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裝廠的生產條件,簡直差的不能再差了。要知道,能夠擺下二百台縫紉機,且能從容生產的服裝廠,起碼得有兩千平面積。可這服裝廠,多說一千平,房間內縫紉機,擺列的緊緊巴巴,連個堆放布料的地方都騰不出來。而且也沒有庫房,真不知道購買回來的布料和做好校服,都往哪存放。
地面坑窪不起,還有磚頭渣子,高玨能夠看出來,這以前都是火炕,也就這兩天剛被砸完,里面的縫紉機,都是被堆進來的。不過,高玨也挺佩服王天華的,這也是個不小的工程,十多座房子,二三十間屋,所有的火炕,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全部砸干淨運走,還真不容易呀。雖說牆壁沒砸,想來是因為時間實在不夠用,有點砸不起。
參觀了一圈,廠內除了趙開東和那個會計趙玉玲之外,再沒有其他的工人。眾人回到廠長室坐下,該說不說,王天華準備的這些二手沙發,還真不錯。
「楊主任,這服裝廠咱們已經參觀過了,你有什麼看法,可否願意安排下崗女工進廠進行生產呀?」辦公室主任任立波等眾人都坐好,看向楊姝婕。
「這服裝廠的條件確實差點,但剛剛王局長也說了,他們這個服裝廠只承擔學校校服的活,沒有其他收入,也沒法搞的太好,不然實在不劃算。我的看法是這樣的,對那些下崗女工來說,主要能夠解決溫飽就行,工作條件的好壞,她們不會太過奢求。這里起碼能夠遮風擋雨,而且相應設施齊全,到此做工,應該沒有問題。」說到這里,楊姝婕頓了一頓,跟著又道︰「對了,趙廠長,咱們參觀了一圈,怎麼一個工人也沒看到呀?說實話,我來的路上,就想著和這里的工人進行一下交流,也算是取取經。」
「校服的活,一年也就能干上兩個月,我們一般都是八月份開工,將一些大眾碼的校服先做出來一部分,等到九月份學校開學,將校服的尺寸都報過來,我們再按照相迎尺碼,將其余部分補上。」趙開東早就料到對方會這麼問,所以已經準備好說辭。
「我看你這地方不大呀,提前將校服做好,都存放在什麼地方呀?好像也沒有個倉庫什麼的。」楊姝婕又問道。
「啊……這事其實我們剛開始也頭疼,但條件就是這樣,只能自己克服。還是王局長主意多,給我們想出一個法子,在院子里鋪上帆布,做好的校服都用塑料袋封好,擺在帆布上面,然後上面在罩一層帆布。」趙開東對答如流。
听了這話,高玨心想,虧你也能想出這法子,**月份雨最多,你能把校服擺院子里,鋪什麼也白費呀。這種院子,和他家里的一樣,下雨之後,雨向下滲的速度慢,趕上雨大的時候,有的地方積水能有將近二十公分,都得墊轉頭在上面走。你這在地上都鋪上帆布,滲水的面積變得更小,這院里估計都得成河套。
但這話高玨絕不能說,因為說了之後,對方好幾種借口呢,比如說塑料袋的質量好,水進不去;再者就是,我這里滲水就是快,不信你夏天來看。
而且,自己提出這種疑問,還會被人家認為是故意找茬。
「沒想到王局長的法子這麼多。」楊姝婕微笑地說道。找這種茬的話,高玨也沒教她說,楊姝婕自然也不會提出來。
「這也是沒辦法逼出來的,土法子。」王天華謙遜地說道。
「趙廠長剛剛說,工人一年就干兩個月的活,那他們怎麼結算工資呀?一年不會只開兩個月的工資吧,那……能夠生活的嗎?」楊姝婕故意問道,臉上還刻意地露出一絲憂慮之色。
「工人雖然一年只干兩個月的活,但承包校服的收入,王局長卻全部發給了工人,足夠他們一年的用度。」趙開東說道。
「哎呀,這承包校服的活,一年下來的收入也不少呀,我听人說,咱們北安縣校服的質量不太好,布料也是極差的,一套校服的成本,都用不上十塊錢。而校服賣給學生,一套要六十塊錢,這可是五十塊錢的利潤呀。我大概算了一下,咱們縣的高中小學加在一起,一年大約能有三萬套校服,這可是近一百五十萬。乖乖,給二百來人來工資,一人一年將近能開上六七千呢。而且他們只干兩個月活,一個月三千多,這種經營模式可不好呀,容易令人滋生好逸惡勞的心里。這些工人休息的十個月,也不知是另外找活干,還是游手好閑,在街上瞎混呀。」楊姝婕按照教好的說辭,淡然地說道。
