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針對梁丘舞在得知他與長孫湘雨的事後會做出的反應,謝安思考過許多。
憑他對梁丘舞的了解,他以為這個女人多半會拔劍相向,但是他錯了,她只是那樣望著他,默默地望著他……
「湘雨……」謝安轉頭望了一眼長孫湘雨。
以長孫湘雨的聰慧,豈會不明白謝安的意思,點點頭,乖巧地離開了,只留下梁丘舞與謝安二人。
長孫湘雨的離去,仿佛是某種訊號般,梁丘舞眼眶中的濕潤終于決堤,淚水止不住地順著她的臉龐滴落。
「舞……」謝安的臉上浮現出幾分驚慌,連忙站起身,坐在梁丘舞身旁,輕輕擁住她。
誰會想到,大周最高戰力之一,[四姬]之首的[炎虎姬]梁丘舞,竟會哭地像個普通人家的女子那樣。
「對不起,舞,我不是……」謝安的臉上滿是愧疚,歉意地望著懷中的女人。
也不知過了多久,梁丘舞長長吐了口氣,起伏不止的胸口逐漸平穩下來,她低聲說道,「放開我……」
「不放!」謝安搖了搖頭。
「我叫你放開我!」梁丘舞的語氣變得強硬了許多。
「不!」謝安依舊搖頭。
「……」梁丘舞抬起頭來,冷冷地望著謝安,咬牙切齒地望著謝安,低聲說道,「安,我不想傷到你……放開我!」
「不!」謝安搖了搖頭,反而摟緊了雙臂。
「你究竟想做什麼?」低聲咆哮一句,梁丘舞使勁掙扎,失手間,手肘撞在謝安左側肋骨附近,盡管謝安早有防備,卻依然被這一擊擊地倒飛數丈,後背猛地撞在後邊的牆壁上,痛地倒抽一口冷氣。
「安?」梁丘舞心中一驚。連忙站起,幾步奔至謝安身旁,蹲急聲說道,「你……你沒事吧,安?我……我不是……」
望著梁丘舞臉上驚慌失措的表情,謝安苦笑一聲,哭笑不得地說道,「有沒有搞錯啊。姑女乃女乃?你就不能裝著掙扎兩下麼?干嘛使那麼大的勁?」說著,他一臉痛苦之色捂著肋骨,苦澀說道,「好家伙,痛死我了,肋骨好似斷了……」
梁丘舞眼中的怒意早已被驚慌所取代,她一邊將謝安扶起,一邊急聲辯解道,「我……只是稍微用了點力,只是一成力。真的只是一成力,我真的沒想到會傷到你……」
望著梁丘舞半響。謝安張了張嘴,苦笑說道,「事實上,你這句話的殺傷力更大……」
「什麼話?」梁丘舞疑惑地望著謝安。
「……」擺了擺手,謝安指了指屋內一側的長木椅,說道,「先把我扶到那里去好麼?我感覺。暫時是站不起來了……」
「哦……」梁丘舞連連點頭,乖巧地像是一個知道做錯事的孩子。
伴隨著一陣齜牙咧嘴的抽氣聲,謝安在梁丘舞的幫助下。走到了屋內一側的長木椅坐下,望著梁丘舞眼中的愧疚,謝安輕笑說道,「比起上次要好多了,對吧?——上次你那一踹,我可是斷了三根肋骨,回王府後躺了好些日子……」
望著謝安那夸張的表情,梁丘舞忍不住笑了一聲,繼而板著臉說道,「誰叫你那時對我做下那等骯髒的事……咎由自取!」
「是是是……」謝安哭笑不得點了點頭。
「還疼麼?我真不是有意的,我……我有提醒過你,我……」說到這里,梁丘舞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她的嘴唇被謝安的嘴堵住了。
這突然襲擊,讓梁丘舞整個人都繃緊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梁丘舞輕輕推開謝安,低下頭去,喃喃說道,「你……真要娶她麼?」
「呃……唔……」謝安緩緩點了點頭,緩緩摟住了梁丘舞。
在一陣沉默後,梁丘舞長長嘆了口氣,用帶著幾分顫抖的聲音說道,「我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
「……」梁丘舞抬起頭來,帶著幾分失望、幾分傷心、幾分不解望著謝安。
見此,謝安聳了聳肩,說道,「好,如果你真的明白了,那就說說,你明白了什麼?」
