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函谷關叛將陳驀……
該死的,這家伙也是刺客出身麼?身手竟然比老娘還要快!
還有,方才那一拳究竟是怎麼回事?
明明整個人都失去平衡了,為何還能打出那麼剛猛的拳勁?一般人在那種姿勢下,是絕對無法發揮出平時應有的力量的!
等等,這麼說來……
這家伙在一般情況下的拳頭更剛猛麼?
該死的,這家伙比那只母老虎還要強,叛軍之中,竟然有這種猛將?
左手撐著地面,金鈴兒擦了擦嘴角的鮮血,神色警惕地望著遠處那身穿黑衣的男子,望著他微吸一口氣,緩緩擺出了一個架勢,渾身上下氣勢洶洶,給人一種仿佛洪荒猛獸般的威懾力。
「你……你沒事吧?」謝安蹬蹬瞪來到了金鈴兒身旁,上前探視她的傷勢。
「你還沒走?」金鈴兒側過身望了一眼謝安,眼中流露出幾分詫異之色,皺眉說道,「不走等著老娘殺你麼?」
「呃?」謝安愣了愣,這才意識到眼前這位可不是尋常女子,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仿佛是看穿了謝安心中所想,金鈴兒深深吸了口氣,凝神望著對面那個一身黑衣的家伙,壓低聲音說道,「你以為老娘有那個閑情救你?少給老娘自作多情!——那個家伙,是沖著老娘來的!」
說著。她的眼楮微微眯了起來。
她很清楚,剛才那一絲殺意,是對方故意泄露出來的,換句話說,對方沒打算趁著她與謝安談話的時候動手。
對方那故意為之的舉動,讓金鈴兒感覺有些被侮辱。仿佛是那家伙提著刀子潛到了她背後,見她還沒有察覺他,于是用手指點了點她手背,然後又退到原來的位置……
曾幾何時,只有她金鈴兒如此戲弄別人的份。哪有反過來被他人戲弄的?!
這是身為刺客的尊嚴!
望著對方雙手握成虎爪,卻不上前,金鈴兒的眼神越來越冷,咬牙切齒地說道,「看來老娘被小看了呢……」
說著,她抬起右手,將自己披在腦後的長發盤起。繼而皺眉朝著左右望了望,忽然,她望見了謝安用來束發的竹簪,一手抓住,拔了出來,用來固定自己的頭發。
「喂喂……」謝安阻攔不及,哭笑不得望著金鈴兒,伴隨著他那句話,他的頭發頓時披落下來。
要知道,他還沒到雙十。沒有行過弱冠之禮,換句話說,他平時只能用那根竹條來固定頭發,結果金鈴兒一句話不說,就將它奪了去,弄個他披頭散發,好不狼狽。
豈料金鈴兒看也不看謝安。從腰間取出四枚鐵指環,戴在雙手食指與中指上,進而緩緩伸展雙臂。
借著周圍那微弱的光亮,謝安仿佛看到她雙手之間,好似有數條細線。隱約泛著絲絲亮光……
「退後!」金鈴兒瞥了一眼謝安,低聲呵斥道。
「……」謝安張了張嘴,眼下的金鈴兒,給他一種仿佛梁丘舞般的錯覺。
無論是全身上下的氣勢,還是那毫不留情的呵斥……
「要……要我幫你麼?」謝安小聲說道。
金鈴兒詫異地望了一眼謝安,沒好氣說道,「要!——趕緊滾蛋!」
「……」謝安被噎得一句話說不出來,乖乖後退數丈,心中暗罵面前那個不識好歹的女人。
好,既然這樣,那可就不是哥不仗義了,您倆慢慢打吧!
想到這里,謝安轉身便要朝營火通明之處跑去,而就在他轉身的功夫,對面的陳驀甩出一柄飛刀,直取謝安面門。
那一瞬間,簡直可以說是電光火石,任是謝安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陳驀甩手的動作,卻依然無法避開他那仿佛閃電般速度的匕首。
望著那愈來愈近的刀刃,謝安嚇得仿佛連心髒都停止了跳動,而就在這時,金鈴兒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硬生生將他從那柄飛刀的刀口下拖了過來。
僥幸死里逃生的謝安再也難以遏制心中的惶恐,身體不受控制般癱坐在地,連連喘了幾口氣後,這才用顫抖的聲音對金鈴兒說道,「謝……謝謝!」
「……」金鈴兒默默地望著自己那救了謝安一命的右手,目光有些復雜。
該死的!
