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總還是要掙扎一下。
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把自己給它吃，怎麼都覺得不甘心啊！
長劍頗長，她用起來很費力，最後索性當成了刀，左劈右砍。
那只野獸對這種招式也沒轍，看她弱不禁風，總是要僥幸地想著可以輕飄飄將她拿下，自己不受傷的。便是野獸，也有自保的本能。于是一時間一人一獸就這樣僵持起來，誰也奈何不了對方。
可她已經堅持不了太久了。
一開始被這只凶惡的野獸從後偷襲，雖然她那時候恰好就在舞劍，倒也回身斬了它一刀，卻是切在了厚厚的毛皮上。它沒有受多少傷，江家小姑娘自己卻是像主動把肚子送過去似的，給它撓了一爪子。這只到底也是野獸，一爪子是她吃不住的，如今鮮血橫流，眼看著遲早是要月兌力的。等到那個時候，她恐怕就只能躺倒在地上，任它撕扯咬噬了。活生生地被吃，這可不是江家小姑娘給自己設定的死亡方式。
死，要麼就躺在床上安靜地閉上雙眼，要麼就干干脆脆地被一刀斬了！
等到這麼華麗的語句從腦子里面蹦出來的瞬間，江家小姑娘立刻就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力量！不過是舉劍，一斬罷了！她有何懼？就算死在這家伙的爪子底下，總也好過被它那尖牙給碎成肉泥來得爽快！
江家小姑娘永遠想得通透。
可她想得再通透，到底也只是個小女孩，一開始和野獸對峙還好，一主動沖上去，那只野獸立刻大吼一聲，猛然揮了一爪子，把她狠狠地搡揉到了牆上。「轟！」一聲巨響，江家小姑娘就混著厚厚的泥土，倒在了地上。
臨到昏倒前一刻，她仿佛听到了夢里的聲音。
那是非常好听的聲音。
「孽畜敢爾！」
好吧，這個遣詞用字並不妨礙這個聲音的好听。
她好像，認得這個聲音。
帶著淡淡的疑惑，江家小姑娘，一點一點地，沉落入夢境里。
…
「孽畜敢爾！」
眼看著那只野獸要撲向無法反抗的江小妹，杜明嫣驚詫地大喊了一聲，隨著這聲呼喊同時飛出的，還有她急速射出的箭。羽箭雖然尖銳，但畢竟只是針對人類和小型動物削出來的，對付這只龐然大物，就有些不夠看了。可這一箭和那一呼，已經足以吸引它的注意力，也已經足以暫時激怒它，讓它朝著這里沖過來。
「交給我！」納蘭韞飛快地將杜明嫣推到一旁，一邊慶幸自己記住了要帶上兵器。
腰間雖然是劍，卻不細，是上了戰場以後狂轟濫炸般劇烈戰斗也不用擔心卷刃的好物。這柄劍乃是納蘭桀特意為他與兄長打造的，他與兄長幾乎什麼武器都使過，然而行走江湖，還是終究留下了用劍的習慣。
飛身上前，納蘭韞的戰斗直覺讓他率先沖到了野獸的身旁，踩著它一腳兩腳，飛一般凌至這頭畜生的頭頂上。見這畜生還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依舊囂張不已地沖向杜明嫣，納蘭韞立刻半蹲，凶猛地一拳就擊了畜生的天靈蓋——假如它有的話。
不過，這一拳明顯喚醒了它的注意力。
而這一拳，也讓納蘭韞通過內力傳導，分辨出了這只野獸頭頂的最薄弱處。
冷笑一聲，納蘭韞長嘯著終于拔出了劍，倒著刺中了那最薄弱的地方。
「嗷！！！！！！！！」
一聲狂嘯，一聲哀鳴，都隨著納蘭韞攪動的劍技湮滅于天地間。
這剛才還如同鬼怪般難以戰勝的對手，就在納蘭韞一拳一劍下，死了。
杜明嫣震驚地看著納蘭韞用輕功飛下，如天神般落在她的身前。
不過，她很快清醒過來，朝著牆邊跑去。
江家的小姑娘，如今還不曉得是死是活。
杜明嫣跑過去，將江小姑娘抱了起來︰「你醒醒！你快醒醒！」
她不懂什麼醫理，只是曉得在這種時候，江小姑娘若是昏倒了，就真的沒有得救了。
也許她的動作太大，這麼一晃悠，江小姑娘竟然真的醒了。
看到杜明嫣，她那輕輕掙扎的雙眼猛地一震︰「是你？」
「你……你……」杜明嫣不知道江小姑娘叫什麼名字，她也不曉得自己此刻做什麼好，只是純粹憑借著自己的潛意識，不斷地呼喚著。如今江小姑娘當真睜開了眼楮，她卻不曉得應該說什麼了。
那只野獸太巨大，便是有些杜明嫣的遮擋，江小姑娘還是看到了它倒下的身影。
「啊呀，它死了……」江小姑娘感嘆著，「好歹也落了一個同歸于盡，很好，很好。」
她的話語里，充滿了不祥。
「你別這麼說，你不會有事……不會……」杜明嫣哭著抱緊了江小姑娘，可是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如今，江小姑娘的肚月復都染紅了，她還能活下去嗎？這麼多鮮紅色，是江小姑娘流了多少血呢？她不敢想，她只能不斷重復著自己都不願意相信的話，不斷地哭喊，不斷地流淚。
「你真沒用。」江家的小姑娘，一如既往地鄙視她。
「我沒用……我想來報恩，卻，卻連救你都做不到！」杜明嫣心甘情願地領了這一罵。
倒是江小姑娘不適應了，自己轉了一個話題。
「……誒，既然你來報恩，那你幫我個忙吧……」江小姑娘的聲音，頹廢得像個七老八十的老嫗。她沙啞著嗓子，輕聲地請求著，「等到我死了……你記得給我挖個坑，別隨隨便便地丟在竹筏上……好傻……千萬別鋪花………………更傻……你要把我埋在土里，不然我會被鳥吃掉……對了，墓上，你還要刻我的……對了，我沒有告訴過你的名字。那就，立一個……江家小姑娘之墓吧！人家的閨名……才……才……才不要告訴別人呢！」
江家小姑娘，到了這種時候，依舊擁有她的驕傲，她的尊嚴。
她十分謹慎地叮囑著杜明嫣︰「你別誑我，別隨隨便便地，我要是化成了鬼，一定會看著你，要是你不遵守我們的約定，我就來找你！」越說，江小姑娘的語氣越快，越輕松。
就像……
就像回光返照的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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