她的話倒也在理,任立波不好說什麼,倒是楊麗娟,隨即開口,「是呀,王局長、趙廠長,你們這種經營模式可不對呀。雖然是扶持下崗職工,但哪有一個月工資三千多的,我們國家現在的政策,是多勞多得,哪有不勞而獲的。你們這麼做,很容易好心辦錯事呀。說句不好听的,這些活教育局轉包給縣里的幾個服裝廠,給他們二十塊錢一套,他們都搶著干,教育局再六十塊錢賣給學校,從中還賺四十塊錢呢,這些錢上交縣財政,一年一百多萬,能干多少事。別人連工帶料二十塊錢就能把活干了,從中還賺錢,你們這卻六十塊錢一套。扶持下崗工人,也沒有這麼扶持的吧。」
這一席話,倒是楊姝婕想要說的,但她的言辭,肯定要相對委婉一些,不能像楊麗娟這般直來直去。這突如其來的驚喜,實在有點讓楊姝婕和高玨意想不到。
高玨心中納悶,這是怎麼回事呀,難道是我小看了楊部長,看來還是正直的官員多呀。
令高玨和楊姝婕沒有想到的還在後面呢,縣委辦公室主任馬一民也開口了,「王局長,楊部長說的話沒錯呀,你的這個做法,表面上是扶持了下崗職工,讓他們解決了溫飽,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那些購買校服的學生和家長。一套值十塊錢的校服,賣給他們六十塊錢一套,這五十塊錢的差價哪去了。知道的,是你扶持下崗職工了,給那些下崗職工解決溫飽了;可不知道的呢,還以為錢被學校和教育局從中賺去了呢,這讓咱們北安縣的學生和家長怎麼看待咱們縣的教育工作呀。這是不是讓學校和教育局承受不白之冤了。」
馬一民的語氣倒是客氣,可話中的含義,非同小可。這要是給你扣上一個工作不當,有失偏駁,致使本縣的學生、家長蒙受經濟損失,給縣里的教育工作抹黑的罪名,你也說不出二話。
「哎呀……」王天華馬上作出一副痛心疾首,十分後悔的樣子,說道︰「楊部長、馬主任,你們教訓的對呀。這事確實是我辦的不對,有失偏駁了。光想著讓這些下崗職工有飯吃,沒有想過其他。是我不對,有欠考慮,我一定檢討,接受縣里的任何處分。」
「王局長也不能這麼說,誰做工作沒有犯過錯誤,誰做工作又能面面俱到,知錯能改,也就是了。你這不也是想著為下崗職工解決再就業的問題,給縣里減輕負擔麼。」馬一民笑呵呵地說道。
「對、對,馬主任說的極是,王局長這也是好心辦壞事。」任立波在剛剛楊麗娟和馬一民突然發難的時候,他嚇了一跳,為王天華捏了一把冷汗,生怕對方拿此事大做文章。好在,馬一民適可而止,他趕緊出聲打起圓場。
高玨本以為,這回是自己與楊姝婕和王天華進行的一場較量,他做了多少準備,想把承包校服拿到手,可自己這邊,只是打了個前站,還沒真刀真槍呢,結果後續的話,就讓別人給搶著說了。
通過楊麗娟、馬一民、王天華、任立波四人說的話,高玨似乎看出點端倪。楊麗娟和馬一民似乎是一伙的,王天華和任立波大概是一幫的。
馬一民是縣委辦公室主任,必然和縣委書記一條心,記得楊姝婕說過,宣傳部長楊麗娟和縣委肖書記走的比較近,這麼看來,他們兩個肯定是縣委書記的人。
任立波是縣政府辦公室主任,擺明是縣長的人,如此看來,這個王天華應該和縣長有什麼關系。也是,他才二十七八,就能干到民政局副局長,不過幾年就是縣人事局的局長,沒有深厚的背景,怎麼可能。
剛剛馬一民和楊麗娟本來已經抓住王天華的短處,只要深里追究,讓王天華把工人找來核實,搞不好就能把王天華直接作死。可他們為什麼點到為止,就這麼收手了,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呀?
高玨只能靼住5??哪宰櫻?翟諤?淮廈鰨?ЛЯ?忠饈兜揭桓鑫侍猓?餳?掄嫻目梢宰魎勞跆旎?穡軍br />
如果,王天華有縣長撐腰,他想找點工人把這事糊弄過去,也不見得辦不到,起碼他也提前三天做了準備,不說別的,來給他收拾院子的工人,就可以出來冒充。看來,真的往下挖,想要扳倒王天華的話,會掀起一場泫然**,在沒有百分百的把握下,楊麗娟、馬一民,以及他們背後的人,是不會出手的。也許,王天華在對方的眼里,也算不得什麼,只要給點教訓就行,犯不著往死里面打。估計有了這個小小的污點,王天華的升遷之路,多多少少會受到一點阻礙吧。
高玨感到,自己水平還是很低,能夠猜測到的東西,也太少。最起碼,馬一民最後那一招點到為止,有何目的,自己就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