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煉使不可置信地瞪著說話之人,一個「你」字卡在喉嚨里半天說不出話。舒虺璩這等情形不由讓眾人怔了一怔。看看倚靠在樹下的沈天衣,再看看明顯大驚失色的三人。不少人的腦中浮上一個可能,難道這三聖門和沈天衣有淵源?
接下來,三人異口同聲的一句稱呼,便揭曉了答案︰
「少主!」
嘶——
這兩個字的震撼力,讓地壑內發出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
這神秘非常的沈公子,竟是三聖門的少主?
眼見眾人神色驚詫,喬青卻並不意外。早在之前多次端倪之下她已經有了猜測。喬青緩緩地眯起眼楮,剛才沈天衣在他們的身後,又因傷靠在樹干下,在一片跪拜的人中並不顯眼。直到他說了話,煉使和武使雖然驚了一下,卻也沒有其他的情緒,可見他這個少主在三聖門中,地位也並非說一不二。
倒是那紅藥,怔怔望著他變成了一雙枯骨的手,眼中已經蓄了淚。
「少主,怎麼會這樣?誰?是誰干的!」這紅藥生的十分美艷,言語嬌笑中透著一股子媚態。此刻她神色猙獰,陰狠的目光在眾人身上一一掃過。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她飛快從身上掏出大把的藥丸,小心翼翼想要喂沈天衣吃下的動作。
沈天衣偏了偏頭,淡淡看了她一眼。
一眼,紅藥如遭雷擊。
伸到她唇邊的手就這麼尷尬地僵住,咬著下唇不甘道︰「屬下該死。」
沈天衣重復道︰「我可以作證。」
煉使二人幸災樂禍地瞥了眼紅藥,這老妖婦一輩子游戲花叢,竟然對這小女敕草動了真心思︰「既然有少主作證,那此事必是真的。不過……少主此次出來歷練,怎會和六宗之人混在一起?又怎會出現在討伐侍龍窟的隊伍里?還傷重至此……」
「這些自有門主過問。」不待他狐疑地問完,紅藥冷笑一聲。
「在下不過關心少主而已。」煉使卻似沒听懂。
「現在可不是你關心的時候!」
「紅藥!」
那武使一聲厲喝,輕蔑地覷她一眼,掃過四周後模稜兩可道︰「我可不想被你連累。」
當著六宗之人,他這話說的不明不白。紅藥卻听懂了。于公,唐門一事事關重大,侍龍窟更是消失的不明不白。沈天衣這麼巧正在這里,自然要先給派出三聖門查探的他們一個交代。于私,沈天衣重傷,若是他們不問個清楚把傷他之人殺了,三聖門的威嚴何在?
紅藥正猶豫著,沈天衣冷冷道︰「回去之後我自會向門主交代。」
這兩人等的就是這句話,當下臉色也好了︰「既然少主這麼說,屬下自當遵命。」
紅藥也松了一口氣︰「少主,還是先回去療傷吧。」
沈天衣淡淡點了點頭,卻听那武使隨口問道︰「對了,這次七國大會的勝者是哪一宗?」
這話一出,地壑內的氣氛似乎發生了凝滯。一瞬便過,卻逃不過聖門三人的感官。他們皆是動作一頓,冷冷扭過了頭來。即便是平視,眾人依舊能感受到這三人居高臨下的壓迫目光,在他們的臉上一一掃過。沒有人注意到,沈天衣神色大變,又在一瞬間壓抑了下來。他那雙猶如枯骨的手模上腰際一抹玉佩,這一動,十指連著心的痛拉扯著,他卻渾然不覺,眉頭都未皺上一下。
沈天衣眸中的掙扎,聖使三人並未看見。
「怎麼,這七國大會的勝者,還活著不成?」
