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6-05
那晉搖頭晃腦︰「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章字營統領周憲章,公忠體國智勇兼備,身先士卒浴血奮戰,敗日寇于成歡,炸倭輪于仁川,阻日酋山縣有朋,斃日將大島義昌,揚國威于朝鮮,喪敵膽于東瀛,經查,凡周憲章及其所部所參之戰,我大清國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凡周憲章及其所部未參之戰,則多有敗績!聖人雲,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括弧,此句為李鴻章所加,不知出于何典?括弧完。實踐證明,周憲章乃我大清鋼鐵長城,章字營乃我大清最可愛的人!經朝廷御前會議議處,全體在朝官員一致同意,括弧,贊成一百八十票,反對零票,括弧完。授予周憲章義州總兵之職,正三品,全權負責義州軍事。即日起,章字營更名為章軍,**成軍,散在朝鮮各處清軍,統一歸章軍節制,總兵周憲章亦可效湘、淮軍先例,募兵練勇,周憲章可裁定章軍以下各營建制及軍官任免,報朝廷批準。望周憲章緊密團結在以皇上為核心的朝廷周圍,努力殺敵,驅逐日寇,光復朝鮮!欽此!」
那晉宣讀完聖旨,屋里屋外,一片沉寂。
大家都猜到了,皇上派周憲章的恩師那晉來頒旨,肯定是好事,可誰也沒想到,竟然是這麼大的好事!
皇上太慷慨了!把周憲章從從六品一下子提升到正三品,大清國立國兩百多年,從來沒有任何一位武將享此殊榮!
更為利害的是,章字營變成了「章軍」,周憲章不僅可以**成軍,而且,皇上給了他生殺予奪之權、擴軍募兵之權!
這就是說,在章軍內部,周憲章有權任命和撤換任何一名將領。
這簡直就是草頭王!
馮國璋跪在周憲章身邊,悄悄拉了拉周憲章的胳膊,低聲催促道︰「快謝恩啊!」
周憲章暈暈乎乎的,月兌口而出︰「師父,這個總兵非當不可嗎?」
眾人一片嘩然,那晉目瞪口呆。
袁世凱勃然大怒︰「周憲章,你還嫌皇上的封賞小了嗎?」
那晉慌忙說道︰「袁大人息怒,小徒大病初愈,精神恍惚,沒听清楚聖旨,我再宣讀一邊。」
袁世凱冷笑︰「那大人,我看他清楚得很!總兵之職,向來是從二品,而皇上封周憲章義州總兵,是正三品,你這個徒兒嫌官小!」
那晉慌忙說道︰「徒兒啊,這一點,你也要體諒皇上的難處。本來,總兵應該是從二品或者正二品。可是,這義州是朝鮮地界,本不是我大清的國土,朝鮮是我大清的宗屬國,按照禮儀,朝鮮地界上的官員,品級要低于我大清同等級別的官員,這麼說吧,我大清的縣令是七品,朝鮮的縣令就是八品。大清的總兵是是從二品,朝鮮的總兵就應該是從三品,我皇上格外恩典,封你為正三品,已經是格外看重你了。」
周憲章搖頭嘆息︰「師父啊,您老人家誤解徒兒的意思。徒兒不想當官,也不想帶兵打仗了!徒兒想回湘西老家。」
「為什麼?」那晉驚問。
周憲章低頭垂淚,搖頭不語。
姚喜慌忙說道︰「那大人,我們團長遇上傷心事了,咱們沒過門的嫂子死了。」
「沒過門的嫂子?」那晉皺眉︰「你是說金玉均的女兒金姝?」
「大人也知道金姝?」姚喜驚問。
那晉說道︰「我來義州的時候,路過金州,遇到了聶士成聶大人,朝廷已經命聶大人接任葉志超,擔任直隸提督,率軍前往山東。聶大人與老夫匆匆見面,說起過金姝,對這個丫頭贊不絕口,他說他已經認金姝為義女,原意作主把金姝嫁給周憲章,與老夫結親家,老夫想,金姝的父親金玉均也是朝鮮大儒,義父聶士成是我大清名將,這門親事,也算是門當戶對,就答應了聶大人。莫非,金姝遭遇不測?」
