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生下來之後,溫怡公主從來都沒有覺得座下的這鋪滿貂絨的椅子,這麼的硬,坐在上面,也從未這樣的焦躁不安,事實上她從來不會在這張椅子上坐這麼久的時間。
她偷偷抹掉額頭上的冷汗,感覺腰椎已經有了折斷的傾向,可是現在她是後葉的公主,是代表後葉來喝南巢談判的,偷偷向旁邊瞄了一眼,看到那幾位後葉的高官喪敗的臉色,心中無奈的嘆息了一下。
後葉從來都沒有自己直起過腰,佝僂著自己的背,低三下四的生活。可是那些諸侯們依舊不會放過後葉這塊土地。這里只有一座城,它的城牆不高,甚至了守城的軍士都很少。它的土地不遼闊,方圓也不過數十里。然而他卻是橫亙在這塊大陸上的天下第一的要塞。
天下沒有一個諸侯不想要這個地方,但是卻沒有人敢于強行地出兵戰局這個地方,這個地方有著一個諸侯國,它叫後葉。
依靠後葉的實力是無法阻擋住任何一個諸侯國的進攻,一旦戰事發起,其他的諸侯國絕不會坐視不理。後葉一直和南巢保持著姻親的關系,南巢也多年來一直在暗處支持著後葉。然而南巢卻從來沒有想要去佔據後葉的想法。
現在南巢有了一個理由,這個理由便是曾經的南巢公主被帝後等人害死,太子羽也死去。要是延續下去,下一屆的後葉陛下便會是當今帝後的後代。當今的後葉帝後與大商有著若明若暗的關系。所以南巢不得不管,看似是此次沖突的主因,其實只是一個小小的引子,南巢不想失去後葉的控制權。
所以南巢要消滅帝後,將帝後趕出後葉。要保障後葉成為自己的屏障,甚至將這個屏障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中。
大椅上,徐定語充滿嘲弄和憤怒味道的話語繼續響起,最後化為一聲恨鐵不成鋼的嘆息︰「溫怡,你要想清楚,你那昏庸的父皇,會將他的位置傳給你嗎?他早已經被那妖後迷惑了心智。沒有我們的支持,你的下場是什麼,你應該知道。」
溫怡喟嘆唏噓,要是沒有南巢,她或許早已經死去,像太子羽一樣的死去。帝後是什麼來歷,她也是心知肚明,可是不敢去反抗,她只是一個弱小的女子。後葉的公主,也只是一個名號而已。
除去這個名號之後,有多少人能夠在她振臂一呼之下,溫怡非常的明白這點。然而要是南巢的軍隊進入後葉的話,諸侯間的戰爭就會瞬間爆發。
按照二十年前的協議,後葉是**的,**于任何一個諸侯國,雖然對南巢進貢,但它卻擁有自己的**的主權。
看到溫怡公主沒有回答,徐定語的聲音變得低沉寒冷起來,一應嘲諷味道盡數消失不見,盯著對面尖銳質問道︰「問題在于,你想成為後葉的主宰嗎?想繼承你父皇的帝位嗎?我听說你的父皇居然同意將你遠嫁犬戎去,犬戎那地方天寒地凍的,你沒有想想自己的結局嗎?」
訓話至此時,溫怡公主也終于再也無法承受這一波又一波荒唐而冰冷的打擊,臉色之上漸漸地有了一絲冰寒。
徐定語冷冷的看著她,知道自己的攻心之計就快要達到效果了,說道︰「以後有了我們南巢的軍隊在此駐扎,即便是妖後想要翻起什麼大浪也是不可能的,我敢保證你能夠給你的母後,兄長報仇雪恨,讓你成為後葉,甚至這個大陸上唯一的女皇陛下。」
女皇陛下,作為一個女子登上帝位。溫怡公主不得不動心,這些年自己隱忍著,不就是為了報仇,能夠成為女皇,即便是一個彈丸之地的女皇,也沒有人不會動心,溫怡也會動心,她的心現在跳得很快,甚至自己都不得不用手按住,擔心它從自己的胸腔中跳出來。
可是這些動心能夠實現嗎?南巢的軍隊一旦入城,恐怕後葉絕對不保,溫怡還是很冷靜的,捂住自己的胸腔,看著對面的徐定語,嫣然一笑,說道︰「這一切,徐叔叔怎麼敢保證?」
保證,輕描淡寫一句話,徐定語畢竟不是南巢的陛下,雖然有隨機決斷之權,但是溫怡要的答案卻不是他輕易的能夠就給的,要是他給了,那就是一個謊言。
坐了這麼久,習慣坐在馬背上的徐定語也有些疲憊,看著對面的溫怡,听著他的問話,自桌案取過一盞茶飲了兩口。
「我想徐叔叔好似也沒有這麼大的權力吧,我即便答應你南巢的軍隊入駐後葉城,難道其他的諸侯國,就不會要求嗎?大商的人也會要求,那麼大周呢,他們一定也會要求的。楚呢,難道他們不會要求嗎?」