「呵,」一聲輕笑,來自于喬青︰「听聖使的意思,難道勝者……不該活著?」
武使一噎,也察覺到說錯了話︰「本使不過猜測,勝者既然進了侍龍窟歷練,自該隨著龍窟的消失而隕落了。哎,可惜了一個天才人物啊……」
「多謝聖使惦念,那奪魁者運氣不錯,在侍龍窟內留下了一條命。」這件事全大陸都知道,哪怕現在圓了過去,後面也會被發現。
「哦?那倒是福澤深厚了。」進入侍龍窟還留下了一條命,說不得正正是他們尋找的人。此人絕不能留︰「是出自哪一宗的小友?」
喬青微微一笑︰「正是在下。」
轟——
三道威壓,同時朝著喬青轟然落下。
她卻依舊嘴角噙笑,她就不信,侍龍窟打著歷練的名號將這事隱瞞了數千年,這三個人會當著六宗這麼多的人直接下殺手。喬青雖不知道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到底那七國比武舉行了,奪魁者卻帶進去侍龍窟殺了了事。可從此刻這三人的態度,和剛才沈天衣半句沒說完的話,也能大致猜到,侍龍窟背後的靠山,就是三聖門了。
也就是說,真正要殺了大會奪魁者的,也是三聖門。
威壓一波又一波,獨獨朝著喬青洶涌壓來。
巨大的玄氣差距之下,她臉色沒有絲毫的變化,旁人倒是也沒看出端倪。只有那三個聖使神色越來越古怪,眉頭越皺越緊。他們哪里知道,這已經被施展到了極限的威壓,到了喬青的身上全部被她身體里奔騰的血脈之力吞噬了個干淨。喬青甚至感覺到,她的玄氣似乎只這麼短短幾秒鐘,又幾不可察的稍稍增長了一分。
于是乎,這威壓之下——
三人預料之中的喬青的狼狽相一絲沒有,反倒她彎著笑成了月牙的眼楮,里面滿滿的笑意和感激。
感激?感激個屁!聖使三人只覺得對玄氣的認知都快被顛覆了,這什麼怪胎,威壓施展也是要力竭的好麼。他們都快虛月兌了,那小子反倒一副吃飽喝足舒坦無比的德行!靠︰「好,小友果真奇才!」
天知道他們說出這句話時,牙都要咬碎。
喬青萬分失望地感受著已經被收回的威壓,怨念地看了三人一眼︰「在下不敢當。」
煉使轉過臉,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一瞬陰狠。現在就先讓你得意,待到沒人的時候,看你是不是還笑的出來!沈天衣眸子一閃,一邊是三聖門,一邊是喬青……他不見波光的眸子里倒影著煉使的一臉陰狠,掙扎轉為決斷︰「喬青。」
喬青一挑眉。
沈天衣將枯骨中握著的玉佩一掙,月兌離腰際。
這玉佩看上去沒什麼不用,卻讓聖使三人臉色大變︰「少主,不可!」
尤其是紅藥,驚疑不定地看一眼喬青,又看一眼沈天衣,一臉的不可置信。她唇上的血色漸漸消退了個干淨,猛的跪了下來︰「少主三思!」
沈天衣只看著喬青,將玉佩遞出去。不待喬青做出決定,那紅藥已經倏然出手!細白的指尖倏乎猶如厲爪猙獰,猛的朝喬青脖頸探去!既然如此,她今天就拼了被六宗發現,也要殺了這小子!指甲在日光下泛著凜然寒芒,眼見就要抓上喬青的脖子擰個兩半,卻突然停了。
紅藥砰一聲跪到地上,臉色煞白︰「少主?!」
沈天衣淡淡看著她︰「退下。」
「少主!你要為了這麼一個小子和聖門為敵?」
「不是她。」
「門主可不會管到底是不是她!」
