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風俗,大婚當天,新娘子只能呆在夫家,除此哪里都不準去。大婚一個月後,新娘子才能出家門,但卻不準回娘家。大婚後三月,新娘子才能回娘家。
據說這是為了留住喜氣,讓新娘子能給夫家生個光宗耀祖的子孫出來。風俗挺好,可三里鎮這里地氣兒明顯不好,光宗耀祖的沒出過幾個,做土匪流寇的倒是不少,大商最出名的惡匪三眼胡子就是出自三里鎮。
洛小敏坐在床頭發愁,愁該怎麼出府。雖然她結的是陰親,杜府沒吹吹打打,但也是按照正統成親的套路來的,要是按著三里鎮這里的新婚風俗,杜府肯定不會讓她出府。
她想偷溜也非常難。
她剛剛輕悄悄走到門邊,想開門看看外面有沒有人,還沒推門呢,愛喜就在外面問︰「少女乃女乃,是不是餓了?要不要我去叫廚房給你準備吃的?」
她驚了一下,趕緊回答︰「不是,我不餓,我只是下來喝口水,我一會兒餓了再叫你。」
一定得想個法子溜出去,洛小敏皺緊了眉頭,兩只手抓著衣服下擺使勁的揉著,腦袋里面飛速的轉著,想著溜走的方法。
愛喜在外面招呼︰「少女乃女乃,你還沒起床麼?這已經晌午了。」
洛小敏將衣擺扯平了,端正了坐姿,回答︰「我起來了。」
愛喜推開門,笑著嗔怪洛小敏,「少女乃女乃,你起床了怎麼也沒招呼我一聲,我一直在外面等著呢。」
她扶著洛小敏的胳膊,讓洛小敏在梳妝台前坐下,拿起梳子邊幫洛小敏梳頭邊說︰「我啊,剛剛等在外面的時候,突然想起了前段時間京城流行的一個新發式,叫燕子攏翅。這個發式啊,也不是所有人梳著都好看,臉大了就特別難看,就適合你這種小鵝蛋臉。」
洛小敏心思根本不在頭發上,她一門心思的想著該怎麼溜出去。
愛喜給洛小敏梳完發式,美滋滋的等著洛小敏的夸贊,可洛小敏眼神飄散,看的根本不是銅鏡,而是銅鏡旁邊的那根木頭架子。
愛喜故作不樂意的撅了撅嘴,說︰「少女乃女乃,你是不是不喜歡這個發式?你都跑神了。」
洛小敏「啊」了一聲,回過神來,趕忙看向銅鏡里的自己,看著頭頂上那清爽又俏皮的發式,贊美著愛喜,「這發式真好看。」
愛喜雙手搭在洛小敏肩膀上,與她一起看著銅鏡,笑著說︰「我啊,以後每天都給你換個新發式,讓你每天都漂漂亮亮的。」
「這太麻煩了。」
「不麻煩,你漂漂亮亮的,少爺看著也開心。」愛喜拍了拍洛小敏的肩膀,說︰「少爺要是在地下有知,也會很開心的。」
愛喜話音剛落,外面有只灰毛烏鴉「嘎嘎嘎」叫了三聲,像是呼應著愛喜的話。
灰毛烏鴉展著翅膀在杜府的上空盤旋著,它叫一會兒停一會兒,停下來的時候就站在杜府門口那顆最高的樹上,眼楮眨也不眨的看著杜府。
愛喜「呸呸呸」了三聲,說︰「這晦氣的鳥,等會兒我找兩人去把它抓了,扒光它一身的毛,看它還敢不敢再叫。」
烏鴉像是听見了愛喜的話,愛喜剛說完,它就又「嘎嘎嘎」三聲,從樹上沖天而起展翅高飛,在杜府上空盤旋了兩圈,朝著西面天空飛走了。
愛喜開了窗戶探頭朝外看,見烏鴉飛走了,她得意的對洛小敏說︰「它倒是听得懂人話。」
洛小敏也站到窗口,看著淺藍的天空,忍不住的羨慕起了那只烏鴉。長了翅膀就是好,想飛到哪兒就能飛到哪兒,哪像她,想溜都溜不走。
「少女乃女乃,你身體不舒服,別在窗口站著。」愛喜關上窗,然後在火爐前的軟榻上鋪了層軟毛毯子,讓洛小敏到軟榻上坐著。
屋里很暖和,毯子很舒服很柔軟,洛小敏模著毯子上柔軟的毛,又愛惜的模了模身上衣服的料子,手掌模模這里模模那里,舍不得停下來。
這料子矜貴,她之前根本沒見過,更別說模了。
她模著模著心里就有些舍不得,想著待會兒逃走的時候,帶著這件衣服一起走。轉而她又搖了搖頭,惋惜的用力扯了扯袖口。
「怎麼又發呆了?。」
洛小敏搖搖頭,盯著愛喜腦門看了看,烏黑的眼珠子咕嚕嚕的轉了轉,瞬間有了歪主意。
她尋思著拿東西把愛喜砸暈了,然後換上愛喜的衣服,這樣應該能混出去。
「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
洛小敏搖頭︰「沒有,我看你長的好看,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愛喜笑眯了眼楮,說︰「少女乃女乃,你嘴可真甜。看你昨天那害羞拘束的樣子,我還以為你是個靦腆不愛說話的。多說話好,夫人喜歡愛說話的。」
說著,門外傳來丫鬟的通報,愛喜應了一聲。
