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是沉默的,沉默的還有南巢的大軍。
他們在等待著沖鋒的號角,只要大帳中帥旗升起,他們手中的長刀就要斬向後葉的人們,他們身下的戰馬就會踏平整個後葉的土地。
南巢的陛下,軟弱的陛下,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奪回後葉的控制權,只有控制了那里才有可能保證南巢的安危。他終于下定了這個決心,沒有了後葉。大商的軍隊隨時可以將他們的南巢的王庭碾碎。
戰爭是要死人的,要是能夠兵不血刃的解決最好。徐定語還在等待最後兵不血刃的機會,他也不想後葉血流成河。一旦戰爭開始,無論是後葉的軍隊還是百姓都會流血,當然他還有私心。
金帳還是安靜的,徐定語也是安靜的,作為南巢的統帥,現在他需要安靜
听濤閣後面的湖水安靜著,魚兒們還在歡騰,人類血液的味道很好。
後葉皇宮的後面,停著一輛馬車,車前神駿的馬兒已經有些發抖,背雨水淋濕的鬃毛,根根豎起,時不時想打個噴鼻卻無法發聲。韁繩緊緊的拴在車廂的柱子之上,沒有解開韁繩之前,它是不自由的,想要奔出去的馬蹄也老老實實的頓在那里,車廂中也是一片的死寂,他們也在等待著前方的戰斗。
沒有人知道誰在這馬車之中,只是車夫是一個精壯的漢子,閉目坐在車轅之上,時不時的抬頭看著听濤閣的方向,這名漢子看上去很普通,然而他卻是後葉城中目前為止,權力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他沒有官職,沒有官袍,甚至沒有人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但是他卻是後葉城權力的象征,因為他就是帝後的代表。
他不停的模著自己的氣海穴附近,好似那里有些東西是那麼的不安。
他的身體之上已經被剛才的春雨濕透,縱被冰涼春雨淋的渾身濕透,也不敢坐進車廂避雨,微彎著腰老實坐在車轅之上,態度格外謙卑。
他坐在那里,停著風中傳來的刀聲,慘叫聲,眉頭也緊皺起來,彎著腰壓低聲音說道︰「沒想到來人是當年南巢的史開朝,看樣子他已經進入了劍聖的境界,現在局面有些棘手…」
車廂的一個女人咳嗽了兩聲,淡然說道︰「史開朝不過是南巢的叛徒,即便是他現在境界到了劍聖,沒有道修在一旁,三位國師大人能夠輕而易舉的解決他。」
車廂中的女人便是現在後葉一手遮天的帝後,帝後有著自己的信心,她相信國師。
數百名後葉軍士不斷地朝著听濤閣聚結著,他們是奉命而來,帝後的命令是他們不得不听的,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他們不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誰,只知道是強悍的修行者。
一刀能夠將數十人斬下的修行者。
看著胸口流血的近衛們,終于有了膽寒的感覺,史開朝的刀從他們的胸口劃過,雙方實力上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他們連史開朝的身邊三尺的距離都沒有接近,自己的手斷,胸前開花,刀影從胸前劃過,帶起一蓬血花他們的心髒已經被刀氣所破,在強悍的人心髒被破也只有死路一條。
這些近衛們倒下,直直地倒下。腳踏著這些人的尸體,史開朝平靜前行,看著身前的木炙筆直的前行而去。身上青衫原本被雨水打濕,汗漬流下來,完全貼在了身體之上。
看上去很是狼狽,他也應該狼狽,那一刀他展現了他的實力,也耗費了他不少的體力和心神。然而他向前的腳步卻依舊穩定而又挺拔,就像路旁的青松一樣。
來自皇宮的近衛們看著夜色中行來的中年男子,就好似看到了來自地獄的惡魔,一個溫文爾雅滿臉笑容,還在不斷對著自己清熱的打招呼的惡魔。他手中的刀,就是惡魔的利爪,只要利爪微微的一動,就會有光芒閃耀而過,這些光芒可以隨意地將他們撕裂成碎片。
他們不敢再停留,史開朝的刀已經破了他們的膽,沒膽的人當然也不敢擋路。他們變成了好狗,好狗是不擋路的,滿心震駭的他們再也無法壓抑心中的恐懼,夾著自己的尾巴,搖擺了兩下,放下自己手中的刀逃走。
