其生死安危又豈能袖手旁觀?
「大主母那邊的情況莫非很危急?」苟貢忍不住開口問道,要知道在長孫湘雨說破此事之前,他們都以為身在博陵的梁丘舞只是無法率軍突圍,自保還是沒有問題的。
針對此事,長孫湘雨淡淡說道,「博陵,彈丸之地罷了,本來有天險可依靠。不過如今北疆軍既然有了迂回越過博陵的辦法,博陵也就無險可守了……四面被圍,兼職又糧道被斷,縱然危急談不上,卻也不好過罷了!」
「怪不得劉軍師一定要去博陵替大主母解圍……」唐皓恍然大悟地喃喃說道,說完這才忽然驚覺到長孫湘雨那道瞥向他的淡淡目光。訕訕一笑,當即不敢再多嘴了。
「總之就是這樣,攻城自然要攻,但也要給李茂或許可能守住城池的錯覺,只有這樣,他才會有心從博陵抽兵,到時候,右軍師便可施展本事了……」說到右軍師時,長孫湘雨淡淡瞥了一眼同在主帥戰車上的劉晴。後者輕哼一聲,並沒有過多言語。
「圍點打援啊……」模了模下巴,謝安隱約是听出了長孫湘雨的計謀。
「唔,應該是圍點打援無誤了……」點了點頭,李賢小聲肯定道,「李茂乃猛虎,若放虎歸山,後患無窮。為今之計,只能盡可能地削弱北疆軍的實力。最好能趁此機會將梁丘將軍解救出來,然後大軍匯聚在這京城,一舉將李茂擒殺!」說到最後,李賢重重握了握拳,仿佛是宣誓著此事事在必定。
想來也是,畢竟如今安平國境內的百姓皆以遷至朝歌附近。整個安平國千里之內幾乎再沒有人煙,無疑這里是對戰北李茂以及北疆大軍的最佳戰場,哪怕是戰事愈演愈烈,也不至于會牽連到無辜的百姓,因戰事而造成的損失。也能因此壓制到最低。
而倘若一旦叫燕王李茂走月兌,最糟糕的若是叫其逃回北疆,那時若再起廝殺,大周因戰火所蒙受的損失,那可就無法估量了。
[將李茂這頭北方的凶狼,徹底困死在冀京這座空城!]
謝安與李賢對視了一眼,二人皆想到了一處。
「唐皓,準備攻城事宜!」
「得令!」唐皓抱拳領命,代謝安發號施令。
首先,命費國率領冀州軍第一偏師,陪同南軍,于安平國西北處屯扎立營,截斷冀京通往博陵的道路;
其次,命刑部侍郎、衛尉寺卿荀正以及麾下衛尉寺城防司士卒,陪同北池侯欽所率領的北軍背嵬,于安平國東北側處屯扎立營,畢竟遼東遠征軍就是從這個方向一路殺來的,謝安可不想在攻打冀京時,**後頭卻遭到什麼北疆一方軍隊的襲擊,天知道燕王李茂手是否還攥著什麼兵力。不過後來事實證明,謝安有點杞人憂天了,燕王李茂手除了遼東遠征軍外,還真的再難變出什麼軍隊來。
而馬聃與他所率領的冀州軍第二偏師,謝安給予了他極高的自主權,畢竟馬聃的才華可不再正面戰場上,他對戰場形式的嗅覺,甚至要凌駕于直覺爆棚的廖立之上,是天生的戰略層次的統帥之才,若將其限制在一地,那簡直就是大材小用。
至于廖立,因為要隨同冀州軍的右軍師劉晴前往博陵營救梁丘舞,替東軍解圍,因此,此戰謝安並沒有對其發下什麼命令。
最後,謝安又命唐皓率領冀州軍主力師在冀京西側距離京師大概十五里左右的位置安營扎寨,打造攻城器械,從而展開了這場動輒二十余萬兵卒的京畿戰役。
朝廷軍這邊分派任務完畢,在冀京城頭上,氣氛確實顯得極為凝重,仿佛數月前的形式整個掉轉了過來。要知道當初燕王李茂率北疆軍攻打冀京時,冀京城頭上的守軍亦是驚若寒蟬,而眼下,所謂風水輪流轉,眼瞅著城下的朝廷軍隊來來往往,城頭上北疆士卒竟是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不敢高聲喧嘩,生怕朝廷軍即刻便來攻城。
攻守之勢,已然徹底易位!
眼瞅著城下那些蓄勢待發的朝廷方軍隊,燕王李茂眼神色一陣變幻,似乎在掙扎著什麼。
ps︰本來這章是昨天發的,結果上傳後不能發,後來經編輯大大告訴才知道有違禁詞,天啊,毒yo什麼時候也變成違禁詞了?無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