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好狠毒的賊人……好大魄力……」王溫舒看著滿河的尸體,足足三四千具尸體將不算太寬的河道都給填的滿滿的,如果不是因為嚴冬尸體堵塞了河道,使得尸體和血液已經凍的凝固,估計他們還沒進城就能聞到強烈的血腥味。
饒是以王溫舒殺人如麻的作風,一次也沒殺過這麼多人,而且殺這麼多人的目的還僅僅就是來添堵河道,讓他們根本無法取水。加上眼前這修羅地獄一般的場景,已經一整天沒進食的士兵一個個都被嚇得渾身發軟,連身後洶洶烈火的燒灼都毫無知覺,唯一的感覺就是一片冰冷……
「哈哈哈哈……白老大果然料事如神。如此算計我張擒虎佩服!」山陽城以北方向,有一座緊靠縣城的山丘,此刻上百人正聚集在山丘之上看著山陽城中發生的一切。而這其中就有白政兄弟一干人,而另一波人為首的則是一個身穿虎皮短襖的一個魁梧大漢。
這大漢名叫張擒虎,其實他原本也不叫張擒虎,不過幾年前此人竟然獨自一人在山中獵殺了一只老虎,而後便被人稱之為張擒虎,一身勇武之力整個河內郡都難逢敵手。當王溫舒在河內推行暴政之後,張擒虎也受到牽連,後來也帶著一幫人落草為寇,昨日白政派人來山陽找的就是張擒虎。
離開安陽之後,白政命手下大多數人先行返回太行大峽谷,而後帶著百余精壯來山陽幫張擒虎攻下了山陽縣城。原本白政也沒想過一戰就滅掉王溫舒,畢竟自己一群烏合之眾要滅掉三千裝備不錯的騎兵幾乎不可能,即便白政一路用計,將王溫舒一步步引入圈套。可是白政也知道自己這些計劃其實存在著好幾處無法彌補漏洞,只要王溫舒小心些,這些計策就很難奏效。不過上天好像有意要幫助白政滅掉王溫舒,這一路上王溫舒冒進,一連失誤幾次,最終將自己和三千士卒陷入了萬劫不復的境地。
可以說白政能取得如此戰績,運氣的成分還是佔了主要。當然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體現,畢竟不是任何人都能夠找住機會把握住運氣。
此刻北坡之上所有人看向白政的目光都變成了崇敬,就連原本屬于張擒虎的人也對這位白老大佩服的五體投地。他們這些人可不覺得這一切都是運氣,他們只看到王溫舒一步步走到現在,完全都在白政的算計之中,甚至被王溫舒引為依仗的騎兵優勢,都被白政將其引到山陽縣這個地勢狹窄的縣城中,而讓優勢變成了混亂的根源。
當然單從從結果來看,白政的布局堪稱完美。因為就是這樣一個被王溫舒看作烏合之眾的匪首,不費一兵一卒就將王溫舒三千大軍弄得潰不成軍,此等算計和魄力,即便放眼天下也是經典的戰例謀略。
當然這些人對白政的崇敬之中也帶著深深的敬畏,因為山陽縣中近四千百姓都是白政下令殺死的。以一城百姓的性命來阻斷王溫舒三千大軍最後的生機,這份魄力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做的出來的,這種敬畏是使人發自內心的畏懼!
從這一點來看,這白政還真有戰國名將白起的殺神風範。關于白起坑殺四十萬趙軍的故事,在這個時代也是家喻戶曉的。原本大多數人都覺得白政兄弟自稱是白起後人,不過是想自抬身價,到沒什麼人真相信,不過經此一役,還真讓人們相信了白政兄弟二人就是白起的後人。
「這場火之後,山陽縣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張老大接下來有什麼打算?」白政冷眼看著山陽縣城中混亂慘絕的情景,平靜的對著身旁的張擒虎說道。
「小弟粗人一個,原本想著佔了山陽縣城帶著手下兄弟舒舒服服過幾天日子。現在縣城沒了,不過到也得到了不少物質,也能回寨子過段安穩日子。不知白老大有什麼指教沒有?」張擒虎的想法還很簡單,就是想舒舒服服的過上日子。
「如今王溫舒即便僥幸逃得一命,他也再難聚集人馬,到時候河內郡定然一片混亂,如此大好局面,張老大就不想干出一番事業來?」白政用極具誘惑的聲音說道。
「哦?還請王老大教我。」張擒虎只是一個徒有蠻力的莽漢,要說榮華富貴他也想,所謂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句話在西漢還是廣為流傳的。
