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我第一個見過在死前喝茶的人。"列雲在那人對面坐下,端起一杯已經沏好的茶,一飲而盡。
茶很香,就像這個小店一樣,清幽的香味。這里當然不是賣肉的,只有只要你付錢,就能幫你做任何事情的人。瘦削的中年有些好奇地看著對面的這個年青的少年,身下是的竹椅發出一聲吱嘎之聲。
「看來你的椅子好似不怎麼堅實?」列雲說道。
「它夠老了,已經有著數百年的歷史,不堅實也是正常的。」中年人向茶壺中添水,水很輕,應該是上好的泉水,這樣的泉水在後葉城很難的見到,不出意料應該是從很遠的地方運來的。爐上的水壺嘴里滲出淡淡熱霧,加入了泉水之後還沒有沸騰。
「既然有幾百年的歷史,就應該送入博物館。」列雲再飲,茶能解酒,舒肝明目。
涼涼的春夜,中年人臉上開始冒汗,像是感受到小炭爐帶來的熱氣,好似手中的茶就想火鍋般。
他是听不懂自己的話語的,列雲很確認這一點,他的心境有些亂了,是自己的平靜打斷了他的心境。中年人開始換茶,有些發白的手捏住紫砂壺的蓋子,很慢很沉重。
用余光看了眼中年人的動作,沉默片刻後,列雲問道︰「你好似沒有什麼信心,既然沒有信心就沒有必要選擇這樣的事情。」
中年人微微蹙眉,沒有想到今夜前來送死的年青人淡定的就像身邊的泉水,略一沉默後微笑說道︰「你覺得我這里怎麼樣?」
列雲沉默觀察著小店中的一切,這里的每一件東西都顯得那麼古樸,看著這片清貴的居所,回答道︰「很好的地方,看來你花了不少心思來布置。」
中年人終于換好了一壺新茶,點了點頭笑出聲來,搖著頭感概說道︰「花心思是很費錢的。」
紫砂壺放在炭爐上,水還沒有開。列雲放下握住狼頭刀的右手,他知道這里沒有埋伏,只有這麼一個人。
只是一個看起來瘦弱無力,懂得喝茶養生,喜歡古玩的人。剛才他的心境波動了一下,但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列雲很明白,他換茶就是為了讓自己平靜。新茶裝舊壺,這樣做就能平靜下來嗎?
轉瞬之間,就能平靜下來的人,不得不說修為很高,列雲眉眼間漸漸浮現出前所未有的凝重神情,看著對方問道︰「我想端木家一定花了不少錢?」
「不多,他們只是送了我一個紫砂壺。」
中年人微笑著看著列雲,指了指正在煮茶的紫砂壺,說道︰「這個壺很不錯,听說價值上千萬。已經流傳了數百年的歷史。」
說完這句話,他輕輕一拂衣袖,紫砂壺中的水便開始沸。
列雲的眉頭蹙了起來,沒有恐懼,只是對面的這個家伙,看上去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居然是一個靈之力修為到了魂引期的修行者。
後葉城居然有著這樣的修行者,這一點完全出乎列雲的意料。很久以前自己還以為靈動期便是後葉城修行者的極限,看來錯了,而且錯的很離譜。
在這一刻,列雲終于明白後葉城能夠成為天下第一雄關的原因。這里這些人看上去,平平淡淡的,可是沒有個人都能夠給你一些驚喜。
驚喜已經夠多,也夠震撼,列雲緊蹙著的眉毛緩緩舒展,看著小店中的東西,溫和一笑說道︰「就在這里動手嗎?」
中年人極有興趣看著對面的少年,輕笑搖頭感慨道︰「我看還是到外面的好,我不喜歡我的小店中沾上血腥味。」
溫和卻蘊著強烈自信與殺意的字眼從瘦弱中年男子唇間緩緩而出,放下手中精致的茶杯,手輕輕地一揮,列雲後他身下的椅子便從小店中飛了出去。中年人隨意的揮灑著,動作極為瀟灑。
一道無形的空間,落在長街上,列雲和他坐下的椅子也落入了空間之中。中年人手指一並,一柄小劍從他手中的納戒之中,驟然低沉嗡鳴,仿佛被灌入某種神奇的能量,猛地自納戒之中彈起,然後化為一道烏暗的光跡,撕開前方的黑夜,直奔列雲所在的空間而來。
坐在竹椅上,列雲的右手開始模刀,眉眼卻看不到任何驚慌,只有沉著和冷靜,眼看著便要沖出空間而來的小劍,卻出乎意料地左足重重一踩地面,整個人帶著身下的竹椅一翻,然後狼頭刀奔出,劃開了禁制的空間。
「咦!」
就在詫異聲傳出的那一刻,列雲的腳步已經出了禁制空間,腳步在地上一蹬,身下的竹椅一陣猛烈的搖晃,險之又險地避過襲來的劍光。
鐺的一聲,劍光擊中在身下的竹椅之上,一個上百年的古董瞬間變成了齏粉。列雲的身體如同雲中飛雁般,憑空而起,鋒利的狼頭刀已然出鞘握在手中,嘴角一裂,掛起一股淡淡的笑容,狼頭刀上的狼頭瘋狂的暴漲,有若風雪劈頭蓋臉地向中年人咬了過去!
