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如無盡頭般的江水涓涓流著,如同不斷從杜明嫣眼中滴落的淚水。
淚水在掌心匯聚成湖,直到杜明嫣哭到無聲,這泊湖才隨著雙掌的打開化瀑落地。
一道陰影覆蓋上來。
杜明嫣驚慌地回過頭,卻發現一雙還算有力的手掌將她想要再一次站起來逃跑的身體,重重地控制在手底下。手掌的主人自然是納蘭韞。他居然找到了這里,一聲不響地出現在她身後——他想做什麼?既然一切都說開了,為什麼他還要來找她?難道他上輩子沒有看到她是個多麼糟糕的人嗎?
懷著半是自哀自憐,半是自暴自棄的心情,杜明嫣掙扎開納蘭韞的手,連口氣都變得有些犯沖︰「你跟過來做什麼?」
「我找你。」納蘭韞的口氣十分平和,但正是如此卻更讓杜明嫣听得難過。
她索性重新坐了下來,腦袋深深地埋進了膝蓋上,雙手半遮住頭,仿佛這樣就能逃避。
然而納蘭韞的動作卻是與他平和語氣完全不符的強硬。
「天快黑了,跟我回去。」納蘭韞抓住了她的手臂。
「松開!」
「走吧。」納蘭韞沒有在乎她說什麼,抓住她的手臂很干脆地將她強拖起來。
「納蘭韞!」杜明嫣拼命地掙扎著。
可是納蘭韞的手掌卻仿佛澆築了鐵一般,至少對于她而言,他的力量簡直就像鎖,可以輕易地將她控制住。也許是杜明嫣掙扎的力氣太大,納蘭韞雖然不會被她真的掙月兌開但也拖不動她,他忽然狠狠地把她一拉便將她按進了懷里,再蹲下去右手手臂彎曲立刻將杜明嫣扛在了肩膀上。
雖然在旁人想來,一個十一歲的男孩將十二歲的女孩子扛在肩膀上的畫面有些可笑,納蘭韞卻不一樣,他習武多年,鍛煉身體也很努力,整個人都長得如同十五歲的少年那麼有力,也初見長大後的五官雛形了,所以這畫面倒是並不太古怪。何況這江邊根本沒有旁人,誰能見到呢?
納蘭韞只是想要趕緊把杜明嫣帶回去罷了,畢竟這兒是郊外,眼看著天就快要黑了,如果還不回城,那可就回不了城了。何況,誰知道這郊外會不會還有什麼山匪?可是這在他看來簡簡單單的行為,在杜明嫣的自我腦補下卻全然變了一個意思。
在飽受保守教育的杜明嫣心中,男女之防是相當重要的。雖然這輩子也有不小心發生一些小小的曖昧,但那都是無心之失。可是如今她想到這納蘭韞和她一樣擁有前世的記憶,指不定心中是怎樣看她的呢!正在她思維最敏感多疑之際,納蘭韞卻將如此親密的動作用在她身上,杜明嫣當下更覺得納蘭韞是不將她當一回事了……
「納蘭韞,你放下我!」杜明嫣手腳並用掙扎不停卻仍舊無果,竟大聲哭了起來。
「哎!」納蘭韞當下也慌了手腳,不過倒也還記得自己的要緊事,便是帶著杜明嫣回城,倒也仍舊堅持著回到了馬車旁。他一路輕功疾趕,馬車也沒他快,但也有杜明嫣不善駕馬的緣故在。把杜明嫣扔進了車廂,抽了這識途老馬一鞭子,等納蘭韞感覺到這馬車動了起來,他才終于安下心安撫杜明嫣。
要是平時,納蘭韞實在說不出什麼深沉的東西,想要討誰高興,必然是嬉皮笑臉的。可他仔細看了看杜明嫣的神色,便曉得她是真的傷心了,若是嬉皮笑臉,根本只會讓她更加難過。當下,雖然依舊想不明白杜明嫣傷心的緣故,納蘭韞還是聰明地擺出了深沉的態度︰「嫣姐,究竟我說錯了什麼,惹得你如此傷心?」
一路追過來,納蘭韞一路在想他在梅園說錯了什麼話。
可他根本什麼話也沒說吶!
杜明嫣一聲不吭,只顧著埋頭默默流淚。
納蘭韞是真拿這樣無助的杜明嫣沒轍。他只能腆著臉硬將杜明嫣的臉龐捧起來,讓她只能看著自己︰「嫣姐,求你了,你這樣流眼淚,真是教我手足無措。我究竟說錯了什麼,您說吧,我一定改,以後,再也不說類似的話惹您傷心生氣了。」
杜明嫣定定地看著他,感受到頰邊的溫度,不由得更加氣苦。
「你別再這樣了,雖然我不明白你為何要這麼溫和對待我,但……既然已經說穿了,何苦繼續惺惺作態?」
納蘭韞只覺得自己腦袋都要炸了,杜明嫣說她不明白,他何嘗不是也不明白?
可,靈光忽而一閃,他忽然覺得自己仿佛弄懂了杜明嫣乍變情緒的由頭。
他猛然想起了杜明嫣的死因。
莫非,杜明嫣誤會便是由那件事生出來的?
納蘭韞連忙試探著問了一句︰「嫣姐,是不是霍啟……」
杜明嫣听見這名字,猛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仿佛這樣就听不見了一般。
納蘭韞顧不得嘲笑她這掩耳盜鈴的動作,他只是舒心,他總算搞清楚杜明嫣變臉的原因了。
「嫣姐,你听我說。……上輩子,等我回來的時候,的確听聞了您和霍啟的事情……」見杜明嫣陡然色變,納蘭韞不敢逗她了,連忙將接下來的事情全盤托出,「可是我相信嫣姐您絕不是那樣的人,在我一番調查後,果然搞明白事情是許圓安弄的。然而……」
納蘭韞的聲音變得十分低沉︰「我爹在邊疆戰死,雖然我依舊得勝而歸,卻斗不過陛下面前更有眼緣的洛夫賢。我娘殉情而去,整個納蘭家也支離破碎,最後在洛夫賢推波助瀾之下更是徹底沒落。而我,由于有功在身,洛夫賢擔憂我報仇,便雇了一批高手將我圍殺。」
杜明嫣愣愣地听著,她沒想到自己死後納蘭家竟然也被洛夫賢斗垮了。
納蘭韞傷感地順勢抱住了杜明嫣,有些脆弱地在她懷中道︰「……嫣姐,我知道您是無辜的。」
這話便恍如驚雷,教納蘭韞再一次忍不住落下了熱淚。
(關于納蘭韞怎麼找到杜明嫣的,可以理解為留待讀者自解的支線劇情←V←記得推介票~收藏~其他票和打賞如果順手也來一發吧!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