為了聖門,寧可錯殺一千也不能放過一個!少主若是硬要保她,回去三聖門絕對吃不了兜著走。想起門主的手段,紅藥更是堅決!她渾身顫抖著似乎在忍受巨大的痛苦,一步一步朝著喬青挪動過去,走一步,就一搖晃。然而只三步之後,紅藥發出一聲痛苦的尖叫,一臉不甘地暈了過去。
這過程中,煉使和武使只冷眼旁觀。
直到紅藥暈了過去,兩人才眸色變換地看向沈天衣。言語間,多了一絲懼怕︰「少主,紅藥雖不敬,可說的有理。此事事關重大,少主萬不可……」
「我說了,不是她。」
「可門主若是問起……」
沈天衣笑笑,依舊是那種飄渺的謫仙氣質,可對上他雙目的兩人皆是渾身一震,從其中看出了不可違背的警告。兩人都明白這警告是什麼意思,就似是紅藥的修為明明比沈天衣強上不知多少,卻在他一個意念之下,就要承受蠱蟲噬心之痛!這還是沈天衣念著紅藥的忠心,留手了。兩人不忿地垂下頭,听沈天衣輕飄飄的嗓音決定了這次查探的結果︰「那七國大會的奪魁之人,已經死了。」
「……是。」
做完這一切,沈天衣似乎已經力竭。
本來他身上的傷勢就不輕,修為更是被吸到了赤玄,想要回到原先的境界,即便在三聖門也最少要個三年時間。他的臉色更白,透明如紙,遞給喬青玉佩的動作卻堅定不變︰「我這一走,再見恐怕要五年後了。這玉佩,便留作紀念吧。」
他說的簡單,可在場不論是誰都知道,這玉佩決計不可能只是個紀念之物。
喬青看他半晌,什麼都沒問,笑著接了過來︰「好,見玉如見人。」
這五個字在他舌尖盤旋了兩遍,苦後回甘。
他靠著樹干緩緩站了起來,喬青沒去扶,沈天衣自有他的驕傲,不需要她的一丁點憐憫。鳳無絕也沒動,他以一種意味不明的沉沉目光望著沈天衣,直到他蹣跚著站定,抬起頭和鳳無絕對了個正著。
兩人遙遙一點頭,交流了一個男人之間的目光,各自移開了眼楮。
……
沈天衣走了。
喬青摩挲著手里的玉佩,一方月白的佩,沒有任何的玄氣波動,入手微涼,又帶著點說不清的暖意。不由讓她想起沈天衣的月白衣袍和一頭純白青絲。喬青將這塊玉佩鄭重地揣進懷里,對正要告辭的柳天華道︰「柳宗主,方才的邀請不知還奏不奏效?」
這話一落,眾人集體看向鳳無絕。
他的臉,正以光的速度變成黑色。
柳天華吞了吞口水,心知這是成了這兩個小子之間較勁的砝碼了。四周的宗主們紛紛對他投以憐憫的目光,再讓這老狐狸奸詐,看看這下你怎麼收場。柳天華自嘆倒霉︰「自是奏效,今後喬小友若想光臨柳宗,柳宗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
「唔。」
喬青一挑眉,笑笑︰「那也不必今後了,擇日不如撞日。」
看著鳳無絕已經黑的不能再黑的臉,柳天華只想一頭撞上樹干撞死算了!省的讓這兩個小輩忽悠完了再理由,靠!活了一大把年紀,這都招來些什麼事兒!柳天華還想著再勸勸,喬青已經懶洋洋挑釁地朝鳳無絕飛了個眼風,拍了拍手道︰「那就今天吧。柳宗主,咱們一道兒走著?」
柳天華頂著某個男人的殺氣,硬著頭皮道︰「咳咳,那,那老夫再去準備準備。」
喬青翻個白眼。剛才你們一宗人都早已經準備好,現在還準備個屁!不過她也不會去拆柳天華的台,應了聲伸個懶腰坐了下來。鳳無絕就坐在了她對面,隔著地壑里十數米的位置,陰森森地盯著她。這幾十萬瓦的冷颼颼目光,化為幾十萬道怨念險些把喬青給射了個體無完膚!