今夜要殺人,列雲知道。
他可不想讓那碗油潑面成為自己最後的晚餐。但是還是低估了端木蓉,居然請動了一位魂引期的家伙出手。當看懂了這位中年人的修為之後,他就知道今夜必然將要再次面臨生死間的大恐怖考驗,他知道自己現在的實力並不足以對抗一名靈之力修為達到魂引期強者。
列雲也沒有想過逃走,逃便是敗,更意味著死亡,想要在一位魂引期的道修手下逃得性命是基本上不可能的。所以列雲沒有想要避開,而是要戰!
死亡不是你畏懼他,就不存在。列雲不畏懼死亡,當第一拿起刀跟姬野在蠻荒殺人的時候,便沒有一刻不再死亡線上掙扎。
叮的一聲清脆響聲!
狼頭刀刀光閃耀,劈中那道灰暗劍光,列雲的身體一揉,像一只雄鷹一樣,從空中直撲而下。
「叮叮!」無數聲脆響傳來,初一相逢,狼頭刀刀口上出現了數道米粒大小的缺口。數道勁氣已經割裂了列雲身上的藍色長袍。
刀身上的狼頭也消失在空中,嗚咽的聲音從刀聲上傳來,那是狼的哭泣。
嗚咽之後,有著緊接著是一聲巨吼,強悍的靈之力和精神力在這瞬間瘋狂的注入刀身之中,狼頭再度實質般的浮現出來,實質般的狼頭上,一對狼目已經開始血紅,巨大的狼口中張開了陰森的狼牙。
列雲微低著頭,靜靜盯著看著地上的青石,耳朵細細听著四周夜色里不時響起的輕微嗡鳴聲,狼開始淒厲的吼叫,為著最後的瘋狂吼叫。
狼是有狼性的,即便是身體之上沾滿了血,也要將敵人撕碎。
列雲向前踏了一步。
一片飄落的樹葉被無形的力量撕成了無數的碎片。
狼頭恨恨地咬下,朝著那道灰色的劍影咬下,即便是要死,也要和敵人同歸于盡。
!
空中傳來牙齒撕咬的聲音,每一道都是那麼刺耳。
灰色的劍影從實質般的狼頭中沖了出來,在天空中疾掠而過。
狼頭實質般的身影,回頭,看著自己的主人,血紅的雙眼漸漸的隱匿而去。
它是在向主人告別。
砰!
隨著一聲輕響,狼頭碎裂開來。
列雲的手已經握住刀柄,看著刀身之上消失的狼頭,看著從刀刃上開始裂開的細小的裂痕,站在那里沒有動。
小店前的中年男子也沒有動,不知道何時,小店前已經掛起了一個燈籠,泛著淡淡的光輝,中年男子站在光輝中,似笑非笑地看著列雲手中的刀。
有了裂紋的刀依舊是刀,右手握著狼頭刀的刀柄,列雲的雙腳穩定地踩在長街的青石上,目光抬起,盯著前方一動不動的中年男人,眼眸里沒有畏懼,只有平靜和專注。
這是狼頭刀的最後一次戰斗,沒有撕裂對手的劍,也沒有讓敵人流血,有著一種出師未捷身先死的感覺。列雲懂得自己的刀的感受,所以他再度仰起了手中已經有列雲的刀。
裂紋的刀身上,傳來一陣陣顫抖的悸動,刀身是興奮的,如同列雲的心情。
如同以往一樣,列雲揮刀,斬下空中,朝著虛空劈下。他沒有去看那灰色的劍在那里,直直的劈下,劈向中年人站立的方向。
劍影終于出現。
叮!
刀劍再次相踫,狼頭刀沒有嗚咽,清脆的響聲之後,是一陣陣風聲,灰色的劍影在空中帶著一絲絲得意盤旋著。
列雲依然緊握著狼頭刀,雙腳像釘子般扎在青石上,嚴重沒有任何表情盯著椅中的強者,沒有驚慌失措,沒有恐懼,甚至連拼命時應有的狂熱情緒都沒有。
「你的刀已經破了。」
中年人漸漸收斂了微笑,看著身前不遠處握刀的少年,平靜說道︰「它已經無法再戰斗,還是換另外的一柄吧。」
「我知道,我在等它碎裂。」列雲回答道。
狼頭刀碎裂了,一片片的刀鋒,開始落下,變成了灰塵,從刀尖開始,一直延續到刀柄。列雲依舊握住刀柄,然而碎裂的刀身再也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