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杜家和納蘭家都對這樁婚事感到相當滿意,但是,想要直接繞過楚國的律例,還是不可能的。
如今,杜明嫣雖然已經滿了十五歲,可是納蘭韞比她小一年,才十四,要是成親了,說不定杜明嫣得被抓進刑部大牢里。
訂婚歸訂婚,通房丫頭歸通房丫頭,像杜明嫣這樣要以正妻之禮嫁入納蘭家族的人,是非得要走正式程序才行的。
第一條最要緊的,就是納蘭韞滿了十五歲才能成親。
不過這也不算什麼,多等半年就是了,還能好好準備一番。
這次,納蘭桀是打定主意要大辦一場,給親上加親的杜瓊之好好漲漲威風。
最終,兩家約定于第二年三月,將杜明嫣嫁入納蘭家。
在忐忑的等待之中,時間總是要走得慢一些。
但再慢,也不過半年。
三月到了。
在初三的那一天,整座京城都被喧嘩的鑼鼓聲給吵醒。
風風光光的迎親隊伍,在今日紅袍加身的新郎官帶領下,鑼鼓喧天地從勇武侯府之中走了出來。
雖然有些吵鬧,但京城里的人就是喜歡這種吵鬧的味道,也許哪兒的人都一樣,喜歡去湊熱鬧。
街道幾乎被堵住,納蘭韞頗費了一番工夫才好不容易從人群中鑽了出來。
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氣,要是因為被人堵在路上的理由誤了時辰……不,他估計會拋下迎親隊伍,自己用輕功趕去杜家迎接杜明嫣的。
坐在高頭大馬上一邊期待待會兒的情景,納蘭韞的笑意從未有收斂的跡象。
他為何要收斂呢?
納蘭韞等待這一天,已經太久了。
從很久以前,他便對那偶爾別扭的杜家小姐動情,可礙于身份,卻終究只得飲恨。
這一輩子,他終于能夠走入這一刻,不久以後,他便會和杜明嫣拜堂了。
堂堂正正地宣告給所有人知道,他從此就是杜明嫣的夫君了。
再也不用含著醋意,看著她為別人傷心,為別人難過,哪怕那別人是他的親生兄長,納蘭韞也恨上輩子的納蘭拓那麼絕情。
就算是這輩子,他以一個‘韞弟’的身份,又算什麼呢?不過只是個朋友而已。
可他不僅僅只想成為杜明嫣的朋友。
他喜歡她,明白了這一切,他就再也沒有想過放棄。
能夠改變的,他傾盡全力改變,只要這一生,杜明嫣能成為他的夫人,其余付出再多也沒有關系。
為保護她而受傷,是榮耀;
為讓她開心而努力,是情願;
為讓她幸福——這是責任。
納蘭韞從來不是一個沒有擔當的人,他喜歡上了杜明嫣,就不會再讓她無端悲傷。
他會為此付出自己最大的努力。
他一定可以做到。
納蘭韞很自信。
「二公子!二公子!」在納蘭韞走神的時候,身旁的小廝忽然悄悄喊了他兩聲。
「怎麼了?」納蘭韞開心,便和顏悅色地看了過去。
「您的馬走偏了。」
「……」可不是麼!一走神這調皮任性的家伙就自己亂走,眼看著要往城南門去了,納蘭韞頭痛,趕緊牽著馬韁把這匹不馴的馬給拖了回來。好在這馬沒有傷人的愛好,否則這喜宴上要是沾了什麼不好的事情,納蘭韞肯定第一個要倒楣——文氏一定會敲死他的。
帶著聲樂隊到了杜家門口,納蘭韞進行了一系列慘無人道也可以稱得上是優良傳統的儀式。至于慘無人道,實在是儀式太過繁瑣麻煩,讓看過無數書冊的納蘭韞都只能甘拜下風,順便,佩服一下將那些復雜繁瑣儀式,說得頭頭是道的婦人們。教導這些禮儀的時候,納蘭韞差一點為自己連街上隨便拉來一個婦人都能倒背如流的儀式都記不住的行徑,而生出謝天下的願望,好在他聞听杜明嫣也記得不是很清楚,于是很輕松地找回了自尊。
勉勉強強在旁邊人的牽引和提點下完成一切,納蘭韞終于得以將杜明嫣從杜府請出來了。
殊不知他松了一口氣,杜明嫣更是松了一口氣。
在府邸里的期間,杜明嫣身旁坐了八位禮儀指導,盡善盡美地教導她在後院中為人處世的準則,而且毫不厭煩地進行重復播放,幾乎要讓杜明嫣以為這八位是專程來找她麻煩的。如今納蘭韞把她迎出府邸,她也總算可以逃過這些人的魔音穿腦了,何其幸也!
杜明嫣在婆子的攙扶下,被順順利利地送進花轎。
再次出來的時候,就是回到納蘭家了呢。
上輩子,杜明嫣沒有經歷過這種復雜的儀式,幾乎稱得上失去娘家幫扶的她,就直接被送入納蘭拓和她的新房。
可惜又有那般屈辱的遭遇……
罷了罷了,前緣已然盡是前緣,如今她與納蘭韞兩情相悅,還要可惜什麼呢?