「如今王溫舒抽調了各縣兵馬,許多縣城都守備空虛。除了懷縣等少數幾個縣之外,要拿下其它縣城都輕而易舉,以張老大如今的實力和物質,何不去取它一兩座城池,而後招兵買馬據地為王。整個河內都亂成一團,到時候天下聞風而動,亂世之中說不定還就成就一番不世之功呢?」白政的話真的極具煽動力,別說韓擒虎就連身後的其他人都覺得白政說的有理,仿佛天下大亂他們這些人都能攻城略地,據地稱王一般。畢竟一直以來不可戰勝的王溫舒都輕易被打敗,三千騎兵都還沒上戰場廝殺就潰不成軍,這讓眾人心中都信心爆棚。
「既然白老大都這麼說了,那我就帶人去拿了軹縣。」張擒虎是被白政說的心動了,當今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去佔領城池。
「那就祝張老大旗開得勝,說不定那一日我也到張老大麾下混口酒喝。」白政笑著說道。而後張擒虎就帶著手下之人,返回山寨準備進攻軹縣去了。
「二哥,真的這麼容易?那我們要不要去拿了懷縣?」待張擒虎走後,白兵上去向白政問道,在他看來王溫舒被打敗,全是自己兄長的功勞,如果張擒虎都能佔城享受富貴,那河內郡治懷縣就應該是白政的。
「糊涂,打下縣城只會死得更快,咱們立刻回寨子。王溫舒雖然敗了,可這種勝法是不可重復的,如果不是打他個措手不及,正面交鋒十個百個我們都不是他的對手。而且這邊河內大亂,我想不出五日朝廷就會有大人物率大軍前來平亂。你真以為一群烏合之眾能與整個大漢對抗?」白政對自己弟弟話鋒一轉,完全不像對張擒虎說的那麼樂觀。
白政很自信,可他也不是盲目的自信。這個時代的普通百姓對于整個國家的認識還相當模糊,大多數人都不知道自己生活的這個國家目前是怎樣的情況。但是白政卻是一個知曉天下大勢之人,至少他人知道如今的皇帝劉徹就不是一個簡單的帝王,因為大漢建國近百年來,一直在與匈奴的戰事中處于弱勢,可這個情況被如今的皇帝給徹底扭轉了,兩年前的漠北大捷,更讓曾經強大無比的匈奴一蹶不振,這些都說明了皇帝劉徹的能力。
而對于當今大漢朝中的大將,白政雖然一個都沒見過,但是衛青霍去病的名頭他卻是知道的。他也深知自己雖然自幼讀了幾本兵書,可是真要對上這些名將,自己沒有絲毫勝算,別說衛青霍去病,就是右北平太守路博德或者北地都尉衛山等人都比自己強。更別說這些人麾下都是百戰精兵,而自己山寨中這些就是真正的烏合之眾了。
「那兄長為何還讓張擒虎這些人去佔領縣城?萬一這些人聯合起來,勢大之後真就成了大事,那我們不是還要仰人鼻息?」白兵比起兄長白政來思考問題就膚淺的多了。一方面他擔心張擒虎這些勢力被朝廷大軍迅速剿滅,另一方面他又擔心這些人勢大到時候自己兄弟等人還要仰人鼻息。
「這你到多慮了。一來這些人毫無謀略,乘著現在河內亂局可以佔幾個城池,可終究成不了氣候。到時候皇帝大軍一到,沒一個能跑得掉。而我讓他們去佔領縣城用意也正在于此。因為佔領縣城這就是公然造反,而我們並未佔寸土,說到底只是些山匪草莽,兩者性質完全不同。無論皇帝劉徹派什麼人來平定河內之亂,都只會先去找這些佔領城池的勢力,而我們很容易就被他們忽略了。亂局平定也不會是一朝一夕的時日,到時候朝中那些大人物早就急著班師回朝領功受賞去了,哪還有閑心管咱們?」白政終于在自己兄弟面前道出了心中想法,怪不得他極力挑唆這些盜匪去攻城掠地,原來是要這些人去做替死鬼。
「好了,咱們也該回寨子了!」白政最後看了一眼火光沖天的山陽城,嘴角露出一絲莫名的笑意,誰也不知道他此刻心中是怎麼想的,甚至他對白兵說的話又有幾分可信?而後北山坡上便空無一人,那些遺留在山坡的腳印也很快的被積雪掩蓋。
就在白政火燒山陽的五日之後,河內郡的亂事已經全部傳到了長安。當日王溫舒和馮寧也算命大,竟然沒有被燒死在山陽城中,不過最後他們也只帶了三四百殘部倉惶逃回懷縣,山陽縣一把大火,使得整個河內郡幾乎已經沒什麼可戰之兵了。而接踵而來的就是,河內郡治下的軹縣、溫縣、汲縣、州縣、沁水縣也都相繼失守,全部被賊人佔領。
至此河內所領十六縣就有十縣淪陷被賊人佔領,反倒是最先出事的安陽縣目前既不是在河內郡官府的控制下,也不是被賊人所控制,而成了一座無人管理的城池。
而最讓人震驚的就是,原本在活躍在武陽縣的盜匪陳大癩,竟然一連佔了武陽、州縣、汲縣三座縣城,此人收攏流民招攬盜匪,短短幾天時間就拉起了一只七八千人的隊伍,對外號稱有可戰之兵三萬,並且膽大妄為的自號武陽王,已然擺出了一副據地稱王的架勢。
一郡十六縣幾天之內就有十縣被賊人攻佔,加上王溫舒損兵折將,這些事請已經無法隱瞞了,無奈之下他也只能硬著頭皮將這些事情如實上報。當這份奏報出現在漢武帝面前時,可以想象漢武帝是何等的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