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歡從洗手間出來時還在想心事,也就沒怎麼注意自己走到哪了。恍惚間回過神時,這才發現自己走反了方向。
她正準備旋身往回走,眼角余光瞥到前方的落地玻璃窗上正好投放出一個修長的身影。
郁歡的目光看過去,而那道影子也輕輕側轉。
兩人的視線正好相撞,似乎同時微微一怔。
郁歡有些尷尬地一笑,略一點頭,正要離開時,對方忽然道︰「真巧。」
清越悠長的嗓音中帶著淡淡的笑意。
郁歡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怎麼?」金桐微微揚眉,鮮明的五官立刻讓人眼前一亮,「很奇怪我認出了你?」
郁歡那天在簡餐廳遭金桐相救時幾乎沒有化妝,她以為應該不會被人輕易認出來的才是。
「是。」他的直接讓郁歡微微一笑,說的比他更直接,「我以為我的化妝技術應該還不錯。」
金桐似是一怔,隨後笑容越深,烏溜溜的大眼盈盈如水,「你的化妝技術確實不錯。我也是今天听到你的聲音才認出是你。」
「哦……」郁歡恍然點頭,隨後真誠地道︰「還沒好好謝謝你!那天幸虧有你,不然我就糗大了!」
金桐微笑︰「我說過,只是舉手之勞。何況你當時已經說了謝謝。」
他這樣說,郁歡倒不好再說什麼。笑了笑,一時有些尬尷地不知該走還是該說些什麼。
在她還沒糾結好,金桐已經轉過身,笑著對她說︰「這一次的選角,希望你能得中,我非常期待跟你的合作。」
他說完,示意地一點頭,就先走了。
郁歡望著他,背影修長筆直,步伐優雅輕松,全身上下都充滿了一股貴公子的清貴高雅之氣。
能夠跟這樣的演員合作,她也是相當期待呢……
郁歡這念頭剛閃過腦海,眼前忽然有人影一閃,擋住了她的去路。
她挑眉抬眸,看到一雙明媚耀眼的眸子,眸底卻涌動著一抹復雜難辨的情緒。
「你跟他說了什麼?」
他?
郁歡想了一下這才明白過來,這個「他」,應該就是指剛才站在這里跟她說話的金桐。可是這關葉子瑤什麼事?
葉子瑤見她不說話,聲音更冷了幾分︰「你們剛才到底在說什麼?」她的臉色似乎還有些蒼白,神態和語氣與平日里大相徑庭,好像變了一個人。
郁歡暗自心驚,卻比她更倨傲地一揚眉︰「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葉子瑤的臉色微微漲紅,眼神似帶憤恨。接著她不屑地看了一眼郁歡,眼底帶著警告,像那晚在樓頂時郁歡最後對她說話時的那般語氣說道︰「我也奉勸你一句,有些人你最好不要去招惹!還有,這一次的女一號,非我莫屬!」說完她扭著腰身,妖嬈離去。
郁歡微挑了一下眉,雖然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不過——她一向受不得別人的威脅。即使是以前為了生活的壓力,她也做出了一些讓步,但該堅持的原則她一定會堅守。而現在她無債一身輕,何況還有一個那麼好的老公依靠,她怕什麼?