杜明嫣總是能夠用樂觀的態度來讓自己開開心心地度過每一天,這麼久以來,遇到任何事情,她都會極盡可能地朝向好的方面想。這一生,能夠抉擇到一個自己傾心的人為自己的良伴,已經是杜明嫣上輩子想也不敢想的事了。若說良人,還有誰,能比陪伴自己走到現在的納蘭韞更加合適呢?
杜明嫣所坐進去的那輛馬車,還是屬于勇武侯府的車駕,畢竟現在納蘭韞還是擔著勇武侯二公子的身份。不過納蘭家已經在京城的城中心重新買了一間屋子,就為了讓一直希望闖蕩出一番事業的納蘭韞,能夠自由一些。畢竟,勇武侯這個爵位肯定是要嫡長子納蘭拓繼承的,納蘭韞想要自己闖出聲名,首先就不能太依賴父親的庇佑,當然私底下納蘭桀肯定會幫助他的,只是明面上納蘭韞可不能給那些一天到晚閑得慌的御史們找到彈劾他的理由。
倒也不是怕被揭發這點小事,可要是真的被項隹給記住他的壞名聲,那出頭之日可就遙遙無期了。納蘭韞謹慎,當然不會在這一點上露出馬腳,所以在成婚以前就已經和納蘭桀說過這件事情了,到了合適的時候,他就可以從勇武侯府搬出去。
披掛著喜慶朱紅色帳幕的馬車終于行駛到了勇武侯府的門前。
杜明嫣出來的時候,听到不少人的起哄聲。
雖然他們起哄的對象,是納蘭韞,可杜明嫣還是忍不住也有些臉紅,好在她的頭上披了一塊紅巾,就算她臉紅了,外面的人也看不出來。想起還有這樣一層遮蓋,尷尬的感覺立刻就減少了許多。
二人並肩走到了喜堂中,納蘭桀和文氏笑呵呵地坐在主座上。
等待今日的,可不僅僅是納蘭韞一個人。
雖然杜明嫣不是嫁給納蘭拓,但也總算是嫁入他們家,文氏不由得暗暗感嘆,杜明嫣就是和她有緣。不過這話,當著宋綠楊的面還是沒有說,免得教她與杜明嫣的朋友關系生出裂痕。有了主持儀式的人溫和的指引,杜明嫣和納蘭韞就算是緊張,也沒有做錯動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
儀式進行得很快,杜明嫣很快就被送進了新房里。
不得不說,重新以兒媳婦的身份踏入勇武侯,真是久違的體驗。
好在,待會兒那人不會再將她孤零零地晾在這個地方。
杜明嫣靜靜地坐在床沿,忽然就听到了推門聲。
一個略有些踉蹌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杜明嫣還以為是侍奉的丫頭,直到那熟悉的氣息接近了,她才發現這個人居然是納蘭韞。
溫暖的手拂過額頭,紅巾被他揭開,輕輕扔進床鋪里頭。
「夫人。」納蘭韞改稱呼改得飛快。
杜明嫣驟一听到這聲音,不由得一怔,羞紅著臉頰低下了頭,輕聲道︰「夫君。」
納蘭韞笑了,開心不已的。
「你們不是要喝酒嗎?怎麼你……這麼快就進來了?」杜明嫣微微抬起下巴,訝異地問道。
「我在喜堂里直接灌了一壇子。……他們總算肯放人了。」納蘭韞解釋完,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怕夫人你在這兒等著我,會無聊。」
「你呀……」他全心全意為自己好,杜明嫣就是想好好教育,也不曉得怎麼開口。
結果她還是嘆息一聲,輕輕伸手抱住他,「你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沒有。」
「喝了這麼多呢……啊……」杜明嫣埋怨了一句,忽然渾身一顫。
她放開納蘭韞,卻被反而抓住。也不知是氣氛濃烈,恰好情動,還是酒在作怪。但他一只手牢牢地抱著杜明嫣,另一只手則不懷好意地在她的背脊上揉來揉去。脊梁骨是最敏感的地方,他幾乎踫到哪里,杜明嫣便會不能自已地申吟。
「唔……」納蘭韞的眸色漸深,那只手,也不知不覺地探往了更深處。
忽然,杜明嫣渾身都繃緊了,不是情動。
納蘭韞能感覺到,她在恐懼。
對了,上一世他曾听說,他離開的那一夜……
「別怕。」納蘭韞的聲音,溫柔如水,「我是你的韞弟吶。」
我是你的韞弟。
對。
一切已經過去了。
杜明嫣順從地閉上了雙眸,嘴角漸漸翹起。
一切已經過去了。
……納蘭韞卻忽然停了手。
事後杜明嫣承認,這一刻,自己的心髒驟然停了一瞬。
可很快,納蘭韞不好意思地張開了嘴︰「我剛才……好像真的喝多了……」
「撲哧——」杜明嫣笑了起來,推了納蘭韞一把,「行了你快去吧。」
納蘭韞趕緊溜出了門,差點和門外偷听的文氏撞個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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