她皮糙肉厚地笑眯眯朝他一挑眉。
鳳無絕果然頭頂冒出了青煙。
「丫頭,置什麼氣呢?」
邪中天搖著扇子晃悠過來,瞄一眼鳳無絕幸災樂禍地悄悄和她咬耳朵。喬青白他一眼,她可不光是為了和鳳無絕較勁。剛才沈天衣的話里,有一句很古怪——再見恐怕要五年後了。喬青反復琢磨這句話,五年,沈天衣為什麼這麼肯定是五年?他絕不會無端端就這麼說,那麼最有可能的,這是一個暗示。
——他暗示自己,三聖門五年之內都不會有所行動。
喬青把自己的想法問出來。邪中天想了想,刷一下合起了扇子︰「這你可問對人了,本公子想起一個傳言。」
「什麼?」
「也不知是真的假的,幾十年前大陸上的人都這麼傳,到了現如今,反倒也沒人記得起來了。多虧本公子記性尚可啊!」
喬青立馬拆他的台︰「幾十年前,你這十八歲的還沒出生吧?」
邪中天一扇子敲她腦袋上,咬牙︰「說正經呢!」
「好好好,公子請。」
「你知道三聖門的由來不?」
「本來是不知道的,剛才正巧有人跟我說了,三門整合為一。原本是在大陸上活動的,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合一後大陸上反倒沒了他們的影子,只留下了傳說。嘖,夠神秘的。」
「沒錯,雖然不知道整合為一的原因,可三大聖門每一門都人數眾多,突然湊在了一起可不是個小數目。再加上後來的一些說法,大陸上幾乎所有的天才,到了某一個階段之後,都會自發的加入三聖門,不再流連于世俗社會,而是尋求那玄氣上的無上大道。這麼萬年下來,想想看,得有多少的高手匯聚在里面。」
「就沒有不加入的?」總不至于所有的高手都要求那大道,總也有些閑雲野鶴不願意被三聖門制約的吧。
「自然也有,只是那人數便少的可憐了。」即便不加入三聖門,也不再流連于世俗的權力。這為數不多的幾個高手大多歸隱深山,或者大隱于市。邪中天一頓,看了眼那邊愁眉苦臉的柳天華︰「看見那老狐狸沒,傳聞中柳宗有個老祖宗,玄氣堪比三聖門里的高手,只是到底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
喬青很鄙視︰「又是傳聞?」
自然了,再次招來一頓扇子敲頭︰「死丫頭,你連傳聞都還不知道呢!」
「靠,再動手,師徒沒的做!」
喬青呲牙咧嘴地捂著頭,一腳朝邪中天踹過去。他估計錯了喬青的玄氣,硬是沒躲開,生生挨了一腳,嗷嗷叫著疼一臉驚訝地望著她︰「又精進了?你這應該馬上就破開玄宗的屏障了吧?」
「噓——」
喬青嘴角一勾,點了點頭︰「小聲點啊,老子可不拉這仇恨值。」
邪中天嘖嘖有聲地羨慕嫉妒恨了半天,終于也承認他徒弟是個披著人皮的凶獸這一事實了。活了這一把年紀,他當然比喬青有分寸,能吞噬高手的威壓轉而化為自己的玄氣,這種事說出去,保不準不會讓人嫉妒到殺之後快!
「也沒那麼容易,那三人的等級高到什麼程度,我是不知道的。可施展了那半天威壓,其實才漲了一丁點。而且我感覺到,那威壓落下來的開始,吞噬的速度最快,到了後面,像是已經有了抗體,玄氣幾乎不動了。靠著這個修煉,根本不可能。」原本她已經是玄宗高級的巔峰,這威壓漲起的一點點玄氣,正正讓她觸模到了下一層的壁障,只能說,這次踫上了運氣︰「誒,對了,我下一階是什麼?」
「玄王。」
「再下面呢?」
邪中天再一次認清了一個事實,這丫頭天賦好是真的,在對大陸的認識上絕對是個小菜鳥︰「我干脆一股腦的告訴你得了。玄王後面是玄皇,四宗宗主大抵都在這一層面上低級中級的位置。玄苦是玄皇高級。至于本公子和那老太太嘛,是再高一階的玄帝。」喬青沒注意到,說起玄苦和他的時候,邪中天的神色很無奈︰「據我估模著,那已經嗝屁了的龍使是玄帝中級,讓無絕那小子一巴掌掐死的龍主是更高一階的玄尊,今天來的那三個人,應該也處于玄尊。」
喬青思忖了片刻,心里有了數︰「再往上呢。」
她相信上面一定還有,就像破天和柳生的能耐,絕對要高于玄尊這一層面。而紅藥三人是玄尊,恐怕三聖門的門主,也高了他們不少。邪中天卻不願意再說了,只籠統道︰
「再上面,統稱神階。」
他不說,喬青也不問了。
今天得到的信息已經足夠多。她算了算,豈不是再升兩階,就能和這些老牌高手宗主們持平?她雙手撐著頭仰躺了下去,高深莫測一扭頭︰「誒,我說,咱是不是又歪樓了啊。」
邪中天︰「……」
喬青哈哈大笑,每次跟這老家伙談話,最後的結果總能被他拐走。
這明媚的笑意落到對面黑著臉的鳳無絕眼里,無比的刺目,刺到讓他緩緩眯起了眼楮,眸中兩簇細小的火苗升騰了起來。眉心那圖騰跟著濃重了顏色,看著喬青沒心沒肺的德行,鳳無絕更堅定了心里那個想法。
——這一次,他絕對不會讓步!