梁丘舞聞言咬了咬嘴唇,低著頭說道,「是你想娶她,與我逼你娶我不同……」
「我就知道!」謝安沒好氣地嘆了口氣,雙手捧起梁丘舞的臉龐,注視她美麗的雙目,認真而嚴肅地說道,「舞,那時不是你逼我娶你,是我想娶你!」
「……」梁丘舞詫異地望著謝安。
「如果沒有听清楚的話,我再說一遍,不是你逼我娶你,我才娶你,而是我想娶你,好嗎?」
「真……的?」
「啊!」謝安點了點頭,認真說道,「可能在你看來,我有些懦弱,有些沒志氣,但是我要告訴你,如果不是我自己認同,誰也無法讓我屈服、妥協!——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吵架麼?」
梁丘舞微微一愣,失神地望著謝安半響,緩緩點了點頭。
「所以說,我不是因為怕你而被迫娶你,而是我自願的……天啊,真不明白你怎麼會那樣想?——能夠娶你,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
「你……也是麼?」
「當然!」
望著謝安信誓旦旦的表情,梁丘舞心中一暖,緩緩摟住謝安,卻不想謝安倒抽一口冷氣。
「哇哦哇哦……」
「怎麼了?」梁丘舞愣了愣,這才意識到謝安捂著自己肋骨的右手,心中一驚,眼中露出濃濃內疚之色,連聲說道,「抱歉,安,我真不是有意的,方才我有些失態了,我……我過于激動了……」
「沒事沒事,我知道的……」點頭說著,謝安握住梁丘舞的手,輕聲說道,「舞,看在我有可能斷了幾根肋骨的份上,能夠听我說幾句麼?」
「嗯……」梁丘舞點了點頭,
「是這樣的……」舌忝了舌忝嘴唇。謝安將他與長孫湘雨的事又詳細說了一遍。
「你是說,你怕她,所以要娶她?——你覺得如果不娶她,日後她就會成為最頭疼的對手?」梁丘舞的眼中,充斥著不可思議之色。
「對!」
「是故,你不是真的想娶她?」梁丘舞眼中露出幾分期待之色。
「這個……」謝安一臉汗顏地撓了撓頭,訕訕說道,「也不全然是那樣……」
望著謝安吞吞吐吐的模樣。饒是梁丘舞思緒簡單,多少也猜到了幾分,冷哼一聲,別過頭去,生地悶氣。
「舞,不要這樣嘛……別生氣,好不好?」
梁丘舞聞言,氣悶地望了一眼謝安,憤憤說道,「你最初見她時就雙目放光……我就知道會有今日!」
謝安苦笑不迭說道。「什麼雙目放光,太難听了吧?」
「難道不是麼?她長孫湘雨可是大周第一美人……你敢說你不是垂涎她美色?」
謝安想了想。搖頭說道,「不能,不過……」說到這里,他湊到梁丘舞耳邊,附耳說道,「不過我也垂涎你的美色……」
梁丘舞聞言臉上不免泛起幾分羞紅,故作不在意地說道。「我又不如她長地漂亮,又不如她懂討人歡喜……」
「誰說的?」謝安輕輕摟住梁丘舞,在她耳邊溫聲說道。「我的舞又漂亮又討人歡喜,雖然笨笨的,但武藝高強……」
梁丘舞只听得心中歡喜,忽然,她感覺有點不對勁,在思忖了半響後,望著謝安古怪說道,「你……方才有說我笨,對不對?」
「現在才反應過來?」謝安作怪般抬起右手,手指輕輕一刮梁丘舞的鼻梁,這親昵的舉動,讓梁丘舞臉上泛起羞澀,在瞪了一眼謝安後,憤憤說道,「我才不笨!」
「是是是,我的舞最聰明了……」
梁丘舞滿意地笑了笑,忽然眉頭一皺,不確定地問道,「這是……諷刺麼?」
望著她一臉猜測的模樣,謝安心中暗笑一聲,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不,是討好!——你也可以認為是求饒……別生氣了,舞……」
梁丘舞聞言氣悶悶地望了一眼謝安,在嘆了口氣後,皺眉說道,「我不是生氣,我只是……我只是不敢相信你竟然瞞著我?安,你明明說過,我是你的正室,是你謝家的大婦,可你……」
謝安心中恍然大悟,他終于明白梁丘舞為何會那般激動,因為她感覺謝安沒有當她是他的正妻,沒有提前將這麼重要的事告訴她,換而言之,她感覺謝安並不在意她。
