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三刻,在外面侍候的宮人都換了好幾撥,但閣內始終燈火通明,半絲歇下的跡象也沒有,眾人紛紛感嘆不已,有如此陛下和臣子,真乃大周朝之幸事啊!
正當昏昏欲睡之際,一聲夾雜著無邊怒火的咆哮從閣內傳出,震耳欲聾,眾人互相看了一眼,沒有動作。這幾年類似的事情時有發生,每次都是以陛下暴跳如雷,符將軍毫發無傷而結束。剛開始他們還會沖進去看看,卻無端遭了連累,漸漸次數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
本以為,這次也會和從前一樣,卻不想第二日容華不僅下旨把符雲想關進了天牢,還自登基以來頭一遭罷朝了,據說被氣傷了龍體,需調養。
眾人這才方覺勢態之嚴重。
而容華這一調養,便是三日。
此時,他正煩躁的在殿內走來走去,手中的奏折被他開開合合,發出刷刷的響聲。這幾日,他一直處于這種狀態,攪得他寢食難安,只要一閉上眼,眼前便全是那天晚上符雲想對他做的種種。
心里更是五味陳雜,羞惱、憤怒、尷尬,還有掩蓋在幾種強烈情緒下的極淡極淡的喜悅。
殿外吵雜一片,跪著一眾大臣,有勸他上朝主持政務的,有替符雲想求情的,還有太後派來關心他身體的,擾得人煩不勝煩。
元寶拿眼偷瞧了瞧容華的臉色,又轉過頭看看外面,小心翼翼的試探道︰「陛下……」
容華抬起頭,瞪他一眼,阻斷了他將要說的話。
天邊的一抹斜陽照進殿內,映出一室的輝煌。容華放下奏折,踱步到窗邊,靜靜地看著外面,眼神悠遠平靜。
良久,他轉過身簡短道︰「去天牢。」
元寶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高聲喊︰「擺駕天牢——」
==
而天牢這邊,正上演著一幕百年難得一見的奇觀。
監牢盡頭,一間朝陽又通風的牢房里,一張干干淨淨的木桌上擺著新鮮水果和一杯冒著熱氣的茶。
符雲想就坐在木桌前看書喝茶,悠閑而安寧。
牢獄外面卻是一片繁華,脂正濃來粉正香,紗羅小轎排了足有半條路,場面那叫一個壯觀,手絹與眼淚齊飛,面龐共胭脂一色,鶯聲燕語堆簇兩旁,好不熱鬧。
一個新來不久的獄卒看看外面,又看看符雲想,好奇問道︰「武將軍,外面都是你什麼人啊?」
符雲想頭也不抬,隨口就說︰「我妹妹。」
獄卒嘴角一抽,將軍,你究竟有多少個好妹妹?
「將軍,你是怎麼進來的啊?」
符雲想抬頭,閑閑的撢了撢衣袖上本不存在的塵埃,「你知道和尚吧,比如我就是一個和尚,眼饞姑娘很久了,卻礙于種種戒規不得踫觸,有一天沒忍住染指上了,所以就進來了。」
獄卒听得目瞪口呆,難怪勾欄院的姑娘都說武將軍真真兒是個妙人!
這時,獄頭領著一名女子走了進來,態度很是恭敬。
「義兄,看來你過得很好嘛,害得人家白白擔心了一場!」蘇顏紫明艷的小臉上盡是嗔怪。
「顏紫?你怎麼來了?」
蘇顏紫放下手中的食籃,睨著他道︰「你和陛下鬧得動靜這樣大,我能不知道嗎?」
「你」符雲想有些擔心的望著她。
「放心,我是得到太後的準許後才來看你的!」
容華站在城樓上看著下方的鶯鶯燕燕,皺眉問道︰「怎麼回事?」
跟在他身後的大臣也是面面相覷,只有劉子彥一副了然的樣子,卻礙于和符雲想的情分並未出聲解釋。
最後還是城牆上的士兵替他們解了惑,「回陛下,這些都是青樓里的姑娘,听說符將軍入獄了,特地來看他的,不過實在是人數太多,所以都好幾日了!」說完還搖頭感嘆。
聞言,容華怒火中燒,臉色鐵青,一句話說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早就耳聞符將軍風流之名,今日倒著實讓朕和諸位愛卿開了眼界了啊!」
一幫大臣眼見他臉色變差,連忙附和稱是。
「咦,那不是蘇姑娘嗎?」有大臣突然道。
容華順勢看過去,這情景無異于火上澆油,眸色一深,原本鐵青的臉更加青上幾分,駭人的緊,心口那把火蹭蹭往上竄著,當即大怒︰「好,好得很!」語罷,便拂袖而去。
那涼颼颼地語氣听在身後大臣耳中,紛紛在心底暗嘆,果真是紅顏禍水呀!
第二日早朝時,容華接連下了兩道聖旨,其一,符雲想欺君犯上,令其在獄中面壁思過半月;其二,青樓女子以其卑賤之身流連于皇城之內,藐視王法,教壞朝臣,從即日起關閉城內大小妓院,不得有誤。
此後,勾欄在金陵絕跡長達數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