自己不就是打算借那個陳驀的手,將謝安這家伙除掉麼?為什麼會去救他?
是因為這家伙也是孤兒,所以自己心軟了麼?
金鈴兒望向謝安的眼神有些復雜,在微微吸了口氣後,低聲說道,「看來,這個家伙是打算將你我都留在這里……」說著,她面朝陳驀擺開了架勢,壓低聲音說道,「乖乖呆在這里,閉上嘴,老娘要是死了,你也活不了!」
「嗯!——那你可別死啊……」謝安連連點頭,畢竟從剛才陳驀那一手飛刀來看,他顯然也是對方要殺的對象。
金鈴兒聞言瞥了一眼謝安,帶著幾分譏諷說道,「乖乖在這里等著老娘!等老娘宰了那個混賬,你就是下一個……」
不知為何,謝安隱約感覺金鈴兒說這句話時底氣略顯不足,仿佛連她都沒有什麼把握能贏過對方。
就在謝安暗自猜測之時,金鈴兒深吸一口氣,整個人猛地竄了過去,伴隨著她仿佛舞蹈般的動作,她周身被根根泛著寒光的細絲籠罩,那數條細若蠶絲的鐵線,在金鈴兒的控制下,緩緩罩向陳驀全身。
伴隨著一陣「嗤啦」之響,陳驀身上的黑衣莫名其妙地被割裂,隱約間,謝安甚至聞到了幾分淡淡的血腥味。
忽然。金鈴兒秀眉一凝,沉聲喝道,「給老娘死來!」
說話間,謝安隱約瞧見,她手中操控的那些細若蠶絲的鐵線,已隱隱纏向陳驀的脖子。
而陳驀似乎也注意到了。一把抓起身旁的米袋,狠狠甩向金鈴兒,同時整個人一側翻,堪堪避開。
「嗤啦……」
在謝安倍感心驚的目光注視下,那只尚在半空中的米袋。在一瞬間被分尸,白米炸裂,傾瀉而下,撒的滿地都是。
「嘁!」見一擊不中,金鈴兒眼中閃過一絲懊惱。
她自是沒注意到,在旁觀瞧著他二人打斗的謝安,早已看傻了眼。
謝安記得。曾經在冀京時,金鈴兒與梁丘舞打過一場,雖說一開始將沒有趁手兵器的梁丘舞逼到絕境,但是當梁丘舞接到了他謝安親手炮制的木劍後,場上的形式頓變,可以說,梁丘舞只揮了一刀,便將金鈴兒擊地重傷,可以說是相當輕松。
也因此,謝安對于金鈴兒武藝的判斷。有了一些誤差,當時的他,很納悶世人為何要金鈴兒與梁丘舞一同擺在[四姬]這個位置上,畢竟在他看來,只要梁丘舞有趁手的兵器在,這金鈴兒幾乎完全不是梁丘舞的對手。
直到眼下,謝安這才意識到。金鈴兒那[鬼姬]的名號,並非是浪得虛名。
她的殺人方式,聞所未聞。
也難怪,畢竟金鈴兒是刺客,在夜晚時她才能發揮出最強實力。而謝安卻用評價梁丘舞這位武將的方式來評價金鈴兒,也難怪會出現差錯。
現在想想,或許當時金鈴兒真的就只是像她說的那樣,向梁丘舞打個招呼而已,畢竟在她看來,冀京算是[炎虎姬]的地盤,既然到了對方的地盤,好歹要向對方找個招呼,這是江湖人士的禮數。
不過話說回來,金鈴兒那詭異的殺人手段,著實讓謝安倍感心驚,他很清楚,方才要不是那個陳驀察覺地快,恐怕他的身體就會像那只米袋一樣,四分五裂。
能贏!
望著場上二人打斗的局勢,謝安不禁捏緊了拳頭。
說來有些好笑,那金鈴兒明明想著要殺謝安,但謝安卻希望她能打贏。
其實理由很簡單,畢竟謝安與金鈴兒尚有幾分薄面,可與那位函谷關的叛將,謝安可從未與其打過交道,相比之下,還是在金鈴兒手中活下來的可能性較高。
至于什麼兩敗俱傷的奢望,謝安可不敢想象,畢竟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嘛。
當然了,謝安最希望的,自然是營中的將士听到這邊的動靜後,迅速趕來,不過看看這兩人那恐怖的身手,謝安並不覺得營內的將士能以到什麼幫助。
叛將陳驀與鬼姬金鈴兒,那是不同層次的……
突然,謝安的雙目瞪大了,因為他瞧見,那叛將雙目一睜,左手凌空一抓,好似抓到了那些鐵線,繼而猛地一拽,竟然將金鈴兒整個人都拽到了他面前。
難以置信,那家伙難道不怕那些鋒利如刀刃般的鐵線將他的手割斷麼?
