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父母的總是牽掛著孩子的,就像孩子們心底永遠都有父母的位置。哪怕個別極品的小孩不願意承認,其實父母對他們的影響力還是很大的。
因為穿越的緣故,林招娣對前世的事情越來越模糊,對今生的事情反而清清楚楚。盼來盼去,終于盼到了林如海派人來,也知道了林如海最近的確安好,可是林招娣反而睡不著了。同樣輾轉反側的,還有林黛玉和林祈兩個。林黛玉向來淺眠,一點點動靜都會被驚醒,而林祈則是被兩位姐姐的情緒感染了。
既然都睡不著,自然是起來了。
林招娣又拿出了衣料子,打算給父親做夏衫。她們姐弟三個依舊是一身孝,還用不著新做,但是林如海還在任上,這新衣裳自然是少不了的。林招娣也知道,林如海不缺這幾件新衣裳,但是,給林如海做衣裳卻是她的心意,也能給她帶來平靜。
手里一刻不停地飛針走線,心里卻想著,這已經是二月了,江南這個時候差不多是春暖花開的時節,就是不知道父親有沒有安排好了雙季稻的各項事宜。如果父親早就安排下去,如果雙季稻真的能成的話,芒種前後,就可以收第一季,並種下第二季。八九月間,就可以收第二季。也就是說,最晚最晚,到了母親周年之前,就可以看到效果。相信,任何一個皇帝都無法舍棄江南糧食賦稅翻倍的誘惑。
如果這雙季稻真的成了,那麼自己的父親就不用在那個要命的位置上繼續呆著了。至少也該升個官,由鹽政轉糧道才是。
林黛玉坐在邊上抱著弟弟,看著丫頭們裁料子,看著姐姐飛針走線地縫制著給父親的衣裳,心里也跟林招娣一樣牽掛著遠在揚州的父親。
林黛玉很聰明,但是也有些天真。之前在船上的時候,林招娣曾經說過林如海的處境很危險,那個時候林黛玉還有些自欺欺人地對自己說,那是姐姐夸大其詞。可是,到了這榮國府,了解過榮國府的上上下下基本都是些捧高踩地的貨色,再結合賈母王夫人對自己姐弟三人的態度和各種行為,林黛玉哪里還不明白的?
如今的林黛玉不但擔心父親,也擔心姐姐。她明顯地感覺到了,自己的姐姐似乎有事情瞞著自己。只是姐姐不說,她也不好問。可是她的心里卻還是揪心得緊。
自開國以來,這鹽政上的官兒,就沒有連任的,可是自己的父親,不但連任了,而且一連就是三任,算算,今年正好的第三年,就是當初的國舅爺也沒有父親這樣得聖上的心的。可是這聖上的寵愛,自古以來,就只有兩個,一個是指向榮華富貴,另一個則是死亡,或者是捧殺,或者將你活活地熬死。
以林黛玉在讀書上的天賦和迎春從賈赦書房里借出來的書籍,她怎麼會不清楚父親的危險。如果父親不能激流勇退,只怕這日後會更加艱險。
這才是林黛玉所擔心的。
看著坐在燈下的姐姐,林黛玉卻不知不覺地摟緊了懷里的弟弟,直到林祈輕聲喊痛︰「二姐姐,你弄痛我了。」
「對不起,祈兒,我,我不是有意的。」
「二姐姐,你在擔心什麼呢?一副心神不定的樣子。」
林黛玉愣了一愣,這才道︰「父親不會有事,我們也不會有事的。我們一定會闔家團圓的。」
林祈歪著腦袋道︰「二姐姐,你放心吧。鹽政上的官兒,只要熬過了第一年,那麼就有可能平平安安地渡過接下來的日子。父親已經安安穩穩地在巡鹽御史這個職位上坐了兩年了,今年也會平安無事的。」
「如果真的是這樣就好了。我怕父親在鹽政上呆得太久了,會惹人的眼,招來麻煩。何況,這世上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我就怕下面的人一個小疏忽就害了父親。」
「放心吧。二姐姐,你看大姐姐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就知道父親一切都好啦。」
「我看是大姐一向最疼我們,舍不得我們跟著擔心是真。要不,大姐怎麼不好生休息,反而又半夜爬起來做針線?」
林招娣笑笑,道︰「我只是睡不著而已。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日里我就睡兩個時辰就夠了,也不覺得很累,最多,白天的時候大哥瞌睡也就是了。至于父親,妹妹還記得我們在通州听見的那件新聞麼?」
「就是揚州知府半夜里被強梁奪了性命一事?」
林招娣點點頭,道︰「我想著,鹽政上的官兒是一年一任的,父親已經做了兩任,就是再大的恩寵和信賴,連任兩年也算是極限了。如果不是拿揚州知府沒的不是時候,估計父親早就退下來了。」
「姐姐的意思是,只要朝廷找到了人,父親就可以跟我們團聚了嗎?」。
林招娣還沒有回答,林祈就道︰「父親要下來,必須滿足三個條件,鹽政平穩過渡,朝廷有合適的人選,以及父親在別的地方體現了更大更有用的價值。如果父親離開了鹽政,鹽政就會出事情,朝廷一定不會讓父親挪位子的。」
林黛玉一愣。她從來都沒有想到自己的弟弟會對這里面的事情明明白白,還能夠說得如此準確精煉,就是林招娣也多看了弟弟一眼。
林招娣是很喜歡自己的弟弟沒有錯,但是一個天真的小孩子在這個充滿危機的世界里是非常危險的。尤其是普通的小孩子,就是你跟他磨破了嘴皮子,他也不一定理解你的話。小孩子的天真與殘忍,對于任何一個家長來說,都是一種考驗。
尤其是現在,如果林祈真的換了異世之魂,只要他能夠讓風雨飄搖的林家傳承下去,林招娣就承認他是自己的弟弟,是林家的嫡子。
相對于林招娣的功利和審視,林黛玉則是開心與弟弟的聰慧。對于林黛玉來說,自己的弟弟越是聰明,那林家的將來就可能越發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