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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寶釵沒有把史湘雲放在眼里,因為那個史湘雲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可是她又奈何不了梨香院的那兩個。不過,她好歹听了她娘的話,試著將三春和史湘雲當成妹妹們疼,這才慢慢地換得了探春的好感。
這時候的史湘雲還真有些天真,對于年紀比她大一截的薛寶釵也不曾設防,卻對梨香院的姐妹兩個沒有什麼好印象,雖然她從來沒有見過林家姐妹,林家姐妹也從來沒短了給她的禮物。也許史湘雲生來就跟林家姐妹是天敵?
這也是三春一直看不明白的事情。
就好比這日,史湘雲和三春一塊兒趕圍棋,惜春就問史湘雲了︰「雲姐姐,你為什麼跟寶姐姐那麼要好,卻不喜歡林大姐姐林姐姐呢?」
史湘雲一愣,道︰「也說不上不喜歡啊。我不過是從來沒有見過她們而已。」
「那你可以去梨香院做客啊。」
「還是不用了吧,寶玉都被她們趕出來了,我去了,只怕也落不到好。而且,我也沒有合適的衣服。」
沒錯,林家姐妹守孝,按著古禮,賈家人要服小功,史湘雲卻是不用的。可是史湘雲來賈家作客,長輩們給她準備的自然是符合賈母的喜好的一聲喜慶的衣裳,絕對不可能是那種素服的。
史湘雲一說起素服,迎春和惜春兩個都是黯然。當初林招娣林黛玉林祈來她們榮國府的時候,這座宅子里的人都穿紅著綠的,就是她們幾個,也都是金項圈五寶赤金鐲子。現在想起來,真是不該。雖然後來每次去梨香院都是換了衣裳首飾去的,可是到底沒有給賈敏服小功,說起來,還真是對不住林家表妹(表姐)們。
探春還不知道賈敏去了自己也要服小功的,見史湘雲這個樣子,也有些奇怪,要不是她的女乃嬤嬤在邊上提醒了,她還當史湘雲在作秀呢。不過,也因為女乃嬤嬤的提醒,讓探春更加不自在了。她一向好強,又生得拔尖兒,喜歡盡善盡美,可是連自己的親姑媽沒了,自己都沒有穿過一天的素服,叫她渾身不自在。
「雲妹妹,你是怎麼知道要穿素服的?」
「唉?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嬸子曾經帶我出門作客,跟我說過來著。還說出門作客不比在家里,衣裳什麼的都要好好準備的。」
「你嬸子對你可真好。」
「好什麼啊。最近天天叫我做針線,你看看我的手,被針扎成什麼樣兒了。」
「想必妹妹的嬸娘也是好意吧。」
「二姐姐之前也沒有學啊。」
迎春紅了臉道︰「我本是庶出,又不大得長輩們喜歡,所以沒學。自從回了太太屋里以後也開始學這個了。」
「唉?請的是哪里的繡娘?」
「我哪里輪的上外頭請的針線娘子?不過是跟著林妹妹家的嬤嬤們學著一二罷了。」
「是蘇繡嗎?」。
「是京繡。」
「京繡?可是京繡里最頂尖兒的是宮里的宮繡,都是男人們繡的。」
「這有什麼的?我是什麼身份,能有機會學就不錯了。」
「可是好奇怪哪,為什麼林大人對自己的女兒這麼不上心?好歹也該請個正經的針線師傅啊。他在南面,平頭正臉的蘇繡繡娘也不給女兒請個,倒讓嬤嬤們教這個。教養嬤嬤不是指點姑娘小爺們的規矩禮儀的嗎?」。
迎春想了想,道︰「大概是因為姑**事兒吧。林妹妹她們要守孝,自然就用不著針線師傅了。而且林大妹妹的年紀也不大,就是過兩年學也來得及呢。」
史湘雲卻道︰「我還比林大姐姐小一歲呢,我不也開始學了?」
惜春道︰「雲姐姐,林大姐姐不過是沒有學繡花而已,這縫制衣服之類的,林大姐姐做得可好了。林大姐姐還給我做過布女圭女圭呢。」
史湘雲撅著嘴道︰「我們這樣的人家的姑娘難道還用自己做衣裳?不就擺弄這些玩偶、扇套、荷包、香囊之類的東西罷了。」
見此,三春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史湘雲。尤其是迎春,因為賈母的偏心,她到了年紀卻是該學的沒有學,只學了學詩詞罷了,做人的道理之類的踫都沒有踫過。可是史湘雲呢?她叔叔嬸嬸都為她弄好了,她卻還嫌這個嫌那個的。
探春也一樣覺得史湘雲有些不知道好歹。她想學都沒得學呢,只能跟這身邊的丫頭們學,絨線絲線什麼的,還要自己花月錢買呢。
惜春如今也跟著林招娣林黛玉兩個學打絡子呢,不但給自己打了,也給父親和哥哥做了。她正在興頭上,見史湘雲這麼說,自然是覺得不舒服的。