鳳無絕猛的站起身,轉身去了鳳太後和幾個宗主那邊。
遠遠的,喬青豎起耳朵听他和那些人告別,牙齒嘎吱嘎吱咬在了一起︰「算你有種!」
邪中天嗤她一聲︰「再讓你擺譜,急了吧。」
「扯淡!」喬青打死不承認,听著鳳無絕要獨自回去鳴鳳,心里那火氣已經一竄三尺高。眼見著那男人和眾人告別之後,轉頭朝著邪中天點頭示意,看都不看她一眼帶著朝鳳寺的弟子們大步走遠了,喬青狠狠咬了咬牙,冷笑道︰「爺稀罕他。」
後面邪中天搖搖頭,跟她重新拐回三聖門的事上,幾句話解釋了個清楚。
大抵就是三門既然合一,人數眾多,那三聖門所在的異空間,足以有小半個大陸那麼大。而這決定太過突然,好像一夕之間那三大聖門不知發生了什麼,就進入異空間內消失了。這也讓異空間的開闢出現了問題。那異空間,既是他們的容身之地,又是他們的束縛。後來有大陸上的人模到了規律,三聖門幾乎不輕易出現,可貌似每一次大規模出現在大陸上,中間的時間,都間隔百年。
「你是說,他們每隔百年,才能集體出動一次?」
「差不多吧,離著上一次三聖門出現,我算算啊,記不清了,正好是九十多年前的事兒。」
喬青點點頭︰「所以你真的已經百多歲了啊?」
邪中天立馬跳腳著走了︰「死丫頭,活該你男人不要你!」
喬青躺在地上哈哈大笑,看著邪中天氣呼呼跑到玄苦那邊使絆子解恨去了。她笑容緩緩的消失,既然百年才能出現一次,那麼今天這三人出現在這里,必是付出了代價的。一個侍龍窟的動蕩,能讓他們這麼緊張,只能說,侍龍窟維系七國平衡和將每一屆獲勝者殺死,對三聖門來說,絕對是一個生死存亡的大事!
