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杜瓊之而言,納蘭桀是他的摯友,然而杜明嫣卻也是他最寵愛的獨女,兩相比較,自然是杜明嫣更重要一些。
可是這婚約乃是指月復而定,若是毀約,不僅攪了他與納蘭桀的友誼,而且于道義亦有損。
杜瓊之頓時沉默下來,緊緊皺著眉頭,正是在思考。
見杜瓊之如此嚴肅的模樣,杜明嫣也不敢說話了,怯生生地坐在他身旁,等待杜瓊之做出決定。
她知道,自己今生將是什麼樣子,就都看杜瓊之的抉擇了。
這是杜明嫣第一次勇敢地告訴杜瓊之她的想法,從來未曾做過這樣的嘗試的她,實在有些惴惴不安。杜明嫣的目光,緊緊地鎖定在了杜瓊之的身上,隨時做好準備,只要杜瓊之一皺眉頭——她很有可能忍不住收回自己的話。
不過,她到底低估了自己的父親。
杜瓊之忽然暢懷地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如果嫣兒你不喜歡,便是強硬地將你送去了納蘭家又如何?你若是一天到晚板著個臉,納蘭家也不會因為有你這個媳婦而高興,這麼一來,老納蘭估計還得怪我呢。好,如果嫣兒你實在不願意,那麼我不逼你,老納蘭那邊,也有我去幫你說,把這婚約取消。」
「你看,爹是多心疼你啊!」杜氏完全搞不清楚狀況,見杜瓊之答應,立刻笑嘻嘻替他向杜明嫣邀功。
杜明嫣當即笑道︰「謝謝爹爹!」
「誒……先別忙謝我。」杜瓊之忽然揚起右手,按住了杜明嫣。他帶著溫柔的表情,十分平靜地看著杜明嫣,目光中皆是復雜的色彩︰「你長大啦,有了自己的想法,無可厚非。如果你覺得這樣會不開心,那麼爹娘當然應該支持你,站在你這一邊。」
杜瓊之頓了頓,繼續道︰「可是,對納蘭拓你也應該公平一些。假如你從未見過他,也沒有听說過他,不知道他是什麼性格,為什麼就要這樣貿貿然地拒絕他呢?沒有和他相處過,你如何能知道這個男人是否適合你,你們在一起,究竟是幸福還是不幸福?」
杜明嫣有些無奈,她何嘗沒有和納蘭拓相處過?
只是這些話通通都不能說,她也只好喏喏應聲。
見杜明嫣配合,杜瓊之明顯看得十分滿意。他點了點頭,才輕聲對杜明嫣道︰「這一次,爹可以幫你,但是爹也希望你不要一竿子輕易否認納蘭拓。這樣吧,婚約是十五歲,你如今才剛剛滿了十一歲罷了,時間還充裕得很。而退婚一事,如若你的意願是不能更改的,那姑且還是要提前一年去提出,免得老納蘭和納蘭夫人難以接受。嫣兒,那就這樣,爹爹給你三年的時間,在這三年里,你可以認真地想一想這件事情,假如有幸和納蘭拓說說話,也好,如果你覺得他不錯,那麼今天你說過的話,爹和娘親都會當做自己不曾听過。」
「沒錯沒錯,如果嫣兒你想反悔了,娘親還是站在你這邊,那納蘭拓敢不娶,娘親幫你教訓他!」杜氏揮舞著小拳頭興高采烈地道。
杜瓊之無奈地搖搖頭笑道︰「這怎麼行?只有我家女兒可以不嫁,納蘭家的兒子不能不娶?」
「就是不準不娶!我家嫣兒多好啊,他憑什麼不喜歡?」杜氏哼了一聲,繼續道,「反正他敢反悔,我就一定要替嫣兒、臨溪姐姐、納蘭大人一塊兒教訓他!到時候絕對讓他幡然悔悟涕泗橫流地向嫣兒道歉!」
杜瓊之無語︰「這事情也只是你的臆想吧?而且你的身體可不好,別老是再談打打殺殺的事情啦。」
听到此處,杜氏忽然有些黯然︰「是啊,若是我從前能夠好好養病,好好養身體,不給你招來那麼多麻煩就好了。如果我沒有那麼好動,就不會在生下嫣兒後落了根治不得的病根,也不至于讓你這樣的年歲了,連長子都不曾得。」
「誒!」杜瓊之拍了拍杜氏的背,心疼地道,「你這是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我早就說過了,你的身體不好絕不是你的過錯!如果我能夠好好保護你,何至于讓你受這麼些苦累?無子,不是你的錯,都怪我!不許再自怨自艾,否則,我會生氣的!」
雖然杜瓊之口氣很沖,但杜氏還是感動地投入了他的懷里︰「夫君,此生能夠得到你這般護佑,真是我杜雨由的福氣。假若有來生,我必要全心全意再成為你的妻子,下一次,我便一定不會再這麼任性!」
「夫人……」
「夫君……」
「……」杜明嫣默默地從房間里溜了出去,果不其然,這對鶼鰈情深的賢伉儷壓根兒就沒有發現杜明嫣離開他們身旁,還在你儂我儂著。
「唉,我就這麼沒有存在感麼?」杜明嫣嘆息著吐出這句話,語氣中卻多有羨晏。
不過看樣子,他們還要再說好多體己話,杜明嫣也就體貼地跑到了別的地方,也算給他們騰出一個單獨相處的地方。她正在四處亂走的時候,恰好踫到了刑管事。見到她,刑管事立刻喜形于色地跑了過來,大聲喊道︰「小姐,我都找了您很久了!」
杜明嫣疑惑地停了下來︰「怎麼啦?」
「小姐,勇武侯府的二公子來了。」刑管事道,「就在正廳等著您。」
「納蘭韞?」杜明嫣想,這個過年的時候他不在家里面呆著,跑到他們杜府來做什麼?不過杜明嫣也不以為意,對刑管事點點頭,道,「我現在過去。」
走入正廳的時候,她便發現納蘭韞神色憂愁地坐在客位。
「怎麼啦韞弟?看你的模樣,很不開心似的?」杜明嫣走了過去,笑著坐在納蘭韞旁邊。
納蘭韞定定地看了她好久,方有些憂郁地道︰「嫣姐,我要走了。」
「哦。……走?你要去哪里?」杜明嫣訝然地發問,心中涌起些奇怪的情愫,像是不舍。不過她很快便將這莫名其妙的情緒給強硬地壓在了心底,嘴角微微勾起,狀若無意地道,「是你的外公回來了嗎?要帶你走?」
納蘭韞卻似乎更不開心了︰「嫣姐,你很關心我外公什麼時候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