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小敏的鞋子濕了,腳趾頭雖然挨在一起,卻一個比一個冰,像是促成兩堆的五個小冰疙瘩。陰險的西北風順著轎簾的縫隙朝里鑽,在洛小敏的鞋子上掃了一圈,又鑽進了洛小敏的褲腿兒里,順著小腿肚一點一點往上爬。
洛小敏打了個寒顫,跺了跺腳,兩只腿緊緊貼在一起,抵擋這股寒氣。
她冷,從里到外的冷,冷讓她感到懼怕。卻又怒,忍不住的怒,怒讓她感到血液沸騰。
她的腦袋像是被劈成了兩半,一半浸在了冰水里,一半烤在火焰上。
她的額頭、鼻尖滲出了細密的汗珠,轎子晃動了幾下,那些汗珠也跟著左右流晃,逐漸交融成一股水流,沿著她的眉骨悄悄滑落在眼角。她眨了眨眼楮,汗珠子從臉頰滑落下去,落進了脖領里。
舌忝了舌忝干澀的嘴唇,洛小敏慢慢松下僵直的脊背,身子軟塌塌的倚在了轎子壁上。
她冷靜的思索著,想著一會兒該怎樣應變,想著歐陽德為什麼要欺騙陷害她,想著將會遇到的最壞的情況……
轎子終于停了,洛小敏被家丁粗魯的拖了出來。她趔趄了一下,差點兒摔倒在地上。
家丁吆喝︰「快走。」
洛小敏猛然側頭,一雙眼像是兩把鋒利的劍,刺向家丁。家丁驚的抖了抖,隨後瞪了她一眼,訕訕推了她一把。
等洛小敏被推到大廳,杜老爺他們早就落座,一個個像是官場上的青天大老爺似的,坐的四平八穩,表情卻各異。
杜老爺和杜夫人坐在左右主位,杜老爺臉色像是燻黑的鐵板,又冷又沉;杜夫人蒼白著臉,一副又痛心又憤怒的樣子。歐陽德和歐陽玉兒分坐兩邊,兩人是幫忙的,也是來看熱鬧的。歐陽德收了扇子,右手搭在茶蓋上,食指在茶蓋上輕輕敲著,眼神復雜難懂。歐陽玉兒一臉得意,眼楮斜瞄著洛小敏,輕蔑又狠毒。
杜老爺擺了擺手,對家丁和丫鬟們說道︰「你們都退下,出去把門窗關嚴實了。」
家丁和丫鬟們陸續的退了出去,輕聲關好大門。
洛小敏微微垂著頭,緊緊抿著嘴,一雙眼楮盯著自己的腳尖,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杜老爺看了眼洛小敏,起身對歐陽德和歐陽玉兒行了一禮,說道︰「五皇子,三公主,雖然有勞兩位幫忙,但這是老夫的家事,還請兩位暫避一下。」
歐陽德起了身,「杜老爺,如果單單只是你的家事,我等自然避讓。可在回程的途中,侍衛趕來送給我一樣東西,杜老爺請看-」歐陽德從懷里掏出一塊玄鐵色的令牌,杜老爺探頭仔細看了幾眼,眼楮陡然眯了起來。這是九皇子歐陽順府上侍衛所用的令牌,前面刻著府邸職位,後頭刻著名字。
歐陽德將令牌放到了桌上,看了洛小敏一眼,轉頭對杜老爺說道︰「這塊令牌是從帶她走的那個男人身上搜到的。」他抽出扇子,在手心敲了兩下,「如果那人是個普通人,我自然不應在這里旁听,可那人是九弟的人。杜老爺,你看?」
歐陽德沒有說下去,慢悠悠的坐了下來。
杜老爺拿起桌子上的令牌仔細看著,用手又模了一遍,確認了這真的是歐陽順府上侍衛的令牌。
他與歐陽順素無來往,也沒什麼冤仇,歐陽順的侍衛為何要到三里鎮來,又為何帶走洛小敏?這事兒處處透著蹊蹺。
杜老爺腦中靈光一閃,心中一沉,陡然明白了過來。
這是個連環套,他被歐陽德繞進去了。
不管帶走洛小敏的那個男人是不是歐陽順的侍衛,歐陽德都會讓那個人變成歐陽順的侍衛。歐陽順的侍衛勾上洛小敏,這等于明擺著告訴所有人,他杜家暗地里與歐陽順有來往。
如果不是有來往,借著便利經常來到杜府,那個侍衛又怎能見到圈在院子里的洛小敏?。
所謂關心則亂,他太關心三個兒子還陽的事情,所以一听到洛小敏跑了,他立馬就亂了心,一股腦的鑽進歐陽德下的套兒里。
哎!無論如何,不能與歐陽順扯上半點關系,否則,杜家凶多吉少。
現今皇上昏庸無能,疑心甚重。如果被皇上知道杜府與歐陽順有來往,不管他辭官還是還在官位,皇上都不會放過杜府,更不會放過他那些還在官場上的學生們。哎!杜老爺在心里又重重嘆了一口氣。
歐陽德,這一計,實在狠毒。
看來,他杜家必須要與歐陽德坐上一條船了。
杜老爺將令牌放到桌子上,對歐陽德說道︰「五皇子,老夫有幾句話想和你單獨談談。」
歐陽德心中了然,起身時嘴角勾了一絲笑意出來,「我們去何處談?」