「二十年前的那場協議中明確地規定了,後葉城中不得有其他諸侯的軍隊駐扎,這就是規定。」捂住自己的心髒,溫怡公主面無表情的說道,她的話語中氣很足,很有底氣,因為她相信那個人來了。
徐定語的眉頭皺起來了,沒想到對面的這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居然比自己想像的還要難纏,沒有任何威逼利誘能夠讓她輕易的松開。
「徐叔叔,據我所知,昨晚的那場戰斗中,有你南巢的人吧?」
「史開朝。」徐定語說道,他看了一眼溫怡神色,猜忖著她的心意,輕咳兩聲後繼續說道︰「他雖然不再為南巢效力,但是昨晚的事情,是我們請他出手的。」
「可惜昨晚去殺人的不是他一個人,還有另外的人。」溫怡公主放下捂住胸口的手,說道︰「剩下的兩個人好似都和我認識,我想徐叔叔的消息那麼靈通也應該知道一點吧。」
徐定語的臉色終于有了一絲的變化,沒想到這丫頭居然抬出昨晚的戰斗中的人,他大約地了解一些。那人不是自己害怕的,他害怕的是那異常雨,漆黑的雨。還有那個傳說,要是那兩人真和傳說有關,那這事就不好處理了。
徐定語緩緩抬頭,直視對面貂皮大椅上溫怡公主的目光。
「他現在就在宮中。」
「是嗎?」
「知道他為什麼而來的嗎?」
「不清楚。」
「他為你而來。」
徐定語的臉色終于變了,變成了死灰之色,那年輕的家伙,實力非同一般,史開朝說過他是個天才,修行的天才。
「你是什麼意思?」
溫怡公主看著徐定語變化的臉色,寒聲說道︰「我想你看到昨晚的那場雨,那場雨的背後代表著什麼,你也應該知道,你知道的,我也知道,後葉現在已經不是那妖後說了算,南巢也不是你說了算。」
此言誅心,徐定語驟然覺得心髒一緊,汗水如漿滲出後背,瞬間把衣袍打濕,他不知該如何言語應答,只有重新低下頭去,他並不是害怕溫怡公主的話語,因為他感受到一道詭異的精神力出現在自己的身體之中,作為一個劍宗師的他,神識還是非常敏感的。
「我希望以後後葉和南巢還是交好,我們還是會向南巢進貢,但是駐軍一事,恐怕很難辦到。」
「」
「我只希望南巢和後葉的百姓都能夠安寧。」
徐定語不是不想回答溫怡公主的問話,溫怡的話語里感覺沒有什麼機鋒,但鎖定在自己身上的那股精神力卻無形驟然再增幾分,後背汗漿涌出的速度越來越快,徐定語根本沒有談判的心思。
……
一場談判就這麼結束了,徐定語喘息著身體,顫抖著被抬出了後葉的皇宮,沒有人知道是為什麼,就連南巢的隨行人員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了,就好似徐定語得了一場大病.這場談判他不該來,當那個邋遢的老道出現的時候,就知道不該來,抱著一絲投機的心理,來了,想要的結局卻沒有來。
南巢想要進軍駐扎的目的也不了了之。
後葉城好似也恢復了往日的寧和與平靜,昨晚的那些事好似根本沒有發生一樣,南巢的數萬騎兵依舊還在後葉的邊境之上逗留,他們在等待著徐定語帶回去的消息。
帝後呢?沒有人知道現在帝後在那里,至少已經不再後葉的皇宮之中。
列雲還是站在那里,仔細的看著書頁上娟秀的字跡,有風吹過房間,落在書上的那些灰塵,也被喚醒起來,四散而去,列雲的身上一襲藍色的在微風中微微擺動。
太子羽的宮殿中還是沒有人,即便是有太監宮女經過大殿外經過,便會謙卑的側身避讓。他們看到列雲站在大殿中也沒有絲毫的驚奇,低著頭快速地從殿門走過。好似根本看不到他,也看不到房間中的人。
列雲收回了字跡的神識,對于這些驀然走過的太監宮女門,仿佛一無所覺,臉上沒有昨夜殺人時的認真。也沒有雨中戰斗的那張灑月兌,眉頭緊緊的看著桌上的那個四柱。
溫怡公主請他來這里做什麼,他並不關心,至少自己剛才已經幫助了她一次。就算是當初周又兒坐她馬車的報答。
能夠站在這里,或許能夠觸及到後葉的最高的權力,能夠掌控後葉的未來。
但他並不如此想,一切都不過是過眼雲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