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希望養殖場
兌兌又拉著大壯到果園里去玩。
月亮升起來了，那麼圓，那麼亮，整個果園連同兩人的臉上身上都染上一片清輝。
大壯喜愛月光，小時在鄉下，就常常在夜深人靜時一個人坐在院子中望著月亮發呆。大學畢業了，在省城里找到了這份記者的工作，就再難見到清澈的月光了。他經常在夜間奔波，卻很難注意到月亮，月亮總是受城市里燈光的欺負，怯生生地躲得遠遠的。回鄉下時偶爾住上一夜，又很難趕上朗月圓，讓他總覺得遺憾。現在在這個果園里，他又回味起鄉間那美妙的月色。
遠遠近近的蟲子都叫起來了，叫得人心里癢癢的。大壯不想說一句話，覺得在這萬籟奏鳴曲中，如果說話，所有的蟲子都會很討厭的。他只把兌兌擁得緊緊的，頭挨著頭，靜靜地听著這美妙的自然之樂。
空氣中的涼意越來越重了，兌兌打了個寒噤。大壯把自己的外衣月兌下來，披在兌兌身上，然後繼續摟著，兌兌把頭歪在大壯的懷里，幸福地閉起眼楮。
大壯深深地喜歡上了這個果園。他喜歡白果園上邊的藍，喜歡果樹下面的淺草，喜歡果樹間輕輕吹過的微風，喜歡微風中混雜的讓人難以逐一分辨的各種草木的香味。他更喜歡這果園的月夜，喜歡月夜中那些歌唱著的小生命。他想，如果將來自己和兌兌也擁有這樣一個果園，每在果園里勞動，生活，談情說愛，生一群孩子，沒有任何討厭的人來打擾，那該有多好啊。
過了好久，月亮都偏西了，他們才回去，兌兌去了唐訊的臥室，大壯進了那間客人專用的臥室。唐革已經睡著了，大壯就躡手躡腳地到為他準備好的床上躺下。大壯听著窗外這嚴嚴實實籠罩著村莊的萬籟奏鳴曲，心情無比平靜，很快就睡著了。
這一夜，大壯睡得很香，似乎連夢也沒做一個。
第二早晨雞叫時，唐革就起床了。大壯好長時間以來都是听著鬧鐘聲起床，听著雞叫聲起床已經是久違的事情了，這聲音是那麼熟悉，那麼動听，他再無倦意，也跟著起來了。唐革去後院養殖場打開雞籠鵝籠，雞和鵝就都爭先恐後地鑽出籠子，雞們歡叫著沖在前面，鵝們蹣跚著緊隨其後，沖向果園，轉眼之間，就都不見了蹤影。大壯也跟到後院去看，看到這種陣勢也覺得非常壯觀。雖然他的家也在農村，工作以後也采訪過很多養殖大戶，但養殖的家畜家禽都如囚徒一樣，毫無生氣。像這樣大規模散養的，養殖的雞鵝都是生龍活虎的，他還是第一次見，他拿起相機，隨手抓拍了幾張照片。拍養殖場的大門牌子時，大壯差點笑出聲來，門牌上赫然五個宋體字「希望養殖場」，「養殖場」三個字很緊湊，明顯是在「小學」兩個字的上面改的。大壯笑過，又嘆了一口氣。
吃過早飯，大壯先送兌兌去臨津電視台，然後又趕回省城，到報社上班。一坐下來，大壯就趕緊寫稿子，題目是《我見到的生態果園》。讓大壯覺得有趣的是，當他寫到小學因為在校生連年減少而不得不撤掉，用五筆字型輸入法鍵入「在校」一詞的代碼dhsu時，提示窗里卻顯示了這樣兩個詞︰1、在校，2、存欄。
他不禁笑了，心想王永民先生真是偉大，竟然在幾十年前就預見到未來有些學校可能要改成養殖場了，如果有人還記得那里是座學校，到門口問人家，你這里「在校」的有多少娃崽？飼養員恐怕也只能拿「存欄」的牛崽豬娃抵數呢。
