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溫拾蘭喃喃自語。
「什麼真的假的,溫小蘭你生了熊膽呀,敢對小爺俊逸倜儻的瓖玉臉龐又揉又搓,小爺我……
欸!我沒偷打你啦,怎麼莫名其妙就哭了,女人真是水做的,動不動就兩眼淹水,小爺是看你可憐才安慰你,不許你抹了眼淚鼻涕在上頭,我這是新衣服……」真是的,有必要哭得這麼傷心嗎?活似他又欺負她欺負得很慘,她以哭來宣泄。
喬翊手足無措,連忙將手上的綠萼梅盆栽丟給一旁看戲的朱心池,笨拙的拍拍佳人的背,想讓她別哭了,他一個勁的心疼。
可是哭得正起勁的溫拾蘭根本沒听見他說什麼,反而淚珠兒不住往下掉,兩泓明潭蓄滿水氣,看得他既揪心又無奈,整顆心軟得化開,索性長臂一伸將人摟進懷里,大掌輕拍縴背,語氣輕柔的哄人。
這大概是破天荒的第一回吧,對個女子輕聲細語,滿心的柔情和憐惜,把她當寶呵護。
兩個月前若有人說他會將溫拾蘭捧在手心上,他肯定嗤之以鼻,反嘲笑對方腦袋被牛蹄踩爛了,再飽以老拳再踩上兩腳,讓人把腦子掏出來以冰涼井水滌淨,烘干了再好好想一想,小爺不是能讓人糊弄的。可是這一刻人就在懷中,軟玉溫香,他才看清楚自己有多蠢,明明人就在他身邊,他居然不曉得自己的心意,白白浪費了好些年,還以為欺負她是因為有趣,殊不知是為了引起醉心音樂的她注意,分點心在他身上。
「你好像……」她哭得听不清楚在說什麼。
「像什麼,別一徑的哭,很呆……」呼!她……她竟然膽大包天,掐他腰肉,真當他是好欺負的軟柿子。
「……立羽……」溫拾蘭抽抽噎噎的抖動雙肩。
「立羽?」不會是還在想「那個臭小表」吧,他莫名的跟自己吃起醋。
「你和立羽長得真像……」看到他,她想到令人感到窩心的立羽,八歲的孩子比他更體貼人,讓她過得非常開心。
喬翊一听臉更黑了,很想朝她大吼︰立羽就是我,我就是立羽,你這沒眼色的笨蛋,居然認不出小爺!
「是他長得像我。」
「我想他……」小小的身體抱起來好舒服,軟綿綿的,又有孩子的女乃香,不像他這麼硌人,肌肉硬如石……
溫拾蘭驀地一僵,沾了淚水的微翹長睫宛若朝露凝珠,如蝶翅般搧呀搧,她面染飛霞映了桃紅,反應遲鈍地發現自個兒嬌軟的身子正偎著一名男子。
那有力的臂膀環著香肩,她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有些難為情的低下頭,不知該不該無情的將人推開,兩人此時的動作著實曖昧,只怕又多添了讓人嚼舌的閑話。
「你……」他的臉上陰雲密布,想撬開她腦袋,看看里面是不是絕情的,不過溫拾蘭的下一句話讓他又滿懷好心情,嘴角越揚越高。
「可是我更想念你,看著立羽時想著你有沒有吃飽、穿暖,想你會不會照顧自己,有沒有又惹是生非,少了個欺負的人是不是手癢……」她想了很多很多,想得夜里難以入睡,燈下縫起軟皮靴,想他的鞋又該磨破鞋底了。
「呵呵!懊不會還想到半夜爬起來偷哭,讓人以為鬧鬼了。」他得意的翹高唇角,一時忘形的說出立羽才曉得的秘密。
幸好溫拾蘭心性單純,沒將兩者聯想在一起,反而想差了。
「喬小三,你派人監視我?」頭一抬,被淚水洗滌過的琉璃眸閃閃發亮,亮如天邊的星子。
見她眼底閃著熠熠光亮,又要發怒了,喬翊笑得臉上開花似的,搖頭又點頭,有如偷人寶物又叫囂的張狂小賊。「小爺神機妙算,哪需帶著你這朵小蘭花兒,瞧瞧小爺的五根手指,隨便掐指一算就能算出你頭上長了幾朵花。」
「真是臭美,莫名其妙消失幾個月又像鬼似的竄出,你不嚇人也把人嚇個半死,還當自個兒是塊香餑餑,人人搶著要。」他真讓人生氣,令她真想鐵了心不理他。
他忽地一捂臉,牙關咬緊。「說好了不許再摑我臉,帶著女人的巴掌印出門很丟臉。」被打怕的反射動作,身體不由自主的動起來。
「我哪有……」她本想解釋還沒氣到想動手打人的地步,可是一見到他護住面龐的動作,失笑的用指頭戳他。
「喲!天地倒反了不成,你一個小小女官也敢對世子爺不敬,不知廉恥投懷送抱,你就這麼不要臉,非要丟盡司樂司顏面,讓外人以為我們司里全是你這等貨色。」雲雪湘眼神里快噴出火,怨毒的瞪著溫拾蘭,巴不得推開她,自己佔據喬翊的懷抱。
「雪湘,你誤會了,我們不是……」她只是情不自禁,一時失了分寸。但這些話不能由她口中說出。
「何必跟她廢話一堆,小爺想做什麼由得她指手畫腳嗎?真當自己是塊好料子呀,給小爺當踩腳布都不配。」什麼玩意兒,居然敢往他和小蘭中間沖,刻意把她頂開好介入其中,還一開口就是酸死人的惡言惡語。
「就是嘛,雪瘋子你也管太多了吧,人家小兩口久別重逢恩愛一番又礙了你哪只眼,非要來棒打鴛鴦,自個兒找難堪。」狗腿子朱心池諂媚地幫腔,贏得世子爺贊許的一記眼光,她樂顛顛的挺起胸,狐假虎威。
她敢這般橫行無狀,靠得不過是世子爺的小小勢力,只因她恰巧是溫拾蘭自小到大的閨中密友,有些時候世子爺不好出面做的事就請她代勞,例如通風報信、代為保護,同時嘛,也能滿足她個人的小虛榮,能和世子爺攀上點關系,她就有作威作福的本錢,儼如一個用鼻孔睨人的女暴君。
而世子爺是小霸王。
「臭豬心,滾一邊去,沒你的事。」雲雪湘也不知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一把將朱心池推開。
「吼,你又叫我臭豬心,是不是想聞本小姐三天沒洗的臭鞋子,我臭臭臭……臭死你,讓你滾回娘胎學繡花。」好呀!真要跟她杠上是吧,她挽起袖子跟她拚!
