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名字寫在家譜上,再去衙門那里報備一下,青埂山的土地公父女兩人就正式成了江陵府尚家的人了。但顯然兩個土地公都沒怎麼把這事當一回事,尚平承只遣了管家寧恩去走一趟,便不再多管。
「我還說好不容易有個丫頭陪我了,怎麼一轉眼就走了。」二夫人出去之後,尚平承終于自在了起來,遺憾地抱怨了一句。
尚平微火上澆油︰「跟你在一起玩,沒的把我女兒教的幼稚不堪。」
他坐下來,繼續啃手里的桃子,見尚平承皺巴皺巴的臉,便把果盤推過去說︰「我看這桃子不錯,吃幾個就不餓了。」
「要是做成蜜桃點心我會想吃。」尚平承看都不看那盤鮮女敕的桃子。
「我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有了個嘴饞的毛病。」尚平微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又問了個問題。誠然他一將眼前這人跟記憶里的那個對比,就有種把這個老頭拍死的沖動,還是忍不住想起來那個曾在議事會上令許多土地羞愧難當的人。
誰能想到,絕世風采,一朝竟變成了,變成了……他想不出什麼形容詞了。
「你上回來我這里都什麼時候了,幾十年的時光就連樹苗也能長粗壯了,何況我這把老骨頭,早就往土里埋了半截了,有點變化那也正常。」尚平微說道。
尚平微差點被桃子卡在嗓子里噎死,女兒的那個評價真是一點不錯,這就是個老不羞。
「你這個樣子,我實在懷疑你這家業是不是靠搶劫圈地得來的。」
「我可是靠的真本事,一個銅板一個銅板積攢下來的。」
「也對啊,如果你一開始就是個暴發戶,嫂子那般人物怎麼瞧得上你。不過現下她躲到京里去,一定是懶得看你這副樣子。」
打蛇打七寸,提起去京里跟老夫人同住,尚平承都能炸毛,料想就是他討厭提起的事。
沒想到尚平微這次卻猜錯了,尚平承半點反應都沒有,悄悄地喊了人來,說道︰「二夫人不叫我吃點心,可沒說不叫我吃東西。我這肚子還餓著,趕緊給我把早食端來。」
丫鬟領命去了,片刻就端了食物過來,看樣子二夫人雖然罰他,卻也知道這個不靠譜的公公一定會說餓。
尚平微見此,對這位二夫人就更放心了。這般細心,可比他精細多了。
如今端的就只看她對待小蘿會不會十分真心,但這事暫時也看不出來,尚小蘿如今不過個小丫頭,又不能妨礙她什麼,等回了京里,或者什麼時候妨礙到她了,也許就會變得不一樣。尚平微不相信人心,凡人于總是無可抵擋。
他這要求實在有些過了,誰人會憐愛別家孩子比自家的更多。何況尚小蘿這個佷女又是突然從天上掉下來的,比一般佷女又差了些。
尚平承吃飽喝足,便也想起這件事,吩咐人去瞧瞧,二夫人跟尚小蘿在做什麼。
一時回來稟告說︰「二夫人帶著小姐在庫房挑東西,挑了一會兒,二夫人著人請了繡呈閣的沈十一娘來,為小姐量了尺寸。又找了織錦閣的人問了今年的新布。隨後,二夫人給小姐看了飾如閣的圖冊,挑了珠花飾品。奴婢進去的時候,二夫人與大*女乃在商量將哪處院子給小姐住,二夫人覺得擢芳苑好,大*女乃卻覺得秋攬苑不錯。」
這個丫鬟說得有條有理,又將二夫人和大*女乃的原話重復了一遍。尚平微听完,實在有些服氣,他青埂山的事情也不少,怎麼就沒個得力的助手呢。
別過頭去故意不去看尚平承的模樣,他實在覺得此時看了尚平承以後,這種服氣敢會頓失。
尚平承總算長了臉,得意洋洋地看了尚平微一眼,又問道︰「小姐都挑了些什麼樣的東西?」
「小姐喜歡明亮的顏色,卻似乎不喜歡太艷麗,挑的大多是鵝黃、淡粉,首飾里以珠花、步搖居多,式樣上多半都淡雅些。」丫鬟笑盈盈的,「二夫人和大*女乃一直贊小姐眼光好。」
尚平微又問了幾句,丫鬟一一回了,隨後退了出去。
「你這個兒媳婦很厲害啊。」尚平微說道,將這丫鬟的本事歸到了二夫人身上去。
尚平承哼了一聲︰「老2媳婦一向知道分寸,絕不會往我這里送人。我這里用的都是家生子,剛才這個是管家的女兒,這本事卻是跟他爹學的。嘿,他爹的本事當然是跟我學的。」
尚平微若有所思。
尚平承嘿嘿笑著︰「我可不是真傻了,不過有人沒人把腦子拿出來晾一晾,渾身上下都舒坦。」
尚平微的若有所思 噠斷了,這是什麼歪理!沒人的時候隨便去晾吧,有人的時候也要跑出來嚇人就太恐怖了。
屋子里一時除了尚平承噠噠地踢椅子腿的聲音,沉寂了片刻。
尚平承忽然說道︰「你這次別參加考試了吧。」
「你怕這里邊有什麼事?」尚平微並不驚訝,昨天來的時候尚平承就說了聖主突然開恩科的怪異。
凡間最恐怖的事絕不是大河決堤,而是宅斗官斗宮斗座椅斗。
真是些無聊的人,想坐得高不如去山頂上放把椅子。
尚平微對此渾不在意,但想到如今上了尚平承家的這根繩子,也不能不在意一番。他想了想,仍然覺得自己女兒的婚姻為大,說道︰「我這次不參加恩科,也不知道再等幾年,到時候小蘿年歲大了,這事怎麼解決?」
「這實在也是個問題。」尚平承蹙著眉,隨後又將眉頭舒展開,「參加就參加,拿個狀元回來誰又能奈我何。」竟然忽然言辭壯烈起來。
尚平微听到這個話,終于舒坦起來,唔,雖然像個老不羞,但還好往日的氣度也還沒丟完全。
但他自然不會說出來,只說︰「既然要考,我當然要取個頭籌,不然回去以後不被周圍山里那些老家伙嘲笑死。」
隨即指了指桌子上那盤桃子︰「你這二夫人不簡單,你先前可沒跟我說過。」他自然不必尚小蘿來提醒,一見二夫人時,就發覺到不對勁了。是以才散出些土地的威嚴嚇唬她,但也許沒這個必要。
提起這件事,尚平承卻有些惋惜︰「她也是個可憐的,我本來說送去你青埂山上,可她不願意,就留在府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