大壯思路非常敏捷，打字如，只一個上午，兩篇稿子的草稿就都完成了。大壯長長舒一口氣，倒了一杯茶，然後閉起眼楮，認真回憶在捏泥女圭女圭的張大娘家和在兌兌舅舅家中的每一個細節。這是大壯寫采訪稿子的一個習慣，他每次采訪回來，第一稿完成後，都要這樣閉起眼楮，再回憶一遍采訪的整個經過，把自己的每一個感悟或可能引起讀者有所感悟的每一個細節梳理出來，再補充到稿子中去。這樣，他寫的稿子，等到第二稿完成後，就基本不需要再改動了，責編和主編也很少改動他的稿子。
可是今，當他再次回憶在舅舅家果園的細節時，思維卻在見到唐訊的那一瞬間停滯了。這個唐訊從面貌到神情都有些像自己的媽媽，而且比自己小兩歲，與母親敘述的那個失蹤的女兒恰好同齡。莫非這個唐訊會是自己的親妹妹？難道事情竟會這樣巧？
大壯需要證實一下，抓起電話想給兌兌打個電話，詢問一下當年舅媽收養唐訊的一些細節，又馬上覺得這事情過于唐突，又把電話按下了。他認真想了一會兒，終于想出了一個不露聲色的詢問方式，又撥了兌兌的電話。
先問問兌兌在做什麼，又提醒兌兌平日里還要多注意保護自己。大壯又說昨忘了一件事，有位朋友是位社會學學者，專門搜集恩愛夫妻的資料並對其恩愛原因進行研究，我想再問一下唐訊和唐革的基本情況提供給他，你告訴我一下唐革的電話。
兌兌笑了，說你的朋友真有意思，還研究這個。于是隨口說出了唐革的電話號碼。
大壯再給唐革打電話，把謊話撒得更細，最後說只要夫妻二人的出身、學歷、性格、健康狀況、血型、生辰以及戀愛時間等資料，姓名、住址、工作單位等資料概不需要。唐革也笑了，說這事情哪有什麼規律可循，搞這個研究我看是誤入歧途。但他還是把這些情況告訴了大壯，並且說，唐訊被他家親戚揀到的時間是10月24日傍晚，他們就把這一做為唐訊的生日，據父母估計，唐訊的生日也應是這一。最後唐革又說，她的生日很好記，聯合國成立紀念日。
大壯認真記下了這些資料，其實他真正需要的只是唐訊的血型、出生時間等資料。大壯早就知道自己和爸爸媽媽的血型，放下電話，他就把這些血型寫出來進行核對。爸爸是a型血，媽媽是o型血，自己是a型血，唐訊是o型血。從血型上看，不排除唐訊是自己親妹妹的可能。他心里一陣激動。
下午，大壯把那兩篇稿子改好了，交給責編。
晚上，大壯又給家里打電話，想問一下自己那個妹妹當年被墮胎的具體時間。正好是爸爸接電話，大壯不想拿這個問題觸動媽媽敏感的神經。爸爸說他只記得是那年秋收之後的一，具體日子記不清了。大壯又問爸爸，看到過那個孩子的樣子嗎？爸爸說看見了，可是沒有什麼明顯的特征，只記得那孩子後背上有一顆痣。爸爸反問大壯問這干啥，是發現線索了嗎？大壯只說想寫一份尋人啟事試試。爸爸也就不再細問。
血型基本吻合，出生時間也差不多，這兩項核對都讓大壯覺得有些興奮，但又都是僅能證明有可能，而不能證明肯定是。而後背上有一顆痣，他卻無法核實，真是沒法開口去問，哪怕是問兌兌，也不容易把話說得清楚，弄不好讓兌兌誤解，就更不好辦了。看來這事還不能急于求成，還要等一段時間再尋找機會，才有可能進一步證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