「好耶!用你的臭鞋子扔她,小爺挺你到底,看要打她的妖精臉,還是肥腸腰,折了那雙蝦蟆腿也不錯,讓她一輩子跳不了舞……」喬翊大聲叫好,還拿出兩片金葉子做為獎賞,唯恐鬧得不夠熱鬧。
「好,都听世子爺的,小女子為你鞍前馬後效勞……」呵……雪瘋子,小姐我終于可以把你打成豬頭三了。
一個吆喝,一個應和,眼見著朱心池和喬翊一搭一唱的鬧起來,臭味相投的挑起一場混亂,朱心池甚至真要月兌下繡花鞋扔人,倍感頭疼的溫拾蘭一手拉一個,拉住這兩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家伙。
「喬小三,心心,你們兩個再鬧就別來司樂司,我們司樂司閉門謝客,小心走,別踫著,不送。」她伸出手,做出送客的意思。
「小蘭……」朱心池一臉委屈的眨著眼。
「溫小蘭——」喬翊不高興的瞪人,非常不快她的無情無義、過河拆橋,連他喬小三也敢趕。
溫拾蘭誰也沒理會,反而懷著歉意看向雲雪湘,「雪湘,他們胡鬧慣了,沒什麼惡意,你別往心里去,這是玳瑁簪,你不是很喜歡嗎?做為賠禮,希望你能見諒。」
將澄黃色帶深綠紋的玳瑁簪子從發髻取下,放入她手中,本想故作清高,揮手拍開的雲雪湘因為真的喜愛只是做勢要扔掉,又裝出勉為其難、不收失禮的高傲樣悄悄放入袖袋中,神情仍是趾高氣揚。
「那是我送的……」話到一半的喬翊及時收口,那送出去的簪子是他以立羽的名義送的。
「不是我要收的,是你硬塞給我的,到時可別反悔又要了回去。」就算想索回也不給,給了她就是她的。
「哪有送出去的禮又收回來的道理,你想還,我還沒臉收,都是司樂司的女官別見外,以後還要請你多照顧,拾蘭在此多謝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她福了福身,誠意十足。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溫拾蘭給了賠禮,話又說得漂亮深入人的心坎里,連有意給她難看的雲雪湘也難再冷著臉,僵硬的擠出大家都是好姊妹的笑臉。
「我也有不是,性子太直又嘴快,想什麼就說什麼也沒想過傷不傷人,這點我也有錯,不過我很好奇一件事,為什麼世子爺不來宮中走動,宮里便突然出現一位立羽小鮑子,而立羽小鮑子一走世子爺又出現了,你們兩個在玩捉迷藏嗎?
一個躲,一個藏。」
她一說畢,有幾個人表情怪異,尤其是溫拾蘭的愕然和困惑更為明顯,雲雪湘的話說出她一直感到納悶的地方,加上喬翊和立羽的樣貌那麼相像,她的迷惑更加深沉。
但是她也沒多想,只是當成湊巧,畢竟是兩個年歲有差的人,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是同一個人,他倆出現的時機剛好錯開而已。
「誰听你的瘋言瘋語,以為小爺跟你們一樣閑啊。小蘭,走,陪小爺溜馬去。」
不讓溫拾蘭將喬翊、立羽聯想在一起,喬翊手臂一伸將人撈起,運起輕功,幾步坐上司門外一匹高大駿馬。
「咦,這是……「踏雪無痕」?!」她驚呼。
通體黑如墨,毛發光亮,四足雪白無雜毛,能日行千里,不汗不喘,是一種珍貴且稀少的名駒。
「哼!算你識貨,坐穩了,小爺要放蹄狂奔了。」一聲輕叱,拉韁,甩鞭,一夾馬月復,喬翊放肆狂笑的策馬疾馳,風,瞬間從身邊呼嘯而過。
溫拾蘭被他突來的狂性駭到臉發白,只能緊緊的貼著他的胸以防被馬兒拋甩出去,當她習慣風刃打在臉上的微刺痛後,暗地里回眸便瞧見他被韁繩磨得發紅的手心,她想他需要一雙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