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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寧並不想與她起了沖突,尤其是如今這樣的康慈,早就已經不復當年意氣風發,只不過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嫗。他壓制了心里的怒意,只淡淡道︰「這一切,額娘都想多了,朕只是國事繁重,別無其他。」
康慈再無能為力,見奕寧欲轉身離開,忙道了句︰「皇帝,葉赫那拉這個女人太過能干精明,總有一天,你會降不住她,皇帝千萬當心。」
奕寧听其如此言語,不明所以,剛想再詢問一句,卻見太妃已經怔怔地倒了下去,此刻這才慌亂,不知如何是好,忙道︰「來人吶,宣太醫,來人,宣太醫。」
外頭的人听了急急忙忙快跑了進來,見太妃已經暈厥了過去,大駭,奕寧忙道︰「太醫呢,快叫太醫來。」
以李太醫為首的幾個太醫忙匆匆跑了進來,自奕寧吩咐後,一直在外頭待命,不敢懈怠。他們見狀,忙跑了上去,近身查看太妃的病況。
此刻的康慈已經倒了下去,她想努力睜開眼楮,可卻沒有任何力氣。她還有話想對奕寧說,但是那些話已經再也說不出口了,她嘴唇顫顫巍巍呢喃著什麼,卻沒有發不出一絲的聲音。
奕寧出了內室,只在外頭候著。李太醫做了簡單的查看後,便匆匆出來稟告,只道︰「啟稟皇上,太妃娘娘她無力回天了。」
奕寧腦袋嗡一下,有些迷糊,忙問道︰「你說什麼?」
李太醫再拜,只道︰「太妃娘娘身子太虛了,早已經撐不住,又諱疾忌醫,如今已然無回天乏術。臣等只能盡力救一救,許是撐不到明兒個早上了,還請皇上吩咐下去,準備太妃娘娘的後事吧。」
奕寧听完,後退兩步,有些不知所錯,忙跑進內室,此刻眾宮女已經圍在太妃身旁,泣不成聲,而她也已經閉上了眼楮。奕寧忙上前,踢開眾宮女,只近身去扶了康慈,她骨瘦如柴,身子輕飄飄的,卻還有暖意,奕寧有些怒,只道︰「身子還是暖的,太妃還有氣,你們哭什麼哭,太醫,給朕好好救治。」
太醫們忙恭敬稱「是」,壽康宮里外也亂作了一團。
奕寧心里有些慌張,此刻卻不知道該身居何處,他極度害怕,非常想要逃避這一切。忙吩咐安德海,只道︰「擺架,去長,朕想見貴妃。」
安德海會意應了奕寧的話,忙隨著奕寧往長去了。
與此同時,太妃病重的消息也已經傳遍了紫禁城的各個角落,成韻那邊先是得到了消息,只忙傳旨下去召見六宮妃嬪守在壽康宮外頭侍疾。這一夜的紫禁城,不眠不休。
蘭芷方才得了侍疾的命令,正欲前往,卻見奕寧急匆匆來了,也顧不得虛禮,只忙問道︰「皇上,太妃娘娘怎麼樣了?方才皇後急召臣妾等去壽康宮侍疾,傳旨的小太監說的不清不楚,臣妾听了亦是惶恐。」
奕寧見到蘭芷,這才舒了一口氣,與此同時卻不住留下了眼淚來,他只感覺眼角嘴角均是酸澀,不知如何是好,只抱著蘭芷,輕聲哽咽。
蘭芷見奕寧如此,自是明白。知其心里難受,忙寬慰一番,再扶了他入了內室,這才緩緩問道︰「皇上去看了太妃娘娘了嗎?」。
奕寧頷首,頓了頓,只道︰「朕終于知道,額娘是在等朕,朕一去,見到朕後,她就撐不下去了。」
蘭芷聞言,心里亦是難受,只輕輕去握了奕寧冰冷的手,是用自己手心的余溫去溫暖他。奕寧此刻像個孩子一般伏在蘭芷的肩膀上,只道︰「子欲養而親不待,蘭兒,朕此刻才明白的透徹。不知為何朕感覺惶恐,這些日子,朕與太妃僵持不下,是朕錯了?」
蘭芷言語間亦是酸澀,只道︰「皇上心里是記掛太妃的,為何又是如此」
奕寧再也難以抑制心中的想法,只喃喃道︰「因為朕不是她的親兒子,老六才是。哪怕十幾年來,她對朕視如己出,但是她也不過是利用皇阿瑪對皇額娘的看中,對朕的重視罷了。蘭兒,你知道嗎,曾經朕也是將她當做朕的至親,可是自從朕知道這個真相,朕就再也難以原諒了她。」
蘭芷輕聲道︰「如今,人已經快不在了,難道還是不能化解皇上心中的怨嗎?」。
奕寧難以反駁,只伏在蘭芷懷中。
正如太醫所言,康慈太妃沒能撐過第二日,便撒手人寰。壽康宮的哭聲響徹雲霄。奕寧蜷縮在蘭芷身邊,一夜未合眼,蘭芷陪著,亦如是。