話不投機半句多。
因為覺得跟史湘雲說不到一塊兒去,迎春和惜春也只是略略坐了坐,就走了。她們還要去陪邢夫人,下午還要去梨香院學針線呢。
也許迎春會顧忌著史湘雲背後的賈母和史家,給史湘雲留點顏面,可是年僅五歲的惜春知道什麼?在惜春的心中,無論是林招娣還是林黛玉都是對她很好很好的姐姐,她自然是有什麼話都跟林招娣林黛玉說了。
林黛玉听了,第一時間就是去看自己的姐姐,果然,林招娣又出神了,不但林招娣停下了手里的事情,就是那邊在桌案邊上的林祈也豎起了耳朵。
良久才听得林招娣宛如嘆息一般幽幽地道︰「保齡侯和忠靖侯麼?」
「林大姐姐,史家兩位侯爺怎麼了?」
「也不知道我听來的消息對不對。父親是不會跟我這樣的小孩子講外面的事情的,我能知道也不過是借著下面人的嘴而已。我依稀記得在揚州的時候,就曾經听人說過,忠靖侯是當今聖上冊封的,而保齡侯的爵位卻是從兄長那里得來的。原來他們就是史大姑娘的叔叔啊。」
「是啊。不過,我從來就沒有見過就是了。」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我從來沒有听你們說過呢。」
「怎麼,林大妹妹,史家兩位侯爺有什麼不對嗎?」。
「是忠靖二字。能夠被聖上用此二字冊封,就說明此人在聖上的心中地位著實不低。而保齡侯和忠靖侯兩家關系又好,更說明了史家兩位侯爺一向齊心協力,也都是得聖眷的人物。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史家兩位侯爺的舉動就有些耐人尋味了。老太太是史家侯爺的姑母,為什麼兩位侯爺夫人不登門呢?就是兩位侯爺事忙,兩位夫人總該有時間來給姑母請安的吧?為什麼兩位侯爺不見不說,兩位侯爺夫人和她們的孩子也不見,只有史大妹妹經常來呢?而且還是老太太打發人去接,才讓她過來的。」
迎春心里一顫,道︰「史家兩位侯爺不看好我們家?」
林黛玉心里也擔心著呢,被迎春一語驚破,更是打了寒顫。
惜春道︰「是了,禮法尊卑。越是尊貴,越是講究這些,而規矩最嚴的自然是宮里了。老太太雖然是家里輩分最高的,可是也是最不講究這些的。無論是將寶玉養在內帷,還是支持著二老爺住進了榮禧堂,都是亂了尊卑的。怪不得這幾年來邀老太太出門做客的人家越來越少了。原來老太太已經犯了忌諱了。」
「犯了忌諱是一件,可要是惹了貴人的眼,就是大事了。只是老太太年紀大了,一句老糊涂了,想必也不會遭什麼罪,可是兩位舅舅就慘了。長輩有錯,做兒子的就應該勸誡著些個的,就是《禮記》上面也是這樣寫的。若是事情鬧出來,老太太不過是得一句老糊涂,兩位舅舅少說也要月兌一層皮呢。大舅舅還好些,二舅舅……」
林招娣搖了搖頭,表示不看好。賈赦有爵位,也有理由,世人眼里,他也是受委屈的那一個,將來就是再委屈,也不過是被奪了爵位而已。但是賈政卻沒充分的理由啊,明眼人都看出來了,他的老婆當家,好處也大多被他得了,將來被清算起來,他肯定是第一個倒霉的。
林黛玉見姐妹們情緒低落,便道︰「不是說璉二哥哥已經當差去了嗎?璉二嫂子那邊怎麼說?」
迎春一愣,道︰「老太太原來說過,那哥哥當差的那一點子銀錢還不夠吃茶的。可是父親卻很堅持,因為外頭給哥哥的供給老是延遲,父親就從自己的份子里面撥了一部分先給哥哥使著。哥哥也算爭氣,這一個多月來,都是天不亮就出門,夜幕降臨,月頭高掛了還不見回來。听嫂子說,哥哥每天回來都是倒頭就睡,經常是這里嫂子才給哥哥擦臉呢,那邊哥哥就鼾聲如雷了。看哥哥那個樣子,嫂子都不忍心,可是第二天還是照舊送哥哥出門。」
「大舅舅可怎麼說?」
「父親說,新人都是這個樣子的。讓哥哥多堅持些時日,等過了這段日子就好了。如果不是之前哥哥躲了去,現在那些大人們也不會對哥哥下狠手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就好。不過我也有些擔心璉二嫂子,她是第一胎,二表哥又是天天忙,就是不知道璉二嫂子如今怎麼樣了。」
「放心,母親對嫂子肚子里的這個可上心了,嫂子邊上的丫頭們也不是吃素的。嫂子一定會平平安安地生下佷兒的。」
林招娣林黛玉也不再說什麼了,反而跟迎春惜春說起了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