「把桌子抬進來,放火爐邊上。」愛喜吩咐著丫鬟們把飯桌抬到洛小敏面前。一個小丫鬟端湯的時候顫了顫,差點兒把湯灑出來,愛喜眉頭一豎,瞪眼斥責︰「拿穩了。」
飯菜極為精致也極為好吃,洛小敏忍不住多吃了一些,直吃到肚子撐起來,才停下了筷子。
吃完飯,也用不著她收拾,她想幫忙愛喜也不讓。
她只需要坐在軟榻上,看著丫鬟們收拾就行,根本不用動手。
洛小敏被爐火烤的渾身暖洋洋,胳膊腿上酸澀的經脈仿佛也被這暖氣舒展開了,舒適了不少。身子暖了,洛小敏的歪歪心思更活絡了,掃視著屋里能用來砸愛喜的物件。
櫃子上的青花瓶子?絕對能把愛喜給砸暈了。可瓶子容易碎,碎了就容易在腦袋上留下傷口。她只是想逃跑,並不想傷害愛喜,所以也不希望愛喜身上留下傷口破了相。
她又把眼神掃到梳妝台上的匣子上,嗯?這個挺好,大小不錯,拿著也趁手,而且絕對不會砸碎。
洛小敏把心思打到了梳妝台上的木頭匣子上面,她趁著丫鬟們抬著桌子離開,愛喜轉頭收拾軟榻的檔口,走到梳妝台前,拿起木頭匣子藏到身後。
她悄悄走到愛喜身後,趁著愛喜低頭的那一剎那,一下砸在了愛喜後腦勺上。
愛喜「啊」了一聲,右手模向腦後被砸的地方,腦袋側了下,似乎是想回頭看看。她右手還未模到腦後,臉也沒轉過來,身體就癱軟跌趴到了軟榻上。
洛小敏快速去關上門,然後踮手踮腳走到愛喜身後,伸手指在愛喜身上戳了戳,見愛喜沒反應,她又模了模愛喜腦後被砸的地方,扒開頭發仔細看了看,然後放心的點點頭。
還好,只是砸青了,並沒砸破。
她快速的把自己的衣服和愛喜交換穿上,然後將愛喜扶到軟榻上躺著,用毯子蓋好。
做完這一切,她賊兮兮的開門溜了出去。
她得盡快離開,以免被那三只鬼撞上。
那三只鬼雖說晚上才過來,但是他們根本不怕白天的光線,說不定突然就跑了出來,到時候她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昨天愛喜帶她逛的時候,她將杜府里的路記的清清楚楚,所以溜的也特別順利。
愛喜今兒這身衣服很樸素,一路上洛小敏低著頭專揀小路走,撞見了幾個丫鬟下人,也沒人過多的注意她。
眼見著大門在前,她沒敢貿然的直闖過去,而是躲在樹後面觀望了一會兒,見只有兩個下人在那里懶懶散散的站著,她才垂著頭走了過去。
「誰啊這是?哪里做活的丫鬟?出去干什麼?」守衛的下人攔住了洛小敏。
洛小敏掩著臉咳嗽了兩聲,做出孱弱的樣子,說︰「兩位大哥,我是剛分派過去伺候新夫人的,可巧,今早染了風寒,愛喜姐姐擔心我染給新夫人,就讓我趕緊出去看看大夫。」
「府里不是有給咱們下人看病的大夫麼?」
洛小敏又咳嗽了幾聲,扶著腰,弱聲弱氣的說︰「愛喜姐姐說新夫人剛進門我就得了病,在府里看大夫實在晦氣,所以才讓我出去找大夫看看。你們要是不信,我現在就去叫愛喜姐姐過來。」
「不用了不用了,你出去看完趕緊回來。」守衛哪敢讓愛喜過來,愛喜在這府里地位超然,性格也極為厲害,他可不敢為了這麼點兒小事麻煩到他。
守衛也是掙銀子糊口的,壓根不想得罪任何人,能打馬虎眼的地方就不會弄精細了,省得得罪人丟了自己的飯碗。
洛小敏慢騰騰的朝外走,等到杜府大門緊緊關上,她趕緊快速的朝左側走,直到轉到一條胡同里,她才模著突突亂跳的心髒倚著牆壁停了下來。
她拍了拍酸疼的腿,又揉了揉腰,豎著耳朵細細听著外面的動靜,沒听見有腳步聲,她稍微有些安心。
轉而,她的心又砰砰砰跳了起來,那三只鬼可不用走路,出現離開完全都是無聲的。就算現在有鬼跟著她,她也不知道。
洛小敏忍不住驚恐的四處看了看,又揮著胳膊像趕蒼蠅似的在身前掃了幾圈。即使踫不到阻礙,她也不放心,渾身涼颼颼的,總覺得有人在盯著她。
拍了拍腿,洛小敏不敢再停,急匆匆的朝前走,邊走邊在心里念叨著阿彌陀佛,希望那些鬼沒有發現她不見了。
她首先要找到她爹,要出些銀子,然後去寺廟道觀求上十個八個的護身符帶在身上,讓那些惡鬼近不了身。
她當然也想直接滅了那三只惡鬼,可是滅鬼就需要銀子,她可沒多余的銀子去請道士和尚作法。要是不小心請到了招搖撞騙的假道士假和尚,到時候不僅賠了她的銀子,說不定那三只惡鬼一發怒,直接把她弄死拖進陰間。
打了個寒顫,洛小敏使勁攏了攏衣領,小步快速朝前走。
她身體還酸痛著呢,但為了小命要緊,她只能咬著牙忍著酸痛快步走,恨不能腳底生風直接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