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碎片灑了一地,總統府召集的緊急軍事會議上,袁世凱看到北洋軍的告急電報,氣得摔了杯子。
「大總統您也別生氣,自從您歸隱這幾年,這北洋上下驕奢婬逸,軍紀廢弛,早就不比當年啦!」陸軍參謀次長陳宦在一旁勸解道。
坐在會議桌前的段祺瑞鐵青著臉,一言不發。
「你們老在訴苦說朝廷當初重用士官生,排擠北洋舊人,事實是什麼?這個盧永祥可是我一手帶出來的,結果啥樣?你們實在太令我失望!」老袁拍著桌子怒道,他揚了揚手里的電報稿,「仗打得連毅軍都不如,到底是武器不行還是人不行?」
袁世凱生氣是有道理的。
林鑠在初春時率領邊防軍第一師經關外鐵路進入東北,準備收復呼倫貝爾。到了初夏,庫倫方面約一萬多蒙古叛軍從游格吉廟、達里岡一帶南侵,駐守察哈爾東北和熱河的北洋軍作戰接連失利,整個錫林郭勒盟、多倫和熱河北部形勢危急。
孟效曾的察哈爾混成旅在阿巴哈納爾左旗被叛軍圍困,形勢危急,盧永祥指揮擔任支援的北洋軍第五混成旅作戰不力,在與蒙軍的作戰中接連失利。孟效曾部糧彈告罄,最後只能放棄阿爾哈巴納,撒到林西,與毅軍米振標部一起固守待援。
察北的作戰失利讓袁世凱大國震怒,最讓他痛心的是北洋軍近一萬五千人居然在與不足萬人的蒙軍作戰時連吃敗仗,要知道林鑠的棟軍曾有一個騎兵團就擊潰近萬名叛軍的戰例,洮南鎮守使吳俊升部也是不足三千人就將烏泰所部6000多名叛軍幾乎全部消滅。
蒙古叛軍的戰斗力實在不值一提,在這樣的叛軍面前都能打敗仗的還能算是軍隊嗎?
袁世凱似乎又看到了李鴻章在甲午時期的無奈。
「新任察哈爾都統張紹曾已經抽調山西第一師孔庚所部進行增援,另外陸軍部也已經命王懷慶的第四師進駐熱河,蒙地的戰局不日即可安定!」陳宦繼續說道,現在陸軍次長徐樹錚跟著林鑠去了東北,他只好暫時頂替。
「安華到了哪里?」袁世凱問道,這麼多手下將領中,只有林鑠不怎麼讓他操心,在安定了西蒙局勢後,他親自領兵進入東北要收復整個呼倫貝爾。俄國人雖然表面上中立,但暗中一直在支持庫倫當局,禁止中**隊使用中東鐵路。邊防軍不得不從四平街開始就步行前進,後勤保障成了最大的問題。
「林鎮邊使所部已經進入洮南,與吳俊升旅會合,不日即可進軍北上。」陳宦說道,大丈夫馬革裹尸,封狼居胥,這種建功立業的機會誰都想去。連陸軍部次長徐樹錚忍不住也跟著去了湊熱鬧,令他眼紅不已。
實際上這時林鑠已經到了齊齊哈爾,正與黑龍江都督宋小濂一起商量著怎麼搞移民開發,以保障邊疆的穩定和發展。對于呼倫貝爾方面的戰事,基本上就沒怎麼放在心上。
為了控制整個黑龍江和呼倫貝爾,他出動了他賴以起家的西北邊防第一師,西北裝備最精良的二萬一千多人的軍隊再加上吳俊升的一個騎兵旅、黑龍江省軍王伯龍團和巴英額、英順和兩個騎兵團,要是收拾不下只有不到四千叛軍的呼倫貝爾,豈不成了笑話。
若是林鑠願意,這支部隊包管能一直踏平整個喀爾喀草原。
問題是現在他無意與俄國人挑起爭端,現在的問題是發財掙錢才是第一位的,暫時他還騰不出手來。
成群的流民沿著北運河涌向天津衛。
自打開春後,從冀南到魯西北就沒有下過一場雨,干涸的土地上到處都是一掌多寬的口子。自打清末,華北平原幾乎每年都會出現這樣小範圍的旱災,大量的直魯一帶的災民這時為了生存就會被迫逃離家鄉,流落到關外或是口外謀生。
天津是這些流民外出謀生的第一站,這個時代天津是北方第一大城,人們管去天津謀生叫「下天津」,一部分人會在天津衛找到工作,而大多數的流民又會從天津輾轉去關外或是坐火車到蒙地討生計。
「當……當!」黑龍江墾務局與西北商會聯合招募勞工了,每月五塊大洋外加一袋白面。」從德縣到泊鎮碼頭上,到處張貼著招工的布告,一些受雇的牙人在街頭敲著銅鑼大聲吆喝著,並不時向成群的流民鼓動唇舌。
