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玨駕車,自上了外環之後,就急速趕往通江區。
半路之上,他又接到辦公室主任聞善打來的電話,稱聚眾百姓越來越多,即便好言相勸,也不願離開,非要政府和公安局給他們一個說法。另外,死者家屬也已趕來,不同意警方就這麼將尸體帶走。由于圍觀者人多勢眾,區公安分局現有的警力,根本無法將人群驅散,公安局長向您請示,是否要向市局匯報,抽調警力,前來協助。
「不必!」對于這個請示,高玨一口回絕,「他們都是普通百姓,現在聚在一起,無非是想給死者討個公道,難道這也有錯嗎?要那麼多警力做什麼呀?難道還要打人不曾!」
「那……可是現在,圍觀群眾根本不听勸說,執意不走,時間一長,只怕對區里的影響不好……事情一旦再行擴大……就不好收拾了……」聞善小心地說道。他這也是好心,知道事態一旦擴大,對高玨的影響是特別大的。
「那也不必!他們既然想要一個公道,那給他們一個公道就是。我問你,酒店的人,現在都抓到沒有?」高玨嚴肅地說道。
「在公安局的人趕到之前,人都已經逃走了,王若林派遣警力,正在搜捕。」聞善如實答道。
王若林就是通江區公安分局的局長。
「跑的倒是挺快的麼。好了,我知道了,再過半個小時,我就能趕回去,到時給他們一個公道就是。你們現在都在案發現場嗎?」高玨沉聲說道。
「政府辦公室的人和公安局方面的人,正在現場維持秩序,以免再發生什麼意外。」聞善小心地說道。
「出了這麼大的事,怎麼就這麼點人過去了。叫夏德來、孝、蔡洋、王若林現在都給我過去,在那里等我。待我到了,我有話要問他們!」高玨嚴厲地說道。
「是,我這就通知他們趕過去。」聞善連忙答應。
「那好,有什麼事,咱們回去再說,我開車呢,先掛了。」高玨說完,隨即掛斷電話。
電話另一頭的聞善,哪里敢耽誤,掛上電話之後,立刻按照高玨的吩咐挨個聯系。
副書記夏德來,政法委書記孝,常務副區長蔡洋,公安局長王若林在接到電話之後,也都趕緊前往事發現場。
四個人當中,王若林的心中最為惴惴,高書記讓抓的人,他沒有抓到,事情又鬧得這麼大,本地警力根本無法控制,如果高書記發火,真要問責,他的日子也不好過。作為公安系統里的人,自然已經了解了高書記的厲害,當初閆冰的案子,哪個不知道,一個文化局長讓市公安局都丟盡了臉面,這是何等的手段。現在人家當了區委書記,而自己不過是一個分局長,豈能惹得起。
夏德來、孝、蔡洋,開始倒是沒有太把這樁案子當回事,認為有公安機關出面辦理,也就是了,還能怎麼了呀。可沒想到,高書記竟然這麼重視,讓他們都過去。
案子和他們無關,可是有一件事和他們有關,誰不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規矩,高書記剛剛走馬上任,一把火都沒放呢,天曉得會不會借此事立威,從中大做文章。如果真是這樣,肯定會有人遭殃的。
王若林第一個趕到案發現場。此刻,日潤酒店所在的街上,聚滿了人,人頭攢動,能有上千眾。日潤酒店地處正街,這里堵住,對于通江區的交通,影響也是不小的。王若林已然抽調警力,把街道兩頭給堵住,這也是擔心,人如果聚的更多,就更沒法收拾了。
他下車之後,和負責現場指揮的治安隊隊長與區政府的辦公室副主任進行了溝通,都表示無能為力。現場的百姓,情緒太過激動,再加上被刺死的家人,在本地的親屬很多,又哭又喊的,更加渲染了這股激動情緒。
其實王若林也已然听過一次匯報,看到現場的情況,他只能無奈地搖頭。
很快,政法委書記孝率先趕到,見孝下車,王若林連忙迎了上去。孝也看到了他,向前走了幾步。
「書記,您怎麼也來了?」來到孝面前,王若林納悶地小聲問道。
「是高書記讓我過來的。現在情況怎麼樣?」孝也是低聲說道。
「情況不太秒,以局里現在的警力,根本無法驅散人群。要不就是調動武警,要不就是請市局抽調警力,前來協助。可剛剛聞主任給我打電話,說高書記不同意,並叫我馬上過來,等高書記。書記,您看這事……高書記是什麼意思呀……」王若林的聲音,先前倒還正常,可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聲音壓得極低。
「新官上任三把火,你留心一點,等下高書記來了,莫要惹他。」孝低聲說道。
