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小蘿此時既迷茫又圓滿。
圓滿的是,西岐山土地說她性子頑劣嫁不出去,如今卻已有人求親,終歸他這話不對,爹爹也大可放下心來。
迷茫的卻是,以往听的故事里,那些男痴女愛中,無不情深不渝恨意滔天,令听者動容聞者傷悲。如今卻為何這些人連見都沒見過自己,所談的就是娶妻結親的事了。
水榭里的眾人,只有尚小蘿一個還有心思想這些,其他人早就開始胡亂猜測謝家此番是個什麼意思了。
二夫人臉上有點掛不住,她素來听說謝家明月是個女中豪杰,卻沒想到她不喜歡拐彎抹角到了如此境界。這世界什麼理都有,但哪有做妹妹的為自家哥哥說媒的道理,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來說,她若是拒絕了,那可就打謝家的臉,她若是應承了,謝家雖好,可二夫人不覺得謝家那樣的人家適合尚小蘿。且將來真進了門,有這樣一個小姑在,日子還能好過的了?
不過,二夫人也並不擔心,當著這些人的面,她不好拒絕,可難不成這些夫人也都只是看熱鬧的。
果然,謝明月才說完,她旁邊的小姑娘就掩口笑道︰「謝小姐,莫不是京里興姑娘家做媒拉線?」
二夫人含笑看過去,卻不大認得那願意出頭的姑娘是誰,今天來的人太多,她也頭暈腦脹的認不過來。旁邊的孫夫人笑著提醒︰「是荊家的,養在深閨人未識啊,這個荊小姐我也是頭一回見。」
難怪呢,敢跟謝明月對上的,哪有可能是五大世家之外。
謝明月神色如常,半點變化也無,說道︰「我乃是為自家哥哥求親,並不是做媒。」
她說話的聲音很硬,尚小蘿忍住打個寒戰的沖動,感覺似乎說話的是一柄鋒利的戰刀,而不是個活生生的人。惠風和暢,天朗氣清,抬頭看去,只看到謝明月在春日暖陽之下十分明淨的面容。
尚小蘿悄悄向後退了一步,拿著眼楮將二夫人看了一眼。這個要求親的姑娘,拜托二嫂子你趕緊把她打發掉啊。
要是真嫁給她哥哥了,每一日都跟架在刀刃上一樣,豈不難受。
這一道水榭在尚家宅邸的後園,幾乎是一刀劈開將個宅子劈成了兩半,後面這成片的地方,只種了些花樹林木。尚平微和尚平承兩個人,雖然沒有參加這些女人們的事情,但兩個人都知道這些人來的目的,對此也多半放不下心,就遠遠地在樹叢里瞧著。
對于兩個土地來說,做些障眼法障了這些凡人的眼再容易不過。
謝明月說的話他二人听得清清楚楚,尚平微臉色有些不好,寒聲道︰「這謝家又是哪來的,難道他們說要娶小蘿我們就得任憑他們娶?」
尚平承說道︰「謝家老主人是定平侯,他膝下六個兒子,五個都戰死沙場,只余下一個如今任大將軍。這個謝明月是他這剩下的這個兒子的ど女,卻從小在軍隊里長大,跟著她父親學了一身武藝,為人果敢直爽,是個女中豪杰。听說皇帝打算封她郡主,卻拒不受封,說是如果以郡主的身份去戰場殺敵,會影響其他郡主的名聲。這麼一來,不但皇帝,就連他
里的老娘和一干妃嬪都對謝明月贊賞有加。你倒是說說,如果她真要想娶小蘿,我們怎麼拒絕?」
尚平微冷笑︰「凡人就這個麻煩,官大一級壓死人。」
他卻又有些不明白,「先前你說會有些人覬覦你的這點家資我還沒當回事,現在看來,不只是一些人這麼簡單吧?可你先前只說是些沒落的貴族,謝家這樣的也算是沒落的?」
面對尚平微的質疑,尚平承干笑了兩聲,不著痕跡地往旁邊挪了挪,卻故作而言他︰「謝家雖然家大業大,可你知道,他家在軍中聲望過高,皇帝總是要忌憚一二。哈哈,那什麼侯爺什麼將軍的就算不是虛名也得變成虛名,所以說他們是沒落貴族也沒什麼錯。」
的確沒什麼錯,純屬瞎扯。
尚平微當然不會被這種借口擺平,他想了想,猜測著說︰「這凡人把家世地位看的比什麼都重,你家就算有錢,也有兩個成器的兒子,卻仍然是商人出身。這種世家哪會看得起這些末流的存在。」他目光灼灼地盯著尚平承,「該不會你這商人不是普通的商人,而是有授意有封賞的商人?」
尚平承目光閃爍︰「哪能呢?議事會上不是說得清清楚楚的,我們這些土地可以學凡人,卻不能做什麼出格的事。你要參加科考已有些出格,我哪敢去踫皇家的事?」
尚平微點點頭︰「原來是皇商。」
尚平承差點把自己舌頭咬斷,怎麼就說漏嘴了呢。
「所以說,這些人想要的不只是你家的財富,還有皇帝的信任?」尚平微輕聲說著,雖是疑問的語氣,目光卻沒看著尚平承,而是望向水榭里坐著的尚小蘿。
此番,他突然有些後悔。尚平承這樣的身份,他家的兒女哪有自己選擇婚姻的權利?到時候皇帝一張紙賜下來,就算是土地也沒什麼辦法啊,難不成要出去抓著皇帝說,喂,你這臭小子,我家女兒的婚事你想管可以,得听我的,我說跟誰結婚就跟誰結婚。
若是真這樣做了,只怕議事會議的就該是他肆意妄為的罪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