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平微心里這一動動得有些緣故,他來之前並沒有考慮到尚平承家大業大,如今情況卻與料想的有些不同。他冷眼觀之,尚家的這些下人的確訓練有素,進退得宜,尚平微卻不能放心她們真能將小蘿照顧好,如今出了這檔子事,他就更不能放心。
听到尚小蘿提起白狐狸,尚平微就也想到了那個妖精,對于白狐狸多年之前在凡塵的事,尚平微多少有些了解,知道她當時名動一方的盛名,于是心里就動了動。
也許,讓白狐狸來照料尚小蘿,會更好一些?
不但有個照應,也使女兒不至于被這凡塵的規矩約束得不像樣子,同時還可以教教她作為女兒家該有的風采。
他隨手將尚小蘿剛才那一蹦跳帶累得歪了的珠花正好,說道︰「你若想叫她來,我便把她叫來好了。」
從青埂山到江陵府,尚平微帶上尚小蘿會有些累贅,速度慢了許多,若只是白狐狸一個,半日一天也就能到了。
嗯,若要喊她來,不如捎帶上幾個保鏢過來,笨熊和青花蛇什麼的,日後尚小蘿無論在哪都不會受氣,雖然咱不是好欺負人的主,但受氣這種事也萬不能攤上。
也許,那只比翼鳥也能帶上?正好將他們一干妖精馱過來。
他這一番思量,幾乎思量了整個青埂山的妖精。
這凡人的地界不比山里,江陵府土地照管的也不過是凡世陰陽相濟,不會因為凡人的諸多動作而損害天地自然流轉,也許百來年里凡間也會出個把能知悉自然之法的天才個把精怪,但這數量實在稀少,是以自來土地議事會上就三令五申說,要約束底下的妖精進到凡世。就算約束不了去了,也不可用妖精的手段影響凡人。
是以這樁事尚平微還得仔細考量一下,他一向是個守規矩的土地,此番明目張膽違背議事會的意思,心下有些不明所以的意味。
心里打了幾個轉,尚平微將二夫人望了望,嗯,這位二夫人並著她那幅圖卷,都不該在凡塵出現,但土地不興強迫這一套,她既然不願去青埂山,也只好留在凡間。
可是,這是個問題啊。
尚平微似笑非笑地將尚平承看了幾眼,尚平承被他看得有些發毛,吞了吞口水,再想說的話就咽了下去。
尚小蘿暗笑,爹爹還真是個強悍的土地啊,不過,听到爹爹說可以讓白狐狸過來,尚小蘿實在有些激動,有白狐狸陪著,她也不必覺得無聊。
「爹爹,白狐狸什麼時候能到?」
尚平承不由皺著眉頭說︰「這江陵府又不是你青埂山,你喊個妖精過來,不是有違天和?將來議事會上你的一世英名可就全沒了。」
「我竟不知道我何時有什麼英明了。」尚平微不以為然地說,說得卻是理所當然。尚平承默了默,不知該怎麼搭話了。
尚小蘿卻蹙了眉︰「爹爹何必說自己沒有英明,這天底下的人哪有人比得過爹爹。」若論起那一派英挺的形容,尚小蘿听過無數的形容詞,自認為從沒見過山里的哪個妖精或者土地比得過自家爹爹。白狐狸曾說,十來歲的小女孩最容易的就是愛慕自己的親長,尚平微又是個足夠優秀的土地,八荒數不盡的山脈里,的確算是那數得上的,但若說沒人能比得過他,卻也沒那個可能。但尚小蘿對她這個說法不過一笑置之,在這個問題上,和白狐狸這個曾糾纏于情愛之事里的妖精是沒法說得通的。
從記事起,就听到白狐狸提起那個薄了她皮的人,是多麼瀟灑多麼富有才華。
都被活活剝了皮了,竟還為他說話,可見白狐狸的腦筋其實在這種事上不大好用。
听到女兒的話,尚平微笑了笑︰「夸獎自己爹爹的時候,私下里就好,在別人面前未免顯得有些不謙遜。」
尚平承嘔了嘔,又趕緊止住,訕訕地附和︰「是啊是啊。」
尚小蘿眯了眯眼︰「阿伯覺得我的話不對嗎?」。
尚平承心想,這小丫頭明明是個凡人,可是怎麼說這話時卻有了尚平承三成的氣勢,他自然並不怕尚小蘿,只是如今心底下將她當做自己的親孫女來疼愛,哪敢叫她不如意半分,立刻說道︰「小蘿的話怎麼可能不對,自然是完全正確的。」
尚平微瞧了他一眼,算你識相。
尚小蘿十分高興,拉著爹爹去給山上的白狐狸報信。尚平微派了只鳥回去,並沒有告訴小蘿自己不只叫白狐狸來,還將另外幾個妖精也叫了來。當然他也有自己的安排,譬如青花蛇是個潛藏偷听的好手,若有人敢欺負了小蘿,直接將對方的秘密一概拿過來,不必動用什麼就可一網打盡了,而笨熊雖然腦袋不大靈通,卻是個打架的好手,給小蘿做護衛再好不過,至于那只比翼鳥,世間萬事哪有什麼說得準的,保鏢再好,也比不過一身逃跑的好本事,誰能料得到到底對手是不是真的十分強大。
尚平微可不覺得凡人會很好對付,恐怕塵世顏色這麼多,深度這麼深,早已將一干凡人變成機關算盡的好手了。
尚平承就是那活生生的被帶累得例子啊。
瞧著那只報信鳥遠去,尚小蘿覺得甚為心滿意足。
他們在這邊聊天,也叫了下人備了些時蔬,弄了塊鹿肉過來烤,尚小蘿吃著肉覺得暢快得很,比方才眾人擠在水榭里舒服多了。
抬頭便是樹枝遮蔽的天空,他們在的這一片桃花林,尚未生出許多芽來,卻也可看到那些骨朵在生機勃勃地往外生長。
凡間的景色雖然靈氣不足,但若仔細看倒也十分美麗。
須臾,水榭那邊賓主盡歡,二夫人將一干夫人小姐送出去,看到這些人臨出去時仍然探著腦袋往里面瞧,打算瞧一瞧尚小蘿是不是果真這麼不受待見,心里就微微來了氣。
這一餐飯,真是表面上的賓主盡歡之至。
尚小蘿只出現了一會兒,都還沒真正看出什麼就離開了,這些人來這里的目的可不是真的為了賞景吃肉的,想要瞧的正主沒出現,肉再美味也只好食之無味。
臨走的時候,謝明月仍然鄭重其事地說︰「二夫人,我家哥哥儀表堂堂,乃是戰場上的英雄。若是二夫人一定要有媒定之禮,改日我叫人送了庚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