「爺,您行行好吧,給我兄弟也落個名吧,要不然他一個人留在家里就得餓死!」張永和與二弟張永泰跪在地上,不住向正在做登記的伙計不住哀求著,他倆的身後站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孩。
「不是我不給你兄弟登記,這是要去東北做工,天寒地凍的,這麼點小孩能怎麼照顧。」年青的伙計不住地向他們解釋。雖然說是去東北做苦力,大家本能地從內心就感到恐懼,但每月十個大洋外加一袋白面,對這些失去了生計的難民們有著莫大的誘惑。
「怎麼回事?」見到這邊登記的隊伍有些騷動,姚宏祈走過來問道。
「姚掌櫃,這幾個年青人非要帶上那個小孩。」那伙計連忙站起來回答。
姚宏祈打量著跪在地上的兩個衣衫襤褸的青年一眼,他們四周還站了十五、六個流民,目光中露出關切之意,看樣子都是從一個地方出來逃難的同鄉。兩個青年人身後站著一個瘦得皮包骨頭的少年,兩只眼楮卻睜得大大的,帶著乞求和渴望的神色一直看著他。
姚宏祈吧了一口氣,那少年的模樣讓他想到自己前清時到口外謀生時的情形,不由嘆了口氣,對那伙計吩咐道︰「把他們都留下吧,不夠歲數的孩子到了東北後留在總號做學徒,盡量安置在城里。」
景州運河碼頭,封國梁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這擠到鴻泰布莊負責招工登記的案台前,去國外做工的人群就在這里集合,然後坐船去天津。
「先生,我叫封國梁,吳家營的,保人是吳來順,麻煩您老給登記一下。」
「吳來順……,哦,這有你的名字,在這里摁個手印。」鼻子上架著一副眼鏡的,長得很象當鋪里的朝奉的先生拿過一份名冊,只翻了一頁就找出了封國梁的名字,指著名字的下方讓他按了手印。
辦完手續,封國梁就跟著其他人一起到碼頭旁開始乘船,不時看到有送行的父母、妻兒在碼頭上痛哭流涕,好似訣別。
此去遙遠的黑龍江,相隔數千里,到處都是苦寒的不毛之地,究竟大家還能不能再活著回到家鄉,誰的心里也沒底。
封國梁是偷著從家里跑出來的。
他家里七、八口人,但只有三畝多薄地,根本不能養活全家人糊口。作為家中的長子,他從十三、四歲起,就開始跟著本地的大車幫開始跑天津,趕大車十分辛苦,但每月只能掙到兩、三個大洋,也僅僅能維持自己的生計而已。
听說到東北做工能領到五塊大洋和一袋白面的安家費後,封國良扔下趕車的長鞭,二話沒說就報了名,又央求一個同鄉為自己做了保。最少這些安家費能讓父母和弟妹們在半年內不至于挨餓。
黑龍江在遙遠的北方,這一點封國梁在跑天津時听人說過,只知道那里有很多老毛子,具體是什麼樣,他可就不清楚了。不過既然那麼些人能在那生活,他自信也能在那活下去。
為了生存,他已經見過了太多的人背井離鄉,內心似乎還有些期待能夠有一天也能發筆洋財,也象那些有錢的商人一樣衣錦還鄉。
封國良一行人在天津呆了兩天,就登上了一輛專門往東北運送勞工的火車,這是他第一次坐火車,十幾節車廂里,坐一千五百多名勞工,有些人興奮地望著車外的景色,也有些人默默地坐在座位上,為自己的前途擔憂。
邊防軍第一師很輕易地就攻下了呼倫淖爾,在追擊叛軍的途中,將叛軍首領勝福和車和扎活捉,第一旅旅長蔣承越竟然下令將勝福和車和扎兩人及家眷男女老少二百六十余口全部屠殺殆盡,手段之殘忍,令人發指。
他要殺人立威。
此事一經曝光,國內輿論嘩然,一致在聲討「蔣屠夫」。
「女乃-女乃-的!這是老子下的命令,這就是叛國者的下場,誰要不信就試試,老子照樣還是殺光你全家,屠光你全族!媽了個巴子的!」林鑠在護犢子,面對一幫記者說的還振振有詞,好象理直氣壯。
宋小濂在一旁听著不住搖頭,滿嘴粗話,簡直是斯文掃地,剛才還認為此人是個謙謙君子,怎麼一眨眼就變成了殺人惡魔,究竟哪個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