謝安倒抽一口冷氣,等他再反應過來時,那陳驀已用鮮血淋灕的左手抓住了金鈴兒的脖子,任憑金鈴兒如何掙扎、如何用腳踢他,他始終牢牢不放。
同時,那那握成虎爪的右手,輕輕貼上了金鈴兒的月復部。
「女人,你很厲害……不過,不是我對手!」
陳驀開口了,說了他露面至今的第一句話。
「虎炮!」
伴隨著陳驀張口念出了兩個字,金鈴兒渾身一震,猛地踫出一口鮮血,整個人被凌空擊飛。
怎麼會這樣?
謝安面色一呆,待反應過來後,連忙跑向金鈴兒落地的位置,張開雙臂將其接住。
卻沒想到那股力道相當有勁,連帶著謝安也被撞飛,砰地一聲,謝安與金鈴兒撞入了一堆米糧袋之中。
有沒有搞錯?
那到底是什麼啊把去接的人也撞飛?內功?武術?
謝安摔地七葷八素,忍不住心中大罵。
忽然,他想到了尚在自己懷中的金鈴兒,伸手輕輕拍打著她的臉頰。急聲說道,「喂喂,你沒事吧?」
一陣沉默之後,金鈴兒再次嘔出一口鮮血,一臉苦澀,艱難說道。「真是想不到,老娘竟然栽在這里,殺人者,人桓殺之……這就是報應麼?咳咳!」說話間,她的口中不住地流出鮮血。很顯然,她受了極為嚴重的內傷,體內五髒六腑等器官被那陳驀極其古怪的招式給震傷了。
「喂喂,你別嚇人啊……」謝安心驚膽戰地望著金鈴兒渾身鮮血。
「事到如今,老娘還有心情與你說笑?」拍開了謝安的摟著自己的手,金鈴兒連連咳血。
而這時,那叛將陳驀卻一步一步走了過來。在距離謝安與金鈴兒一丈的位置停了下來,默默地望著他二人,沉聲說道,「到此為止了,金鈴兒、謝安!」
咦?
謝安愣了愣,詫異地望著陳驀。
怎麼回事?
這家伙竟然知道金鈴兒的身份?
自己也是剛剛才知道的啊,而這個家伙此前一直呆在函谷關,為何會知道?
就在謝安倍感詫異之余,他忽然听到金鈴兒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一句。
「快走,趁余還口氣……」
說著。金鈴兒掙扎著站了起來,望著陳驀冷笑說道,「啊,確實是到此為止了,可憐某些人還不知自己死到臨頭!」
此時陳驀正要抬起右手,聞言微微一愣,疑惑問道。「什麼意思?」
「你模模自己頭頸右後側,是不是微微有些刺痛啊?」
「……」陳驀疑惑地望著金鈴兒,抬起手來,模了模頭頸後側,繼而面色微微一變。
好似是注意到了他的目色。金鈴兒冷笑著說道,「閣下看來不知余的底細呢!——沒听說過麼,老娘精通易容與用毒!」
「毒……」
「那可是老娘親手炮制的毒哦!——名為[七步倒],中毒後切忌走動,否則,走不到七步,便會毒發身亡!——你方才已走了六步,若是不信,就試試!」
「……」陳驀微微皺了皺眉,默默望著金鈴兒那得意的笑容。
從旁,謝安表情有些古怪,望著金鈴兒欲言又止。
曾經,自己覺得舞已經夠傻了,沒想到這個金鈴兒更傻,連騙人都不會。
走七步就會死的毒?
還是恰好要走上七步才會毒發身亡?
你當你的毒自帶計時器啊!
你就不能說,隔一小時間後便會毒發身亡?這樣不好麼?
想到這里,謝安又氣又怒。
但是令他無比驚愕的是,金鈴兒那蹩腳的謊言,竟然騙住了那個陳驀,那家伙幾次抬腳,卻又放下,滿臉的猶豫不決。
望著這詭異的一幕,謝安簡直難以置信。
這算什麼?