再擴展下來——
今天沈天衣放了她,並且將這件事瞞了下來,必定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而這代價換來的,便是能讓她安身立命的五年時間。五年之後,將發生什麼樣的變數,喬青不知道,也不願再多想。但她知道,沈天衣的付出和犧牲,她不能辜負……
喬青站起身︰「柳宗主,可以出發了?」
……
去往柳宗的路上,無端端多了三個人。
——鳳太後,邪中天,玄苦大師。
鳳太後的想法很簡單,她那不爭氣的孫子賭氣一個人走了,孫媳婦她可得看好了。沒見著半月功夫不見,都有個沈天衣為她付出成那樣了麼?邪中天的想法更簡單,徒弟上哪去,師傅就跟到哪去,他不能讓這丫頭再有一個人孤身犯險的一點點可能。
至于玄苦大師嘛,那就奸詐的多了。他的玄氣一瞬倒退了一半還多,想要恢復,可不得需要個三五七年。可柳宗是什麼地方?以煉藥著稱的宗門里哪會沒點兒好東西,說不定訛上點什麼,就事半功倍了呢。
于是乎,柳天華本來要帶著喬青回去,本就已經後悔了。再跟上了另外三個大神,這柳宗主的腸子都快悔青了。尤其是五人坐著馬車率先走了,後面的柳宗弟子們分了幾波和他們分開。一路上悲天憫人的玄苦大師悄悄朝他瞄來的目光,就好像他是佛祖底下一朵大蓮花,坐上去,就能立地成佛一樣。
柳宗主一個激靈。
再看時,那「餓狗見了肉包子」的目光又消失無蹤,依舊是玄苦大師的寶相莊嚴︰「阿彌陀佛,柳施主可是有話要說?」
柳天華暗道一聲見鬼︰「沒有,沒有。」
他轉頭看了自從上了馬車之後,便盤膝修煉整整小半個月的喬青一眼,暗嘆一聲這天才也不是無緣無故就得來的。就像這個少年,誰都知道修羅鬼醫的天賦奇高,又有幾個人看見她一路來的生死劫難和努力。
感受到落到身上的目光,喬青緩緩睜開了眼。
「柳宗主,不知你是怎麼看透我玄氣中的問題?」
「喬小友有所不知,我柳宗全宗上下皆為煉藥師,尤以我柳氏為甚,是乃家族傳承。你且看——」他指尖一動,出現一簇紅色的小火苗,火焰跳動間,馬車內的溫度立即升了上來︰「這是我柳宗的傳承之火,每一任宗主隕落前,都會傳承給下一任。是以這火已經跟了我數十載有余,對于火,我自是格外敏感。」
熟悉了之後,柳天華也不自稱「本宗」了,直接跟喬青平輩相交起來。本來麼,這柳天華就是幾個宗主里最為精明之人,只看喬青的天賦和提升速度,說不得再有個幾年就得超過了他。再說不得,整個翼州大陸都將是這少年的囊中物!柳天華不知道這匪夷所思的想法從哪來,但是他就是有這麼一個預感——此少年今後的前途,不可限量!
等到那時候再巴結,還不如現在就示好。
喬青點點頭︰「原來如此。」
柳天華笑了笑,收回火焰︰「喬小友若是不介意,可能讓我看一看你的火焰?實不相瞞,這火我也只是微弱的能感覺到一點,當日那麼說,也是有詐你的成分。我玩火這麼多年,還不能確定的案例,也只踫到了小友一個。」
喬青好笑地搖搖頭,這老東西,果然是個老狐狸。可他這麼說,倒也不讓她覺得討厭。見他吞著口水挫了搓手,一臉的垂涎欲滴,喬青都有點受不了的惡寒。任是誰讓這麼個老家伙眼巴巴的盯著,都得起一身雞皮疙瘩︰「這火我還控制不了,正好,柳宗主的經驗或許能幫上一二。」
噗——
一縷細小的火星出現在喬青的指尖。
的確是細小,燦金的顏色幾乎晃花了人的眼。可只曇花一現樣的跳躍了一下,便蔫巴巴的熄滅了。
「這火的來歷我不方便說,得到它之後,始終在體內游走著。先是感覺到玄氣中蘊含上了高溫,打出的攻擊具有灼熱感。再後來,我將它努力調動起來,費了極久的功夫才能凝聚成這麼一縷火星。而且每一次凝結之後,身體里的玄氣就像是被抽干了……柳宗主,柳宗主——」
喬青話到一半,再抬頭,就見柳天華的表情極為古怪。
他呆若木雞地瞪直了眼楮,死死盯著她已經空空如也的指尖,忽然甩著幾乎要掉出來的眼珠子怪叫了起來︰「我靠!我靠!地火!你這是地火!」
喬青眨眨眼︰「地火?」
能讓一宗之主變成這副模樣的,想來是大有來頭。
柳天華駭然地深吸了一口氣,半晌才平復了心情︰「喬小友,你恐怕還不知火的等級吧?」
「火也有等級?」
柳天華此刻的感受,就和邪中天一樣,這修羅鬼醫竟然是個小菜鳥?這就好像有人坐擁黃金成山,卻根本不知道怎麼去用。他恨鐵不成鋼地哀怨瞪了喬青一眼︰「火分四級,天地玄黃。」
喬青咂了咂嘴︰「那也只是地火而已。」
柳天華的目光更哀怨了,幾乎能掐出水來。他恨不得掐著喬青的脖子死命搖晃,掐死這不知滿足的臭小子!
