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高玨從沉思中清醒過來，臉上露出笑容，進而小聲說道︰「領導，您這是要去見楊部長。」
「是呀，要不然我來這干什麼呀。」楊姝婕說道。
「你是想把剛剛的事，和楊部長說？」高玨謹慎地說道。
「嗯。」楊姝婕鄭重點頭。「咱們婦聯以前收到過不少下崗女工的求助信，但咱們都沒有落實，而且自己還給自己的不作為找了借口，說什麼能力有限。昨天那個叫李麗貞的女人罵醒了我，我既然幫不了人家，又有什麼資格教訓人家，說風涼話呢。還記得，我說可以為她解決工作的時候，她竟然會說希望給那些上了年紀的先解決，她還年輕，還賣的動。她的話讓我感觸良多，她一個下崗女工，家里一貧如洗，尚有這種俠義精神，更可況我還是堂堂的婦聯主任，怎能讓她把我比下去。」
說到這，她又上下打量了高玨兩眼，說道︰「你很聰明，能想到的也多，你回去吧，這件事，讓我一個人來。」
「主任，我……」高玨猶豫一下，終于下定決心，他笑著說道︰「事情是我提議的，真相是我發現的，現在若是讓您一個去面對，怎對得起你送我的那套衣服呀。我只是，有件事還不太明白，想和您單獨說兩句，可以嗎？」
「當然可以。」楊姝婕信步向高玨走來，到了他的身邊，低聲說道︰「你小子是不是想要知道，我和楊部長是什麼關系？」
高玨沒有想到，看上去是個直腸子的楊姝婕會這般聰明，只能點點頭。
「我和她的年紀差不多，人生的遭遇也差不多，所以很能聊到一塊。工作上，她經常幫助我，而且我還知道，她是肖書記的人，有些我辦不了的事情，去找她的話，如果由她出面，會比我容易的多。」
高玨震驚了，他更加沒有想到，楊姝婕會對自己如此坦誠。自己只是一個新來的，這參加工作連一個月都沒有，楊姝婕竟對自己這般信任，將這些話說給自己听。
「這一次，承包校服的活，我一定會力爭，不管對方是什麼人。為了那些下崗女工，也為了我自己，我不要輸給她們。」楊姝婕再一次堅定地說道。
「姐，謝謝你對我說這些。」高玨真摯地說道。
「在這里就敢管我叫姐，你小子現在，膽子是越來越肥了。」楊姝婕嘴里這麼說，臉上確如鮮花般爛漫。
「那就算我膽子肥了吧。姐呀，我覺得這件事，您要是直來直去的話，哪怕把活爭過來，事情肯定會鬧大，人也得罪光了。日後的日子，絕對不會好過。我在想，能不能用點懷柔之策，既能把活拿過來，又不明面上得罪人，給對方一個台階下。」高玨說道。
「要是能有這樣的法子，自然是最好，可哪有那麼容易呀。」楊姝婕搖頭說道。
「法子肯定是有……」高玨琢磨了一下，小聲說道︰「你看我這個法子行不行……」
他四下看了看，見走廊上沒人，便向楊姝婕身邊靠了靠，貼在她的耳邊，小聲嘀咕起來。楊姝婕絲毫沒有對他的無力舉動感到生氣，只是認真的听，這幅畫面，要是被人看到，還不知道會怎麼議論呢。
當高玨把話說完，楊姝婕更是笑顏如花，甚至如大姐姐般，捏了高玨的臉一下，小聲說道︰「你小子還真是有主意呀。就照你說的辦。要是成了，姐今晚請你吃飯。」
兩個人聯袂走到部長辦公室前。敲門進屋，房間內坐著一個美貌婦人，婦人年紀和楊姝婕差不多，但氣質上，並不似楊姝婕那般冷，略顯嫵媚。
「楊部長。」楊姝婕微笑地打起招呼。
高玨也連忙跟著叫道︰「楊部長。」
「姝婕，你怎麼有空過來呀，快坐。咦，這位小同志是誰呀？」宣傳部長楊麗娟笑著說道。
「這是我們婦聯新來的，叫高玨。」楊姝婕也不客氣，很自然地走到一邊沙發上坐下，高玨跟在她身邊，並沒有坐。倒是楊姝婕，示意他坐到自己身邊。
從高玨進屋，到高玨坐下，楊麗娟的眼楮就沒離開過他。楊姝婕平常來的時候，從來都是自己一個人，很少帶下屬，最多也就是帶副主任，或者是辦公室主任尚瑾。婦聯還有一個呂大偉，楊麗娟當然也知道，畢竟是當初婦聯唯一的男人，獨樹一幟麼。但楊姝婕從沒帶呂大偉到她這里來過，今天竟領著一個新來的小子上門，怎麼不叫人納悶。
楊麗娟仔細打量著高玨，小伙子長得確實不錯，和呂大偉比起來，強的不止一星半點，唯一的缺點，就是穿的太過于樸素。身上的衣服，都掉色了，這得穿多少年了呀。
「部長，我今天過來，是想和你談點事，關于昨天和你說的那事。」楊姝婕沒有寒暄，直接進入主題。
