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憲章拎著血淋淋的大刀,沖到了胸牆邊,至少有五個日本兵死在了他的大刀下。
胸牆上,得勝的革字營官兵們舉起大旗,歡呼雀躍。而章軍士兵卻沒了蹤影。
李國革向著周憲章立正敬禮:「周師長……」
「敬個鬼的禮,快叫你的兵丁們尋找掩體趴下,日本人的艦炮要開炮了」周憲章喝道。
這些天來,章軍只要打退了日軍的沖鋒,馬上就會遭到日艦艦炮的轟擊,章軍士兵們早已習慣了日軍的這種戰術,一戰得勝後,從不歡呼慶祝,而是迅速躲進掩體里,藏的嚴嚴實實。所以,這些天來,章軍基本上沒有無謂的犧牲。
李國革手搭涼棚,向海面上望去,說道:「周師長,不會吧,日本軍艦少說也有二十公里開外,他們的炮彈能飛這麼遠?」
周憲章定楮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
原本停泊在海岸邊的日軍軍艦,包括那艘讓章軍吃盡了苦頭的吉野艦,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海岸,駛向大海深處,成了十個黑點。
軍港里,還剩下兩艘軍艦,不過,都是排水量只有幾百噸的小型炮艦,炮艦上沒有大口徑火炮。而這敘炮,也停止了射擊。
日本海軍竟然丟下了陸軍,跑了
在旅順,只剩下了三千日本陸軍,他們憑依旅順港、模珠礁炮台、嘮律嘴的五個炮台,與黃金山和二龍山炮台形成對峙之勢,但是,沒有艦炮的協同,日軍被迫停止了攻擊。
戰場安靜了下來,八天的戰斗,旅順第一次如此安靜。
黃金山炮台算是守住了。
章軍參謀長漢納根來到周憲章身邊,瞪著一對藍眼楮,喃喃說道:「這是上帝的恩賜」
「不,這是玉皇大帝的恩賜」李國革喝道:「你的上帝哪里管得了中國的事」
日本海軍撤走了,原因不得而知。
如果這些艘軍艦還在這里,就算這次打退了日本人,黃金山仍然難以逃月兌覆沒的命運。
日本人放棄了唾手可得的勝利。冥冥之中,莫非真有上帝或者玉皇大帝?
周憲章滿月復狐疑,回到了地堡中。
一連三天,周憲章都沒有回到這里。
櫻桃半趟在行軍床上,麻野義男手里握著一把手槍,守候在她的身邊。
周憲章喝道:「他是俘虜,怎麼手里有槍」
馮國璋跟在周憲章的身後,慌忙說道:「大哥,這是櫻桃小姐的意思,她說,如果日本人攻進來,就讓麻野義男開槍殺了她,大哥,櫻桃小姐是咱們的恩人,她的意思,小弟不好違背,況且,那個時候,的確也該留條後路。」
周憲章鼻子一哼,沖著櫻桃躬身說道:「櫻桃姐姐,這兩天戰事緊迫,憲章沒來看你……」
「格格來了。」櫻桃打斷了周憲章的話。
周憲章慌忙說道:「格格她在哪里,憲章受格格大恩,應當當面致謝……」
「格格在二龍山上。」櫻桃說道。
「來人,」周憲章喝道:「馬上去二龍山」
「格格說了,她不見你。」櫻桃說道。
「為什麼?」
「為什麼?」櫻桃面帶譏諷:「為什麼你心里比誰都清楚。怎麼,你還要去給格格填堵嗎?」
「這個……」周憲章滿臉通紅。敏繡或許不再為天津武備學堂那件荒唐事生氣了,可當初,周憲章利用趙巧兒,拒絕了格格這門親事,這件事,對于堂堂和碩格格而言,那是奇恥大辱
但是,敏繡硬生生吞下了這個苦果,她沒有和太後一起整治周憲章,反而違抗太後的懿旨,帶著人馬救了周憲章一命。這在人格上,大大高出了周憲章,讓周憲章無地自容。
周憲章再也不敢在櫻桃面前聒噪,只得小心說道:「憲章謹尊格格訓示。憲章不能親自前去給格格問安,還請櫻桃姐姐準許,讓我兄弟馮國璋代表我前去問安。」
櫻桃點點頭:「也行。格格要麻野義男和我一起到她那里去,周大哥,你多保重。」
馮國璋急忙招呼士兵,抬起行軍床,帶著麻野義男,出了地堡,前往二龍山。
蔡廷干躺在地堡的角落里,身上搭著一床棉被,角落上面剛好有一個觀察孔,陽光透過觀察孔,照在蔡廷干蒼白的臉上。
周憲章走到觀察孔邊,向外面望去,四周一片寧靜,海上沒有起風,對面的模珠礁炮台上,一面太陽旗在陽光下有氣無力地耷拉著,兩艘小型炮艦靜靜停泊在港灣里,悄無聲息。天空中,幾只海鷗飛過,發出數聲鳴叫。