為什麼這等猛將,會中這種連三歲小孩都騙不住的謊言啊?
難道在大周,似這等頂尖的猛將、高手,都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類型?
雖然有些不合適,但舞是這樣……
[鬼姬]金鈴兒是這樣……
這叫陳驀的絕世猛將也是這樣……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世間的平衡?
而就在謝安暗自感慨世界的不可思議時,忽然,對面的陳驀深深吸了口氣,沉聲說道,「區區毒物,豈能殺得死我?」說著,他猛地踏上前一步,在沉默了數息後,望著金鈴兒皺眉說道,「如何?」
「……」金鈴兒張了張嘴,欲言又止,連帶著謝安也啞然無語,也不是該贊嘆這陳驀的勇氣,還是該懊惱金鈴兒的謊言被對方破解。
「到此為止了!」陳驀在此抬起了右手。
而就在這時,謝安猛地抬起手,沉聲說道,「住手,你不能殺我!——也不能殺她!」
「為何?」
「因為……」思忖了半響,謝安忽然面色一變,沉聲說道,「其實我和你同一陣營的,我為你效力的那個人效力,你也為我效力的那個人效力,我們都是為同一個人效力!」
「……」陳驀面色略顯呆滯望著謝安,似乎還在盤算那層關系,在足足過了小一會後,這才詫異說道,「你也是太平軍的人?」
太平軍?!
謝安心中震驚,雖說他早就覺得這個叫做陳驀的叛將來歷不簡單,但萬萬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是太平軍的人。
難道說,此次南陽、洛陽、長安一帶的叛亂,便是當年險些被東軍趕盡殺絕的太平軍在背後搞鬼麼?
謝安感覺自己的思緒有點混亂,舌忝了舌忝嘴唇,連連點頭說道,「啊,對,我也是太平軍的人,在大周臥底……臥底知道吧?就是細作,奸細!所以,你不能殺我……還記得我和你的關系麼?——我為你效力的那個人效力,你也為我效力的那個人效力,我們都是為同一個人效力!——沒什麼事的話,我們先走了……」說話時,謝安悄然示意著金鈴兒與他一同悄悄後退。
陳驀抬手打斷了謝安的話,似乎還在盤算那層關系。
忽然,他問道,「你說你是太平軍的人,為何我不認得你?」
謝安想也不想地說道,「那是你身份太低,不夠資格!」
「身份太低?」陳驀愣了愣,喃喃自語道,「我乃太平軍第三代主帥……」
好家伙!
竟然是太平軍主帥親自出面……
謝安聞言倒抽一口冷氣,暗自給自己一個嘴巴,抱起金鈴兒,奪命狂奔。
陳驀愣了愣,疑惑地望著謝安,忽然,他仿佛意識到了什麼,面色一變,低聲咆哮道,「卑鄙小人,你竟敢誆我?」說完,他當即拔腿向謝安追去。
想想也知道,以謝安的身體狀況,況且還抱著一個女人,怎麼可能逃得過。
眼看著陳驀越追越近,金鈴兒咳嗽一聲,拍著謝安的背說道,「這樣下去只是一起死罷了,你自己逃命去吧!——將老娘放下來,老娘還沒淪落到要靠他人活命的地步!」
「閉嘴吧你!」謝安低罵一聲,右手死死抱緊金鈴兒的腰際,將其抗在肩頭,心中苦思著逃命之計。
忽然,他望見前面不遠處有一排空置的木屋,想也不想,他一頭鑽了進去,躲在角落。
金鈴兒四下打量著,見這個木屋前後左右不過三四丈,僅有一個出口,她氣地嬌軀微顫,咬牙切齒地說道,「你這蠢貨,你這不是自尋死路麼?」
「閉嘴吧,金大姐,待會你就明白了……」說著,謝安心中暗暗祈禱。
唐皓啊唐皓,本官是死是活,就看你那些話的真實性了!
他正想著,陳驀已追到木屋門口。
在金鈴兒銀牙暗咬、凝神戒備的目光下,她詫異地發現,踏入屋內僅僅一步的陳驀,不知為何臉上露出幾分惶恐之色,急忙又退了出去,扶著門框,大口喘息,渾身呈現出病態的顫抖。
這到底怎麼回事?
金鈴兒詫異地望向身旁的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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