「不不不,不是那樣的,我想告訴你的,可是你那時還在冀京,知道麼?——你看,你一問,我就告訴你了,沒有用什麼謊言、借口欺騙你,對不對?——正如你所說的,我沒有騙你……」
梁丘舞緩緩點了點頭,起伏不止的胸口逐漸平靜下來。
見此,謝安試探著問道,「那麼,舞,你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麼?——我是說,對于湘雨……唔,你的意見……」
梁丘舞聞言咬著嘴唇猶豫了一番,低聲說道,「我討厭她……」
謝安無力地捂著臉,有氣無力地說道,「能說說理由麼?」
只見梁丘舞微微皺了皺眉,低聲說道,「滿嘴謊言,口是心非,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使陰謀、耍手段,將冀京許多人玩弄于鼓掌之上,你也知道,安,她曾經甚至令我差點……」
「是啊……」謝安苦笑著嘆了口氣,說道,「換而言之,你不同意,是麼?」
梁丘舞抬起頭來,望著謝安,搖頭說道,「不!」
「我明白了,」點了點頭,謝安自嘲一笑,有氣無力地說道,「我會和她說的……」
梁丘舞聞言眼中露出幾分疑惑之色,詫異說道,「你……要毀約麼?」
「這不是你說的麼?」謝安沒好氣說道。
「不!」梁丘舞增強了語氣,搖頭說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娶她!」
「……」謝安聞言張了張嘴,傻傻地望著梁丘舞半響,語無倫次地說道,「什、什麼?我……我沒听清楚,你說,我可以娶她?你同意了?」
「嗯!」梁丘舞點了點頭。
「為、為什麼?你不是說了一大堆她的缺點麼?為什麼會同意?」
梁丘舞微微嘆了口氣。抬起手撫模著謝安的臉龐,輕聲說道,「因為,我的夫婿已應下了這樁婚事……」
這短短一句話,卻深深觸動了謝安,他深情地望著眼前的妻子。
「已應下的事,就當信守承諾!——我討厭她,僅僅只是我討厭。作為妻子,我不會違背夫婿已應下的承諾,只不過,日後期望安你能夠尊重一些作為你正妻的我……」說到這里,梁丘舞抬頭望著謝安。
正所謂峰回路轉,就連謝安也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有如此大的轉機,連連點頭說道,「一定一定!——下次我一定提前告訴你……」
梁丘舞愣了愣,帶著幾分難以置信,說道。「下次?」
望著懷中女人那逐漸變冷的面色,謝安連連搖頭說道。「不不不,只是修辭手法,我的意思是,隨口說的,隨口……」
梁丘舞冷淡的表情這才逐漸緩和,將頭埋在謝安胸口,輕聲說道。「不過有一點你說的對,安,湘雨確實令人感到不安。在冀京時,我最忌憚的人莫過于她,因為你根本猜不到她什麼時候就會暗中算計你……此次你立下大功,勢必得到升遷,可朝廷的凶險,你卻不甚了了,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復,而倘若你娶了她,她能夠幫你解決一些來自背後的冷箭,盡管我不想承認,但她確實是最善于處理一些勾心斗角之事的人選,而我卻幫不了你……」
望著她有些沮喪、失望的表情,謝安柔聲哄道,「你怎麼可能幫不了我呢?——我的妻子可是大名鼎鼎的[炎虎姬]啊,可是朝中從二品的上將軍,手握東軍兩萬精銳鐵騎……知道什麼叫狐假虎威麼?——意思就是說,就算我犯了什麼事,也沒人敢拿我怎樣!」
梁丘舞聞言一愣,驚聲說道,「安,你犯了什麼事?」
「……」謝安張了張嘴,傻傻地望著梁丘舞半響,沒好氣說道,「拜托,姑女乃女乃,只是修辭,修辭啊,我要是真的犯了事,用不著別人來抓,你肯定第一個就拿歸案了!」
梁丘舞面色一紅,在白了一眼謝安後,正色說道,「莫要開這種玩笑!——大丈夫需行得正,站得直,無愧于人,無愧于天地……」
得!