姚喜含著眼淚點點頭︰「那大人,金姝遭遇不測,是馮國璋大人親眼所見。」
「馮國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晉喝問。
馮國璋也是眼淚汪汪,把金姝母女跳江自盡的事說了一邊。
馮國璋說罷,那晉仰天大哭︰「我苦命的徒兒媳婦啊!我苦命的親家母啊……」突然,那晉收住了哭聲,揚手狠狠給了周憲章的一個耳光,打得周憲章滿眼冒金花。
周憲章捂著臉,哭道︰「師父,你干嗎要打我……」
「啪」的一聲,周憲章又挨了那晉一耳光,就听那晉聲淚俱下︰「周憲章,你個不肖的徒兒!我的徒兒媳婦、我的親家母都被日本人逼死了,你身為老夫的徒弟,不想著替老夫報仇,卻要解甲歸田,跑到湘西去當縮頭烏龜!我怎麼就養了你這麼個不爭氣的徒兒!我苦命的徒兒媳婦啊!我苦命的親家母啊!你們死得怨啊……」
那晉也是哭昏了頭,周憲章失去了未來的老婆和丈母娘,可那晉非說是他失去了徒兒媳婦和親家母,原本是日本人和周憲章的深仇大恨,變成了日本人和他那晉的仇恨。
袁世凱慌忙提醒︰「那大人,金姝尚未過門,從法理上講,還談不上親家母,這個,主要是你徒兒和日本人的事。」
那晉義憤填膺︰「我徒兒不爭氣!沒奈何,只有為師出面報仇了!」
「那大人打算如何報仇?」袁世凱問道。
「老夫不回去了,老夫就留在義州城,當這個義州總兵!老夫要親率章軍殺奔平壤、殺奔漢城、殺奔東京,活捉明治天皇,用明治天皇的腦袋,祭奠我苦命的徒兒媳婦和親家母!」
那晉此言一出,四座嘩然。
周憲章還沒什麼,他那些個兄弟們都是一個個苦著臉,跟著周憲章打仗,還有些盼頭,跟著這個迂夫子,大家腦袋掉了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馮國璋慌忙說道︰「那大人,您老人家連個武備學堂都管不好,哪能帶兵打仗,章軍還是交給周憲章吧。」
「交給他?憑什麼交給他!」那晉喝道︰「我兒媳婦死在日本人手里,這個狗東西的袖手旁觀,他這個沒血性的家伙,老夫怎能把章軍交到他的手上!」
周憲章大喝一聲,也不知是哪里來了力氣,一拳頭砸在床沿上,只听得稀里嘩啦,一張床被他砸成了兩截︰「師父在上,我周憲章要不能為您的兒媳婦和親家母……不,我的老婆和丈母娘報仇,就同此床一般!」
那晉雖然鬧得荒唐,但總算是把周憲章給鬧醒了!
金姝和柳瑩是被日本人逼死的!周憲章就是要死,也要先給她們母女報仇,要不然,到了陰間,他有什麼臉面去見她們!
周憲章突然發威,把那晉嚇了一跳,口氣頓時軟了下來︰「徒兒,你生師父的氣了?」
現在的那晉,在周憲章面前,就像是一位溺愛孩子的父親,兒子一發怒,父親頓時威嚴掃地。
周憲章正色說道︰「師父,徒兒想明白了,不為老婆和丈母娘報仇的男人不是好男人!金姝雖然沒過門,但徒兒已經認定,她就是我的老婆!柳瑩就是我的丈母娘!要為老婆丈母娘報仇,就得有兵有槍!要有兵有槍,就得當總兵!要當總兵,就得謝皇上大恩!臣周憲章領旨謝恩!」
「好徒兒!」那晉贊道︰「把個人的恩怨情仇,與大清國的興衰榮辱緊密結合在一起,立意極高,境界極高,有理想有抱負講政治講正氣,渾身上下充滿正能量!真乃四有青年也!老夫有你這樣的徒兒,真是祖上積德!」
周憲章規規矩矩從那晉手上接過了聖旨,榮升義州總兵。
章字營的弟兄們長出一口氣,屋里屋外,掌聲一片。
只有張勛,跪在眾人的背後,心頭如同打翻了油辣鋪,五味俱全——周憲章徹底醒了,他好不容易爭來的副師長怕是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