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公公嫁女記 第一章 入到凡塵找夫婿

作者 ︰ 攏霧疊輕

春日午後暖洋洋,青埂山上的小花小草小豬小羊都舒服地眯著眼打瞌睡。半山腰的避風處有一座小茅屋,小茅屋很安靜,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貼著屋角往里面潛,緊張地四下里探望,確定沒人之後,就一腳跨進了木制院門。

「你要找爹爹嗎?」。甜甜的聲音從他腦後傳來,猛一回頭,看到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女圭女圭。這身影卻跟篩糠一樣抖了起來。

縱然這麼害怕,然則老鼠精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氣,他顫顫巍巍地問道︰「土……土地公公……可在?」

女女圭女圭咧著嘴笑起來,露出一口潔白的小牙︰「爹爹在里面呢,他說,老鼠湯是補身體的好東西,叫我去采些食材。」說著,伸出小舌頭在嘴唇邊舌忝了舌忝。

那人嘴唇旁邊幾根變幻人形的時候沒幻去的胡子瞬間翹了起來,驚恐地立即轉身飛奔逃走了。

女女圭女圭撇了下嘴角,「真沒勁。」

轉身看到一個人站在自己身後,她臉上的表情頓時天真爛漫起來,撲過去喊道︰「爹爹。」

又一日,女女圭女圭在山林里散步,消化中午吃多的食物,听說她來了,山林里的妖精們全都躲了起來。只有一頭剛睡醒的狗熊邁著寬步揉著眼走到路上,他打了個哈欠,看到眼前多出了個可愛的小蘿莉,愣了愣才說︰「我這次可不會被你騙了。」

躲在樹上的一條青花蛇不停地吐著信子,急得什麼似的,狗熊卻一點也沒察覺。

女女圭女圭歪了歪頭,迷茫地說︰「人家都說狗熊很笨,是不是真的?」

狗熊一听炸毛了︰「誰?是誰說這種話?這是誹謗!」

女女圭女圭問道︰「那你能把自己倒掉在樹上嗎?」。

「這有何難?」

結果,直到太陽落山時,狗熊又是憤怒的嚎叫聲就沒停下來過。

女女圭女圭回了家,看到自家爹爹沉著的面孔,眨巴了眨巴眼楮,嬌嗔地喊道︰「爹爹。」

又一日,各地土地有議事會,青埂山土地公尚平微在天還沒亮時就趕了過去。山中無土地,女娃稱大王。一大早,太陽才將將出來,小茅屋那邊就傳來了敲鑼打鼓的聲音,間或有小女孩清脆的聲音︰「山頭的妖精們,還有沒來得及成為妖精的,把你們的月貢都交上來,老規矩,壯碩點的交肉,伶俐點的交藥材時蔬,弱小點的把你們身上最柔軟的毛薅一薅。」

一時山頭熱鬧非凡,等到太陽從山頭上落下去,尚平微才趕回家來,一進門,就看到自家閨女坐在桌子旁,清點著今天的戰利品。

他一手扶額,看著堆了滿屋子珍饈珍寶,差點一頭栽倒在地上。

終于忍不住申吟一聲,有心教訓教訓這個恣意妄為的丫頭,他提氣吼道︰「尚小蘿……」

誰知名字都還沒喊完,尚小蘿就回過頭來,做出一臉驚喜狀,將手里的東西隨便一丟撲了過來︰「爹爹!」她身量小,兩只小胳膊圈在尚平微大腿上,小腦袋在他身上蹭了蹭,軟糯著聲音說,「爹爹你可回來了。」

尚平微一口氣未盡,這怒火就發不出來了。

這麼可愛的女兒,誰舍得教訓他。但隨即想到今天議事會上另一座山頭的土地有意無意的提醒,明白女兒再這麼胡鬧下去,將來沒人肯上門提親,他就要後悔一輩子了。

青埂山是一座福澤靈山,山上多是精怪,悟出了人性智商卻不怎麼高,尚小蘿自小頑劣慣了的,就算這時開始管教也保管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更何況他向來心軟,哪舍得真約束她。

尚平微左思右想右思左想,也想不出好對策。

尚小蘿見自家爹爹發呆,便又回去繼續自己的理財大業,她小胳膊小腿,收拾起這些東西倒是手腳麻利,分門別類按照貴重程度一一排列好,顯然這件事做過不知多少次了。

尚平微看的眼花繚亂,揉了揉太陽穴,輕咳一聲說︰「小蘿,你今年有八歲了吧?」

尚小蘿委屈地扁了扁嘴︰「爹爹竟然連我幾歲都不記得,還要問我。」

尚平微有些尷尬,他連自己多少歲都不記得呢,活得太久了,誰還會去注意年歲的事啊。看到尚小蘿包了一包眼淚,他連忙轉移這個話題︰「今日議事會,踫到西岐山那個老小子,才知道他生的那一雙丑孫子都已經定了親。唉,也不知道哪家的姑娘那麼可憐,竟然要嫁到他們家去。」

尚小蘿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記起那一雙丑孫子正是曾掉進捕狼陷阱里的倆傻蛋,被救上來時臉上血肉模糊,只剩下了一口氣,西岐山土地見孫子被青埂山的臭丫頭弄成了這樣,當即被氣得胡子撅到了天上,一手砍斷了小茅屋前頭的一棵長了有兩人高的珍稀月季,說道自此與青埂山不共戴天。

喔,他們竟然找到了媳婦兒,當年不是說要把我娶回家的嗎?