……
「媽媽——」
門一開,郁樂樂就忍不住驚喜呼喚。
這一聲飽含思念的甜膩嗓音一下子就撩動了郁歡的心。她連忙彎抱起女兒,母女倆踫了踫額頭,好不親昵。
隨後進門的任培勛微微勾了勾嘴角,順手帶上了大門。
在郁歡「離家出走」的第三天,某個男人終于受不了了,在用盡各種「誘拐」辦法都行不通後,只得拿出了最後這個「殺手 」出來。
郁歡跟樂樂兩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嘰嘰喳喳地聊個不停。
任培勛已經自動自發地去廚房切了水果,泡了茶端來。
郁歡的這個小屋,他儼然跟出入自己家沒區別。如果之前不是郁歡堅持搬回任宅,其實他還是比較中意單獨住在外面的。
「先吃點水果,我訂了餐廳,等會我們出去吃晚餐,順便帶樂樂逛一逛?」任培勛放下果盤和茶杯,坐到了對面的沙發上,語氣像是征詢。
郁樂樂大喜,「哇哦,爸爸太好了!」
郁歡微微失笑,不全是因為他的細心安排覺得窩心,更因為他語氣中的那抹征詢讓她感動,而且他確實對樂樂很好,比她這個做母親的還要細心周到,要不是因為知道有他在,她也不會那麼放心地把樂樂留在任宅。
「好。」她微微點頭。
郁樂樂歡呼完,接著鄙視地看了一眼郁歡,「媽媽,你好狠的心!說不回家就不回家,害的爸爸好想你……太爺爺說你連我都還不如呢!」
「咳!」正在喝茶的某人嗆了一下。
郁歡瞟一眼對面,眼角含笑,卻是對著樂樂問道︰「太爺爺為什麼跟你說這樣的話?」
郁樂樂倨傲地揚起下巴,「哼,太爺爺才沒有跟我這樣說呢!是我昨天無意中听到太爺爺在花園里嘀咕,說什麼‘還不如自己的閨女懂事’‘說離家就離家’‘以為我會怕你’等等。媽媽,難道太爺爺說的不是你?」
郁歡微微一怔,接著驀地哈哈大笑。
僅是想一想任老爺子一個人在花園里嘀咕那幾句話她就覺得好歡樂啊好開心!
郁歡心花怒放,展顏大笑,看的任培勛目不轉楮,而郁樂樂卻雙手一叉腰,小眉毛快擰成了麻花,臉上異常嚴肅地說︰「媽媽,這很好笑麼?」
「哈哈……你不懂……」
郁歡和任培勛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都閃過一抹了然。
老爺子竟會獨自這樣嘀咕,說明他的心里也不是對這件事完全無動于衷的。唔,原來他也會因為知道自己擅自決定孫子的婚姻大事,令她這個孫媳婦不高興地「離家出走」而覺得愧疚……
不管怎麼說,這都是個不錯的消息。郁歡在心里默默地想。
……
三人七點準時到達餐廳。
任培勛訂的這家餐廳靠近河岸邊,坐在十五樓餐廳靠窗的位置,極目遠眺窗外的風景,頓時覺得美如仙畫。
夏季落日的余暉灑滿整條河岸線,金黃色的晚霞幾乎紅遍半邊天,隱約似有一條條絢爛的金黃線條折射在河岸水面上,透著波光粼粼的紋路,像是有一陣風吹過,帶來微蕩漣漪。
「在哪選的這個好地方?真漂亮!」郁歡由衷贊嘆,心里卻比臉上還要甜。這男人懂的花心思了,嗯,好現象!
任培勛略為有些不自然,他轉臉問樂樂︰「樂樂,喜歡這里麼?」
「喜歡!」郁樂樂點頭如搗蒜,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
這家餐廳的特別之處不僅是這窗外的風景美,還有設施也很全,除了情侶座,還特別定制了這種家庭座位,就是方便像他們這樣一家三口出來用餐的客人。
郁歡見任培勛不回答自己的問題也不在意,想起上次兩人約會事件,估計這個餐廳十有**是他那位幕後軍師提供的,而至于那位幕後軍師是誰?猜一猜大概就能知道了。
郁歡不動聲色地一笑,眼底、心里都溢滿了笑意,更襯著對面看著她的男人眼眸深深。
只是這一刻的郁歡沒想到,原本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用餐時刻,卻被一撥又一撥的人打擾。
「咦?任總,這麼巧,竟在這里遇到你!」一道嬌媚的嗓音忽然傳來,打斷了正在用餐的一家三口。
三人一致抬眸看向來人。
任培勛臉上原本的放松和柔和收斂了起來,已是一副平時冷峻疏淡的樣子,與來人一臉驚喜熱情的樣子相比,他只有冷淡的幾個字︰「你好!葉小姐。」