也只有逃走,不逃就是死,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國師不是後葉人,他們也沒有必要為著一個不是後葉人的國師拼命。就想他們對面的那些巡夜的軍士一樣,沒有人敢動,也沒有人想動。
對手是一個修行者,他們動也是白動,而且動就是死,沒有人願意去死。
國師木炙也沒有像要去阻止這些像要逃走的近衛,他也沒必要去阻止,看門的狗要是被嚇破了膽留下也沒有多少意思。何況這些人已經幫助自己探明白了來者的修為,這一切已經足夠。
史開朝開始向前走,去殺要殺的人。
列雲沉默跟著史開朝,躲在他的身後躲在他的背影中,向前走去。他右手緊握住狼頭刀的刀柄,雪亮的刀身也躲在陰影之中。從始至終他沒有出過一刀,刀一直藏在陰影中。他是史開朝的後背,現在在完成一個後背正在做的事情,不是他不想出刀,對付這些人也沒有理由要出刀,他只是在關系著躲藏在暗處的那些偷襲者,或者是黑夜里的箭矢。
這一切都沒有來,因為國師們根本不知道今夜有人要來殺他們。因為今天是一個雨夜,沒有人願意在雨夜中殺人,所以他們根本沒有準備。
就像後葉的軍隊和百姓一樣,他們根本不知道今天晚上要發生的事情,會改變後葉的歷史。
史開朝向前,木炙後退,退入了听濤閣的大門之中。
一步上前,手中的長刀嗚咽盤旋著向前,刀身在黑夜中穿行,呼嘯著穿過一切的過往。史開朝伸出空著的雙手輕推,輕推沒有被木葉打開的門。
門被推開,數十名穿著黑色近衛衣衫的近衛們端著弓弩相迎。
史開朝還是冷冷的,表情堅毅冷漠。
听濤閣的二樓上的兩人終于已經坐不住了,再坐下去,史開朝便會殺上樓來。那名穿著月白長衫的中年男子眉頭微蹙,終于還是撿起了地上的畫筆。輕輕的模索著。
近衛們抬著手中的弓弩,沒有發射,他們靜靜地等待著命令,木炙也沒有下令,下令這些人就得死。近衛們其實也知道,手中的弓弩已經開始顫抖,抖動的比史開朝身前的長刀還要快。
夜風也好似在院落中停止了下來,史開朝看著退在這些人身後的木炙,彼此看著彼此,沒有任何人選擇搶先動手。
一秒的時間很長,更好似過了一炷香那麼長,史開朝的目光越過那群持弩的軍士,落在樓間的出現的月白客和持劍的道袍人,淡然說道︰「想必你們一位是木,一位是楊添豎。」
「看來你對我們很熟悉。」身著月白長衫的握住畫筆的木,平靜回答道。
史開朝看著他有看看他旁邊的木炙,收回飛舞的長刀,若有所思,忽然開口問道︰「我早就听說過你們,今天才有幸和你們一戰。」
「什麼人請你來的?」木身體微微前傾,手中的畫筆上一點幽藍之色開始出現。
史開朝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唇角微微翹起,看著他說道︰「是你們自己請我來的?」
奇怪的回答,世界上沒有人會請人來殺自己,後葉的這三位國師們也不會,他們不是傻子,也不是瘋子,不會做這樣沒道理的事情。
「你以為你殺得了我們?」黑色道袍下的楊添豎冷冷的問道,他手中的長劍也開始蜂鳴起來。
史開朝沒有回答,回答的是他手中的刀,長刀無痕,已經出手。
他抬起右臂,隔著那些持弩嚴陣以待的後葉近衛們,手中的長刀直奔道袍的楊添豎而去。
隨著長刀呼嘯,黑夜中驟然響起一道淒厲的鳴嘯,長刀如同閃電一般跨越了兩者之間的距離,直奔楊添豎的後頸而去。
楊添豎眼瞳劇縮,握在右手劍柄一抖,那柄已經躍躍欲出的長劍一聲清呤震鞘而出,化作一道清光護在自己身前。
史開朝是要第一個對付他,因為他是這三人中最強的一個。說他最強是因為他是一個靈之力的道修,木炙也是個靈之力的道修,但是他的修為是三人中最低的。史開朝的長刀直奔的是楊添豎,楊添豎也認為史開朝要對付的是自己,然而史開朝要第一個殺的人卻不是他,而是旁邊木。
木是一個精神力的道修,沉默著,一直警惕注視著周遭的動靜,他的神識也鎖定在史開朝的刀身之上,他不知道史開朝要第一個殺的人是自己,強悍的精神力的神識,卻感到一絲絲的不安,手中的畫筆也快速地抬起,在空中畫了一個圈。
一個圈,簡單的一個圈,卻是一道強悍的符,他也是一個神符師。
這個圈便是一刀木符,他姓木,畫的也是木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