又來了……
「是是是,夫人的教誨,為夫定當銘記于心……」
梁丘舞聞言皺了皺眉,不悅說道,「[是]一遍就夠了,說得太多,反而顯得你心不在焉!」
「……好吧!」謝安徹底沒脾氣了,投降般舉了舉雙手。
見此,梁丘舞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忽然,她好似想到了什麼,試探性說道,「安,你真的……不怕我麼?」
「不怕!」
「當真?」梁丘舞懷疑地望著謝安。
「好啦,稍微還是有一點,只是稍微……」比劃了一個手勢,謝安訕訕說道,「平日的你,我已經不怕了,只不過嘛……打個比方說,我不怕刀劍,只怕那些會傷到我的……你生氣的時候,稍微還是有點……那個,你懂的……」
梁丘舞微微點了點頭,看她的表情,似乎對謝安的回答並不是很滿意。
見此,謝安連忙岔開話題,說道,「說起來,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梁丘舞聞言愣了愣,古怪地望了一眼謝安,帶著幾分不悅說道,「安,別告訴我你除湘雨外,還與另外一個女人立下了婚約……」
天吶,這個笨女人究竟在想些什麼?
謝安又好氣又好笑,直直注視了梁丘舞半響,搖頭說道,「不,不關女人的事!——眼下我可以說了麼?」
梁丘舞面色一紅,輕輕點了點頭。
見此,謝安深深吸了口氣,正色說道,「此次長安、洛陽等地叛軍一事,十有**是太平軍在背後挑唆,而你那位堂兄梁丘皓,正是太平軍第三代主帥!——換句話說,他是南唐余黨的首領!」
梁丘舞愣了愣,繼而面色驟變,難以置信地望著謝安。
「噓!」謝安連忙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
「怎麼可能……」梁丘舞連連搖頭,急說問道,「安,究竟怎麼回事?」
見此,謝安便將陳驀失口說出自己身份的事簡單與梁丘舞說了一遍,只听得梁丘舞眼中怒色越來越濃。
「難以置信!我梁丘家世代忠良,竟……竟然出了這等叛國逆賊!」
望著梁丘舞憤怒的表情,謝安連忙勸道,「舞,別激動,別激動,你那堂兄幼年遭那般罪過,好不容易逃出祖陵,多半已不記得自己的出身……」
梁丘舞一听,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般,急聲說道,「你的意思是,他是受奸人挑唆麼?」
望著她那期待的目光,謝安還能說什麼,他只能點頭。
「多半是了……」
「呼!」梁丘舞長長吐了口氣,如釋重負般倚在謝安懷中,在猶豫半響後,嘆息說道,「就算如此,我還是要抓他回梁丘家,作為梁丘家的家主,我必須給呂伯伯一個交代,必須給被他所殺的人一個交代……他怎麼能這樣?他是梁丘家的嫡子,本來應該由他來繼承梁丘家,振興我梁丘家,可是他卻……」
望著一臉痛苦之色的梁丘舞,謝安輕輕撫模她的後背,輕聲說道,「錯不在他,也不在任何人……他只是不記得自己的出身!——別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梁丘舞微微點了點頭,摟著謝安,將頭埋在他胸膛。
也不知過了多久,屋外傳來一名士卒的聲音。
「啟稟大人,我軍找尋到了叛軍私藏的大量金銀財物……」
謝安愣了愣,繼而臉上浮現出濃濃喜悅之色。
叛軍私藏的金銀……
發財的機會到了!
想到這里,他猛地站起身來,繼而面色一變,倒抽一口冷氣,跌坐在椅子上。
「舞,你能扶著我去麼?——我感覺,有一根肋骨好像真的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