「我哪敢惹他呀,他是區委書記,我就一個公安局長,得罪了他,我以後也別想混了。主要是眼下這事兒,不好收場呀,我怕他以此問責。」王若林和孝的關系比較近,所以也不隱瞞,直接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擔憂。
「你是公安局長,他剛剛到來,應該不至于直接打你,除非你不識好歹。等下他來了,他說怎麼做,你就怎麼做,而且還要盡快將事情做好。案子我都知道了,不過是一起逼良為娼的案子,可能是那個女孩在強逼之下,無奈跳樓自殺。日潤酒店方面,多少應該有點涉黑,該抓的都抓,給高書記一個交待,也就是了。」孝輕描淡寫地說道。
「我也想抓人呀,可酒店里的人,跑得比兔子都快,局里的人趕來之後,他們都跑了。現在也不知藏在哪里,這叫我上哪去抓呀。」王若林苦著臉說道。
他倆說話的功夫,夏德來、蔡洋、聞善,以及政府辦公室主任何嘉都先後趕到。
孝見他們都來了,只淡然地說了一句,「盡力而為吧。」然後,便朝聞善走去。
王若林也跟著過去,別看這幫人的級別,都在聞善之上,但區委辦公室主任一向是書記的近人,誰都要給幾分面子。別看高玨剛到,或許和聞善沒有什麼交情,但這個時候,高玨更加需要聞善,畢竟,他初來乍到,屬于睜眼瞎,不管什麼,都需要聞善幫忙打理。
幾個人寒暄一番,難免談到眼下的局勢,王若林也如實說話。當然,大家伙還要側面地聞善打听,高書記的意思。
聞善這人圓滑的很,他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特別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所以,他只是敷衍,說高書記當然是打算盡快將事情平息。至于高玨在電話中的嚴厲,他是一句也不提。
高玨到底有什麼打算,聞善也不太清楚。高書記是想借題發揮,看哪個不順眼,趁機打壓,以起到立威的目的,還是另有別的想法,聞善也不敢確定。
官場上面,不能確定的事情,特別多。
幾個人等了一會,一輛桑塔納轎車,從後面的街上穿過。路口上,也有警戒線,不過聞善早已安排妥當,讓人在那里候著,以免守在那里的警察不認識高書記,發生什麼誤會。
桑塔納轎車,從容地穿過警戒線,找個位置停下。聞善一見車來,率先迎了過去,其他幾位,也不敢怠慢。
高玨下車,幾位仁兄都來到車旁,一個個和高玨打起招呼,「高書記。」「高書記。」……
高玨微微點頭,平和地說道︰「你們都來了。王若林,現在的情況如何?」
不管誰來,都要問這麼一個問題,高玨也不例外。
王若林如實回答,把剛剛和孝匯報的,更加詳細地和高玨說了一番。
高玨又行點頭,淡淡地說道︰「案件的經過,我已經听聞善匯報了。王若林,酒店的人,一個也沒抓到嗎?」
「沒有。我派人趕來的時候,酒店已經人去樓空,我抽調了大量警力,正在全力搜捕。」王若林小心地說道。
「嗯……」高玨沉吟一聲,冷冷地說道︰「現在百姓聚集在此,情緒激動,你們說,該怎麼辦呀?」
眾人听了這話,全都低下頭,沒有一個出聲回答的。不說就不錯,說的話,一旦說錯,天曉得會出什麼事呀。
高玨見他們不放聲,便看向常務副區長蔡洋,淡淡地問道︰「蔡洋,我現在雖然是書記、代區長,但終究初來乍到,對區里的情況不太熟悉。你是常務副區長,在區里主持工作多年,你說說,政府該怎麼做呀?」
「我覺得,應該由公安機關立刻將嫌疑犯逮捕歸案,方可平息民憤。酒店方面,既然在案發之後逃跑,顯而易見,一定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不然的話,為何要跑。」蔡洋小心翼翼地說道。
他還是相當圓滑的,知道在這個時候,必須要揣測高書記的心思說話。因為出了這等事,誰也不敢得罪高玨,道理很簡單,如果得罪了高書記,高書記萬一直接把眼下的亂攤子交給你辦理,只要你處理不當,就要倒霉。
蔡洋沒有提議,出動武警或是從市局借調警力,來驅散圍觀百姓。道理很簡單,要是高書記想要這麼做的話,也就不用等到現在了,王若林早就行動了。是以,他說了一番沒味的廢話。
「你說的倒是沒錯,可誰能知道,什麼時候能夠把酒店的人抓到呢。總不能,一天抓不到,就讓百姓在這里堵一天吧。」高玨對他這沒味的回答,很是不滿,是以沉聲說道。
「那……要不然,再叫人過去一趟,去和死者家屬商量商量……」蔡洋又行說道。
「呵……」高玨輕笑一聲,說道︰「凡事要看本質,先前不是已經去商量了嗎?為什麼死者的家屬不同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