一派和平景象。
周憲章俯身對蔡廷干施禮:「蔡艇長傷勢如何?」
旅順港突擊中,蔡廷干月復部受傷,差點一命嗚呼,幸好日軍在黃金山炮台上儲備有藥品,經過幾天的治療,好不容易挺過來了。
蔡廷干緩緩抬起頭來,喃喃說道:「我還好。聯合艦隊撤退了?」
「是的。」周憲章點點頭:「不知道日本人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日本人沒有賣藥。」蔡廷干緩緩說道:「能迫使聯合艦隊撤退的,只有北洋水師。」
「北洋水師?」周憲章吃了一驚:「你是說,北洋水師參戰了?」
蔡廷干緩緩點了點頭。
「可是,大清國與日本已經簽訂了停戰協議。北洋水師應該是和日本人聯合對付我們才對啊。」
蔡廷干想了想,發出一絲淡淡的微笑:「周師長,看來,大清國有血性的人,不僅僅只有你一個」
周憲章心頭釋然。其實,這場新年戰役,章軍從一開始就不是孤軍作戰紫禁城里有珍妃,戰場上有敏繡格格和聶士成,甚至還有一個湖廣總督張之洞也攙和了進來。
看來,不甘心輸給日本人的,大有人在。李鴻章不是最先提出章軍進軍旅順的嗎?北洋水師是李鴻章的人馬,看來,李鴻章也在暗地里攙和進來了。
一個士兵匆匆跑進了地堡:「師長,日軍西寬二郎旅團撤退了」
又是一個好消息
「他們往哪里撤退?」
「他們退回了金州。」
「金州?」周憲章問道:「那個方向有什麼動靜?」
「現在還不清楚。二龍山報告,張作霖帶人跟著日軍過去偵查,天黑前應該能回來。」
「用不著偵查。」周憲章笑道:「我敢肯定,金州以北,一定出現了清軍,而且,不是小部隊,是大部隊」
「何以見得?」漢納根問道。
「旅順是西寬二郎回家的路,他要想不死在遼東,唯一的辦法就是攻破二龍山,不是萬不得已,他絕不會撤軍。」周憲章說道:「他現在撤軍,只有一種可能性,他的部隊月復背受敵,而金州是他唯一能夠憑依的堡壘沒有金州,西寬二郎就只能在野地作戰,他的部隊已經精疲力竭,野戰必敗」
漢納根一連的疑惑:「敏繡格格只帶了五百人過來,聶士成的部隊正在與乃木希典對壘,無力南下,這支清軍會從哪里來?」
蔡廷干笑道:「漢納根先生,你的上帝不是顯靈了嗎?這個時候,我們派出部隊,與清軍夾攻金州,必能消滅西寬二郎。」
周憲章沉吟說道:「可是,我們的面前,還有三千日軍,他們雖然沒有艦炮支援,但仍然是一支不容小覷的力量。」
正說著,李國革走了進來,他的身後,跟著一個日軍中佐。
中佐沒有攜帶武器,見到周憲章,立正敬禮,用漢語說道:「周憲章將軍,我代表大日本帝國第二軍大山岩將軍,向周將軍和章軍官兵們表示敬意」
「這是怎麼回事?」周憲章向著李國革問道。
「他是來談判的。」李國革說道。
周憲章冷笑:「前兩天,神尾光臣已經來過了,我們無話可談」
中佐鞠躬說道:「周將軍,在下要談的,與神尾光臣說的並不一樣,我不是來勸降的。」
「是嗎?說來听听。」
中佐態度很是謙卑:「目前,日清兩國已經停止武力沖突,雙方化干戈為玉帛,大山岩將軍希望能與周將軍交個朋友。大山岩將軍知道,周將軍的部下經過八天激戰,糧食、藥品、彈藥都十分缺乏,為此,大山岩將軍命我帶來了三千公斤大米,價值五千兩白銀的藥品,以及步槍一千支,子彈一萬發,山炮兩門,請周將軍笑納。」
「什麼意思?」周憲章笑道:「大山岩將軍武裝自己的敵人,難道是要我們用你們的槍彈對付你們?」
中佐說道:「周將軍,按照大日本帝國與大清國的協議,日軍馬上將撤出遼東。你們的太後老佛爺已經宣布章軍為叛軍,日軍撤走後,清軍必然全力圍攻章軍,而章軍經過八天苦戰,損耗殆盡,難以與清軍抗衡。大山岩將軍對周將軍極為仰慕,不忍心眼見周將軍遭到清軍的毒手,所以,送上武器彈藥。大山岩將軍相信,一旦章軍得到足夠的裝備,必能堅守遼東。」
周憲章大為詫異,剛才還打得你死我活,這一轉眼,日本人竟然送起禮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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