剛過五更天,成韻便匆匆往長趕來,得了通報便入內。此刻奕寧還靠在蘭芷身上,蘭芷無法起身行禮,見成韻也是一臉憔悴的樣子,眼楮里布滿了紅血絲,想來這一晚侍疾也是勞費心神。
成韻頓了頓,喉嚨也有些喑啞,只道︰「臣妾給皇上請安,太妃娘娘方才」她哽咽了一會,才道︰「太妃娘娘薨了。」
奕寧心里一震,握著蘭芷是手更緊了,成韻見其不說話,再問道︰「雖然歸天了,舉國大悲,但是這殯儀事宜,臣妾還請皇上明示。」
奕寧頓了頓,這才開口︰「傳朕口諭,康慈皇貴太妃敏而守行,德容具備,堪為六宮之表率。為先帝誕育一子一女,勞苦功高,卓另加封,具體事宜,著禮部辦理。殯儀事宜,按照貴妃禮制。」
成韻頷首應了,正欲退下,又听外頭安德海稟告,道︰」皇上,恭親王來了。」
奕寧嘆了口氣,道︰「怎麼不去壽康宮,來了這里,宣吧。」
安德海有些猶豫,這才支支吾吾道︰「王爺不願意挪步,只跪在外頭,皇上要不要去看看?」
「他又做什麼,他要跪,去太妃靈柩前跪著吧!」奕寧有些惱火,並不想搭理。
蘭芷當然知道奕欣此舉,她定然是收到瓜爾佳氏的家書才連夜從天津趕了回來,卻難見自己額娘最後一面。念及此處,蘭芷也有些心痛,如今跪在外面,也不過是想求奕寧一個恩典,還了太妃的夙願。
蘭芷在一旁,對奕寧輕聲道︰「王爺方才趕回京師,風塵僕僕,皇上還是去看一看吧。」
奕寧想了想,這才起身步出。
方才踏出內室,便見殿外跪著的奕欣一身憔悴,他還未來得及換了朝服,身著的還是普通的衣飾,正下拜全身伏在地上,見奕寧一行人出來,這才朗聲道︰「請皇上追封額娘為太後,為額娘正名。」
奕寧有些惱怒,只道︰「太妃病逝,你如今不去守靈,反而在這里跪著,成何體統!朕念你喪母心痛,不予追究,快給朕下去。」他的聲音有些冰冷,心意已決,恕難更改。
奕欣卻不顧,只再叩首,一板一眼重復方才的話︰「請皇上追封額娘為太後,為額娘正名。」
「你」奕寧有些生氣了,只拂袖,轉身走了。蘭芷望著奕欣的身影,見其長衫之下不禁風骨,想來一夜舟車勞頓,內苦外疲,心下不忍,而此刻奕寧的態度又是那樣顯而易見,不覺有些傷神。
成韻得了奕寧吩咐,退下操辦一干事宜,蘭芷陪著奕寧,卻不知如何勸慰。而外頭的奕欣仍舊未起身,只是一遍一遍高呼︰「請皇上追封額娘為太後,為額娘正名。」一聲一聲,不絕如縷。
蘭芷見奕寧不說話,也不去壽康宮,這才道︰「皇上,何苦和自己置氣著呢。太妃的事兒,您自己心里難受,卻要 著。恭王爺還跪在外頭,此刻他的心情除了您以外,無人能解。逝者已逝,不如隨了逝者遺願,也算是盡了生者的孝道。」
奕寧望著蘭芷,許久才問道︰「蘭兒,你也覺得朕應該加封太妃為太後嗎?這個虛名當真這樣重要?」
蘭芷嘆息,只道︰「皇上亦知道,這不過是個虛名。蘭兒想到昨兒個皇上和蘭兒說的話,便知道太妃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並不如外人看到的那樣,愛極生恨,不過如此了。人之將死,什麼權利地位已然都是浮雲,子欲養而親不待,才是為人子女最為痛苦的事情。如今恭王爺請求,不過是想還太妃娘娘一個夙願罷了。況且在皇上心中,太妃娘娘堪當此。」
奕寧仍舊不說話,頓了頓才言道︰「先帝病危之時,朕便有打算等朕登基之後,加封她為太後,十多年母子情分,朕不是不懂,只是那時候朕才知道,她對朕好,竟然都只是為了老六,都是欺騙朕。蘭兒,你說,朕怎麼可以讓這樣的女人正名!」
奕寧的心結便是于此,蘭芷這才恍然,只緩緩寬慰︰「皇上,欺騙一時自是容易,可是十幾年的感情,若無半分真心,怎會盡心盡力,事無巨細。她也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在爾虞我詐的深宮之中呆了那麼久,自然懂得自保,懂得周全。可是其中的感情付諸,不是一言一語可以道破的。皇上心里也該明白,否則您不會到現在還放不下。情真情假,皇上心里自然有數。」(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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