杜老爺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請五皇子隨老夫到內室一趟。」
歐陽德點點頭,眼角余光在歐陽玉兒臉上掃了一圈,隨後跟著杜老爺去了內室。
洛小敏低垂著腦袋站在原地,听著歐陽德與杜老爺的對話,心中漸漸敞亮起來。
九皇子歐陽順通敵賣國,此事大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因為歐陽順一事被牽連的大臣,有數十位之多,最重的全家抄斬,最輕的-家主被砍頭、女眷做軍/ji、男丁則蓋上奴印趕到南邊邊境挖鐵礦,反正只要和歐陽順沾上一點兒邊的,不管是真沾還是假沾,就絕沒個好下場。
歐陽順原本被關在死牢里,後來因為皇上壽誕,福澤天下,就把他放了出來,關在了自己府邸里。
歐陽順雖然被放了出來,可仍舊沒人敢去沾惹他,生怕一不小心就掉了自個兒的腦袋。
歐陽德設計讓她和歐陽順侍衛扯在一起,等于變相的告訴所有人,杜府和歐陽順有來往。這種風聲一旦傳出去,不管是真是假,皇上為了讓自己心安,都會把它當成真的。
到時候,杜府要麼滿門抄斬,要麼發配邊疆去挖鐵礦。
杜老爺怕是也想到了這一層,所以才把歐陽德叫到內室。
洛小敏理清了思緒,漸漸的,把心放了下來。她都能想明白的事情,杜老爺不可能想不明白,那這件事情也就不可能鬧的太大。到時候,頂多治她個再次逃跑之罪罷了。什麼通/奸,什麼九皇子的侍衛,假的磕磣牙。
大廳里靜悄悄的,杜夫人也不說話,一雙眼在洛小敏的身上打轉,眼神讓人看不透。
歐陽玉兒微微側身坐著,放緩了呼吸,努力的想听听歐陽德和杜老爺在內室談的什麼,可只能听見嗡嗡嗡的細微說話聲,具體說的什麼,卻听不明白。
過不多時,歐陽德與杜老爺一前一後走了出來。
歐陽德依舊是一臉淺笑,杜老爺也依然沉著臉,可卻讓人感到有些不一樣。
歐陽玉兒疑惑的看了一眼歐陽德,又看了一眼杜老爺,一臉不解。
杜老爺坐下來之後,不輕不重的拍了下桌子,對洛小敏說道︰「你與九皇子侍衛的事情,五皇子和我會好好查清楚。至于你又偷偷跑出府,這事我不能輕饒了你。」說著,他大聲喚著家丁,「來人,把少女乃女乃送回房,給房門落上鎖。從此以後,沒有我的命令,不準開鎖。」
什麼!?洛小敏猛然抬頭,瞪圓了眼楮看向杜老爺。洛小敏又驚又喜,喜的是,杜老爺沒有審問他,不用挨板子不用上刑罰;驚的是,杜老爺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她,就直接把她鎖進屋里!
這樣就完了?歐陽玉兒也瞪著杜老爺,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杜老爺,這可是我們親眼看見的事兒,你就這麼算了?火月帶著一頂綠帽子,他能安息麼?!」歐陽玉兒站了起來, 里啪啦的沖杜老爺說著,聲音又快又急。
不等杜老爺說話,歐陽德沉了聲音,對歐陽玉兒說道︰「玉兒,這是杜家的家事,沒有你插嘴的地方。」
「五哥!」歐陽玉兒狠狠的跺了跺腳。
兩個丫鬟將洛小敏送回了小院子,送進了屋里,也沒給她拆繩子,就這麼轉身離開了。離開前,拿出大鎖鎖上了洛小敏的屋門。
等等,別走啊!我這啞穴還沒解呢!我的繩子也沒解啊!我要是想上茅廁怎麼辦哪?!洛小敏跑到門前,側身撞門。
如雪和如風等那兩個丫鬟走了,才悄悄的竄到洛小敏門前,如雪把嘴堵到門縫上,低聲說道︰「少女乃女乃,你沒事兒吧?你怎麼偷跑也不跟我們說一聲,杜老爺來的時候,差點兒嚇死我們啦。」
洛小敏狠狠踹了兩下門。
如風委委屈屈的控訴︰「老爺一人打了我們三十大板,幸虧我們上的肉厚,要是身子嬌貴的,早就被打死了。」
洛小敏踹了一下門,後背貼到門上,慢慢滑著蹲了下來。
如雪覺得不對勁兒,問道︰「少女乃女乃,你是不是嗓子出問題啦?怎麼不說話啊?」
洛小敏用後腦勺撞了撞門板。
如雪又道︰「你撞一下就是是,撞兩下就是不是。少女乃女乃,我再問一遍啊,你的嗓子是不是出了事兒啦?」
洛小敏用後腦勺撞了一下門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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