「你想到什麼法子了嗎？」楊麗娟問道。
「我這榆木腦子，能想出什麼好的法子呀，但我手底下的人，腦子還真夠用，幫我想出了一個主意。這主意就是我身邊的高玨想出來的。」楊姝婕說到高玨時，頗為自豪地瞥了高玨一眼。
「一個新來的，就能想出法子，解決這老大難問題，不簡單呀。姝婕，你可真是慧眼識英才呀，能告訴我是什麼法子嗎？」
楊姝婕臉上的表情，沒有楊麗娟的眼楮。楊麗娟更為仔細地審視起高玨。
「高玨，就由你和楊部長說吧。」楊姝婕說道。
「是，領導。」高玨微微頷首，跟著看向楊麗娟，說道︰「楊部長，我的法子是這樣的……」
旋即，高玨將自己提議由婦聯組織下崗女工成立一個小型的制衣廠，承包縣里學校校服的事，詳細地說了一遍。但並沒有說自己和楊姝婕中午去教育局的事。他知道，那事還是讓楊主任來說吧。
高玨的語氣不卑不亢，很是泰然自若。听完他的講述，楊麗娟贊許的點了點頭，說道︰「高玨，你這法子很不錯呀，成立一個小型的制衣廠，成本很低，而且沒有風險，利潤穩定，可以保證下崗女工的收入。慢慢發展，多拓展些業務，甚至可以做大，給婦聯搞些創收。很好。」
跟著，楊麗娟的臉上笑容更盛，看著楊姝婕，又用羨慕的語氣說道︰「姝婕呀，真羨慕你呀，眼光獨到，從人事局只要了一個編，就挑出一個人才。我手底下這麼多人，還沒一個能替我想出這麼好主意的人呢。我看這事可行，就這麼辦，如果中途遇到什麼困難，盡管來找我。」
「部長，我開始也覺得這個不錯，的確可行，可是剛一邁步，就遇到了困難。這不，馬上就來找您了麼。」楊姝婕笑道。
「哦？遇到什麼困難了，說來听听。一下子解決上百名下崗女工再就業的問題，這可是大大的好事，我第一個支持，哪個敢阻攔，我楊麗娟肯定和他拍桌子！」楊麗娟眉毛一掀，大義凜然地說道。她現在的神情，再無半點嫵媚，好似一巾幗紅顏。
「怎麼說呢……」楊姝婕思量片刻，看向高玨，說道︰「高玨，這事還是你和楊部長說吧，就從咱們開會後說起。」
「是。」
高玨當下，繼續侃侃而談，從開會後，自己跟著楊姝婕去見了副縣長遲德軍說起，一直講到下午去了教育局踫壁。
「原來是這樣。這還有點麻煩了，民政局扶持的企業，里面也全都是下崗工人，如果把承包的活給你們，那他們就又得下崗。咱們總不能拆東牆補西牆呀。」楊麗娟面帶難色地說道。
「誰說不是，真叫人為難呀。但一想起來，昨天在拘留所里看到的那些失足婦女，我的心就像刀扎一樣。這不，回來的路上，我都差點哭了，好在高玨，又給我想出一個法子。但這事，我實在做不了主，想和您商量一下。」楊姝婕黯然地說道。
「你這屬下真不錯，總是能想出辦法呀。小高，你又想出什麼好法子了，說給我听听，要是可行，我一定支持。」楊麗娟現在，看高玨的眼神，是越來越專注，哪怕只是今天第一次見到高玨，但高玨給她留下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她作為宣傳部長，手底下的人多了去了，不管男的也好，女的也罷，還真就沒有一個像高玨這樣的。一個新來的，在面對領導的時候，能夠坐姿端正，從容自若，言談舉止，好不露怯，就如在一個水平線上對話一般。人才呀，這楊姝婕的命怎麼這麼好，到廢卷里隨便抓一個，就挑出個這樣的。看看明年公務員考試的時候，我也弄一個編，看能不能也選一個像他這樣的。
「我的想法是這樣的，今天在教育局和利民服裝廠廠長聊天的時候，得知這麼一件事，他的廠里的工人，都沒有什麼技術水平，維持全廠收入的來源，就是承包校服的活。我初步估算了一下，咱們北安縣所有的學校加在一起，一年下來，大約需要三萬套校服，而服裝廠的工人卻有二百余人。這樣算下來，一名工人，一年的工作份額才一百多套校服。正常來說，一名工人一天下來，怎麼不得干出三套五套的，再不濟，一天總能干出一套來吧。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而工作最多只需一百余天就能完成，這是對人力和設備的極大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