「你可知道這火能入體可是個大機緣,能入體的火也絕對是鳳毛麟角。就連得到黃級火,也是千千萬中才有一罷了。更不用說玄火和地火,整個翼州大陸上,除去三聖門不說,就我知道的,也只有三人擁有玄火,其中一個,也就是我柳宗的傳承火。」而且這傳承火,可是他整整一個大宗門的至高財富!他伸出手來,掌心再次凝結上一股火焰,卻和剛才不同的,這火焰蔫了吧唧的跳了兩下︰「看見了吧,我的玄火一旦遇上了你的地火,便會出現這種等級壓制。而地火……」他瞪著喬青羨慕嫉妒恨地咬著牙︰「我敢說,整個翼州,你這地火絕對是獨一份!」
「唔。」
喬青應了一聲︰「多謝柳宗主告知。」
柳天華呆了呆︰「怎麼感覺你一點都不興奮。」
被拆穿了的喬青尷尬地模了模鼻子,她的確是不怎麼興奮。整個翼州,自然是除去三聖門來說的。可她的對手,貌似還就是三聖門。或者是對于這體內血脈的期望太高,這火卻只得二等,不由讓她有小小的失望。喬青一怔,這失望一出現,她似乎感覺到體內的火焰在沸騰,像是在叫囂著對她的不滿。
她笑了笑,果然是一路走來,不論什麼都得到了最好的,有點太貪心了。
喬青又是一挑眉。感覺這想法一出現,那沸騰的火焰便熄滅了下去,帶著幾分安撫之力游走在她經脈中。
她這垂眸感受的一刻,讓對面的柳天華看見,不由得又是一陣感慨。看看,看看,看看人家這思想覺悟,看看人家這淡定。擁有地火還能不驕不躁不亢奮,若是換了他宗門里的那些小兔崽子,早一個個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嘖嘖嘖,這種心境,她不是天才,她不攀高峰,誰是?是攀?
柳天華想當然的感嘆了半晌。
他若是知道這一說出去絕對能引來人人艷羨的地火,喬青根本就沒怎麼當回事,估計真得蹦起來掐死她。
喬青感受了半晌,古怪地問道︰「柳宗主,火焰可有生命?」
「自然是有的!」
柳天華的眼中,是對于火的熱愛,這種感情讓他賦予了火焰生命。或者說,這種煉藥一輩子,為火而生了一輩子的人,願意去相信這陪伴著他讓他為止奮斗的死物,擁有生命。可喬青問的不是這種︰「我是說,火焰會不會有靈智?」
「靈智?」他一愣,隨即大搖其頭︰「那怎麼可能,能夠入體為人所用,本身就已經是區別于普通的火了,這等火焰得天地之造化,又如何還會再生靈智?」
「沒有特殊的?」
「這倒也不一定,只是我從來也沒在書上或者听說過有這種事。」柳天華想了想,也不那麼確定了。他看了眼對面面色淡淡讓人看不出任何情緒的喬青,想著回去之後問問老祖,有沒有可能火焰也產生靈智。柳天華把這事壓在心里,沒再多說,給喬青講起了關于火的一些基礎知識。
喬青笑著應了,听的也仔細。
柳天華對火的造詣,讓她對控制體內這一縷小火星,也有了一點想法。她沒表現出什麼,心里卻是知道,她身體里的這火,貌似不一般啊。最起碼,她已經感受到了這火的脾氣了。嘖嘖,竟然比她脾氣還壞。
後面的幾日,她在馬車內沖擊了幾次玄王的屏障都失敗了,想來這個也急不得,要看機緣。當下也不再修煉,就和柳天華一路聊了過來。直到三日後,馬車微微一晃,駕車的柳宗弟子恭敬的聲音傳進來︰
「宗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