葉子瑤似不在意,眸光一轉,看到了郁歡和郁樂樂。
郁歡沒有化妝,穿的也很隨意。乍一看根本認不出她來,而她身邊的郁樂樂也是葉子瑤第一次見。看到這一對長相相似的普通母女,葉子瑤愣了愣,一時不知該怎麼打招呼。而任培勛自然沒有介紹的意思。
葉子瑤只是剛才進門突然瞥到任培勛的身影,沒有多想便來打聲招呼。畢竟任培勛的身份在這個城市也算是舉重若輕,多認識一些這樣的人物總不是壞事。
葉子瑤第一眼只是掠過郁歡的臉,因為也听說過關于任培勛不近的傳言,所以對于此刻與他共進晚餐的女人不免有些好奇,何況她身邊還有一個三四歲的孩子,于是便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幾看。
可是她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葉子瑤微微蹙眉,對郁歡又看了一眼,接著再看了一眼,眼底似有困惑。
郁歡只是一抬眼後就沒再抬頭,低頭吃著自己的食物。她是沒什麼意願跟她說哈羅的,反正她也不怕葉子瑤認出自己,當然,沒認出來是最好。
任培勛見葉子瑤的眼神專注在郁歡身上,他眸色一沉,冷聲道︰「葉小姐還有事?」
「啊,哦。沒事沒事……任總,您繼續用餐,不打擾了!」葉子瑤回神,笑著搖頭。正要離開時,她的身邊走近一個人影。
「親愛的,怎麼站在這里?」
葉子瑤回身看了一眼來人,又看一眼任培勛,說道︰「我跟任總打個招呼。」
郁歡在听到那道聲音時下意識一怔,頭埋的更深了些。
「哦?」來人的口氣似笑非笑,「真是任總?好久不見了。」
任培勛更加淡漠的聲音傳來︰「好久不見。」
「亨利,原來你認識任總?」葉子瑤微微驚訝。
亨利笑著看一眼任培勛,「不錯,任總曾到法國與我姐夫洽談合作,我有幸見過一面。」
提起這件事,任培勛的眼神更深了些,郁歡的頭也埋的更深了些,而亨利帶笑的藍眸似也閃過一抹深意。
「原來如此……」葉子瑤的注意力還在郁歡身上,神情略微恍惚。
「呀……。任總,冒昧問一句,這是您的女兒?」亨利的目光看向了一邊正安靜吃東西的樂樂,聲音中含著一抹不懷好意的笑意︰「若是我們沒記錯,好像上一次貴公司的酒會上,任總的婚期剛剛宣布……這個女兒……」
葉子瑤微微皺了皺眉,亨利的問法很不客氣,也帶著點敵意似的。即使她也十分好奇眼前的這對陌生母女與任培勛是什麼關系,可是這樣冒失的問法還是太失禮了!像任培勛這樣的商業巨賈,寧可淡交也絕不能輕易得罪。
反觀任培勛,他的神情只是更冷了些,倒是看不出什麼。坐在他對面的女人,低垂的臉看不出什麼神情,隱約可見她的唇勾了勾,意味不明。
一時氣氛沉寂了幾秒,葉子瑤笑笑地打圓場︰「任總,那就不打擾您用餐了。亨利,我們訂的位置在哪兒呢?」
任培勛沉默不答,郁歡和郁樂樂只顧吃自己的。一家人拒絕的態度很明顯。
葉子瑤笑著推亨利走,亨利的眸緊盯著任培勛,眼神漸漸陰沉。
他根本沒注意一直低垂著頭吃飯的女人是誰,平庸的女人一向入不了他的眼。他恨的是當初在法國這個男人破壞了他的好事!後來姐夫因此還把他在公司的職位降了幾級,想也知道是這男人跟姐夫說了什麼。這口氣,他怎麼哽的下?
原以為他和那個令他念念不忘的美女是有多深的交情。這一次來中國,他沒想到會再次看到那位美女,更沒想到的是這個男人即將結婚,而對象根本與那名美女毫無關系!
他才不會管這個男人到底是誰,只要是阻擋他的好事者,他都不會放過!至于那位美麗的尤物,他更是勢在必得……
亨利勾著唇角,眼中閃過一抹深冷的笑意。再看一眼身邊的這一個尤物女人,眼底也似閃過一抹恨意,隨即他輕佻地抬起葉子瑤的下巴,「親愛的,別急,我們的位置就在旁邊這一桌。」
葉子瑤的眸光微微閃了閃,隨即她嫵媚地一笑︰「真是太好了,那我們還等什麼?」
兩人說著走到隔壁的那一桌坐下,葉子瑤的對面正對著領桌的女人,她的目光還在窺探著,眉心微蹙。
忽然她看到女人抬起臉跟任培勛說著什麼,而她一瞬間心里像是有一道閃電劈中!
那個女人……是郁歡!
竟然是郁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