尚小蘿扁扁嘴,前些天山上新來的一只白狐狸肚皮上少了一大塊女敕皮,若不是有些修為,只怕就死在外頭了。白狐狸大概受了情傷,一直叨咕說,天底下的男人都是無心之輩,枉她付出真心,那人要的卻不過是她一張狐狸皮。

想到這里,她不禁有些狐疑地放下手里的一株綠信草,上下將自家老爹打量了一番,似乎爹爹也是個男人呢。

尚平微哪里知道這小丫頭腦袋里想些什麼,見她對這個話題有些興趣,就繼續說道︰「我听說凡世間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說是女孩家十來歲時就該定下親事。若是十三四歲還沒定親的,就會有些著急,你如今也八歲了……」他忽的一停,想到西岐山土地的夾槍帶棒的原話是,都八歲了還如此頑劣,將來嫁不出去只怕你要無顏面對你那位娘子了,但這話他可沒法說出口,只得就此略過,改成說,「再過兩年你也到了該談婚論嫁年歲,可這里距離凡塵少說也有十天半月的路程,唉,我可到哪里去給你找個稱心的夫婿啊。」

父女二人一直住在青埂山這種偏僻的地方,接觸的除了其他的土地就是這山上的精怪,對世俗的禮教可謂是一竅不通。尚小蘿听到這些話,沒有絲毫羞赧的意思,反而皺起眉頭認真思量,半晌,方才說道︰「世間男兒多薄幸,我本來就是個妖精,為什麼要嫁人受那份活罪?」

尚平微瞪起眼︰「我何時說過你是個妖精啊?你如今八歲,是個貨真價實的人。」

「啊!」

尚小蘿猛然听到這話,驚得張大了口,「我我我是個人?那種弱不禁風小胳膊腿啊嗚一口就能被咬掉的人?」

尚平微哭笑不得,這是從哪里听來的話,定是山上哪個妖精又亂說話了。這更加強了他要趕早給尚小蘿定親的決心。

白日里竹山的土地曾給他出了個主意,說是朝堂上的天子求賢若渴,大開恩科,左右凡人的壽命不過須臾幾十載而已,偽裝成一介凡人奪了恩科的榜首簡直易如反掌,到時候狀元及第,前途不可限量,還不是大把的好男兒任由狀元家的女兒隨便挑。待到女兒平安地將此生走完,他自回青埂山不必細說。

尚平微考量了半日,深覺這是唯一的辦法。

誰想他一低頭卻發現尚小蘿一臉古怪地瞧著自己,心知這丫頭只怕又在想什麼古怪的事情了,他一陣頭痛,自己一向自詡是個兢兢業業的土地,將一座青埂山打理得井井有條,妖精不互欺,和樂融融。唯獨這個女兒,卻是又怕重了又怕輕了,養在身邊不過八年,竟養出了這麼個性子,真不知道像誰。

西岐山土地雖然是故意看他熱鬧,可是那番話卻沒有錯,再這麼過幾年,別說是人了,就是妖精也沒有願意娶小蘿的。

听說人間最重禮儀教化,也許有辦法叫她改一改。

打定了主意,尚平微就說道︰「把家里的東西收拾好,我們以後到俗世的城鎮里去住。」

尚小蘿的臉色更怪了,她抖抖索索地問︰「爹爹你是要去找娘親嗎?」。

尚平微一愣︰「你怎麼這麼問?」

「山上的笨熊也有娘親,可我卻從來沒見到過我娘親,問那些精怪,也都說沒見過。爹爹又說我是個凡人,可見我娘親也是凡人。爹爹要去凡塵不是去找娘親還是做什麼。莫不是……莫不是爹爹跟白狐狸的夫婿一樣,竟然將伴侶拋棄了?」這最後一句話才是她想問的話,一說完,她就直勾勾地盯著尚平微看,想從他臉上看出朵花來。

尚平微有些吃驚,才八歲的小蘿莉竟然已經知道這麼多事了。他日常只以為小蘿是個貪玩的小孩子,雖然聰明,卻也只是貪玩的小聰明而已。

旋即他又是一怒,這些該死的精怪,亂說話也沒有個分寸。

他面色一寒,盤在窗外偷看的青花蛇哆嗦起來,將窗欞子震得一顫一顫得響,花青蛇嚇得連忙復了人形拔腿便跑。妖妖都知道青埂山的土地看著很和氣,但其實在所有土地里面排在不可招惹的頭一位,這個不可招惹性在涉及到小蘿時會加倍提升。

尚平微沒功夫去理他,姑且先在心里記下一筆,蹲與尚小蘿語重心長地說︰「你也是個大姑娘了,須知無論是妖還是人,都喜歡溫婉些的姑娘。我都問清楚了,等到了山下先請西席教你讀書識字,再請繡娘教你女紅,等這兩樣學好了,估模著也就算小有所成,可以嫁人了。」

 吧一聲,尚小蘿听到自己下巴掉下來的清脆聲響,她總算明白了,爹爹是要把自己嫁到凡塵俗世去。

春寒料峭,她卻生出了一身的汗。

听白狐狸說,那是個規矩多得嚇人的地方,處處得仰人鼻息,日日苦中作樂,窮人家的孩子要為生計忙活,富人家的子弟要為下一次的詩會忙活,若是女子,就合該一整日在屋子里學東西,隨便逛一逛就要被人指性子輕佻。

這些詞尚小蘿都不大懂,但仍叫她渾身的汗毛一波一波地翻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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