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
雨絲。
風吹的樹林,攪動起黑雲,肆無忌憚的將黑夜狂瀉而來。
雨下著下著,黑暗的魔爪漸漸變得蒼白無力。
那雨變成了雪,人走在雪中,那清冷,幽涼,讓人感到說不出的孤獨與冷寂感,席卷著每個人。
大端鎮上。
兩個人影,似緩時急的出現在村外,一刻不停的走過來。
雪還在下,那樹半黃的葉子上,被雪壓的不堪重負的晃了晃,一捧雪滑下來。
牆上,房頂上,木樁子上,已堆了不厚的一層雪,地下的溫度要高,好多飛舞的雪花一粘到地,便不由自主的開始化了,變成水,黑糊糊的滑到地上。
鎮子里安安靜靜的,偶爾只有幾聲狗叫,雞叫,人們都窩在家里,躺著背窩里,不願在這麼冷的天里,出來。
看到煙筒里的煙了,因為有雪,那煙也變得七扭八彎,好象一個邪惡而丑陋的巫婆。
宏一與張一凡走上泥濘的街上,地上的牛羊糞和土加上雪水攪在一起,雖然沒有了燻人的怪味,卻讓你覺的非常的不舒服,好似在這平整的畫面上,添了不協調的異彩。
兩人腳踩上地上,你仔細看就會發現,兩人的腳總是離地那麼一點點,永遠不會挨到地面上。
宏一刻意抬起腳,讓腳印總留下在雪上。
張一凡是無可奈何,他希望自已漸漸感覺靈氣,自從上次治傷,他競神奇的感覺到了丹田的氣息,就是一點也調動不了。而且那須幻的靈氣,卻不能使,它會象頑皮的孩子,在身體上肆無忌誕的漫游現在就是這種現象。
「宏道友,快到了嗎」張一凡問。
「沒有,過了個鎮子,在山里頭呢?他這個人性格怪的象頭驢,隱居在前面。」宏一說。
「恩,我想修士多數都有點怪僻,如果不怪就不會有些成就了。」
「這個倒是,能在每個領域中有所建樹的,都是一些古怪莫測,心思不定的家伙們。」宏一說。
「我想也是,至少大道之前無完人,如果一個人太完美,也不會修成大道……」張一凡喃喃的說著。
近來他的心情不錯,所以說話也就多了。宏一對佛禮,人生更是領悟深刻,常常是有意無意的把那種教育人,蒙媚世人的技兩拿出來,對張一凡一通說道。
張一凡知道對方沒有惡意,也常順坡下驢的接上那麼幾句。
這次他們要找的這個人叫左空生,也是一個修士,為人痴狂如病,說話總是瘋瘋顛顛,好書如命,自命為三書聖人,別人卻叫他三空書生,意思是指肚子空,腦子空,名子空。
左空生有個不好的習慣,那就是光著身子看書,還有非要做在水里吟誦詩文,而且聲音格外大,常會把人吵的頭發脹,腦袋發暈。
此人雖有這麼怪異,卻真是一個奇人,他遍讀天下奇書,怪法,專通一些旁門左道的雜術,當年就是為了一本書,得罪了一個門派,被人追殺,這才躲入俗人界,等他在這呆了多年之後,卻發現自已非常喜歡這里,所以一念之下,堅決不走了。
當年他與宏一有點交情,這次為了治張一凡的傷,兩人這才來找左空生。
「這個人好吃,又懶,我們在鎮上買點東西吧?也算是個見面禮。」宏一說。
「俗世間的東西行嗎?買是可以,你看剛過年,人們都不起床,也沒有開張的店鋪嗎?帶一些俗世間並不名貴的東西,是不是顯得失禮」張一凡道。
「這個倒不是問題,送東西你要看什麼人了,有些人看這些,有些人卻不看這些,這個左空生倒不能一概而論,說明白點,他是個瘋子。」宏一搖頭,露出一臉莫測高深的笑容說道。
按道理說,修真者是可以不知五谷了,可有些修士,卻一直不願斷葷,他們認為,天地萬物皆有靈氣,就象吃飯時,粗涼細糧,都要吃,那樣對修煉更有好處。
從大端正的街上走過去,一家開門的都沒有,兩人無奈的嘆口氣,只得把送禮的心思,打下去,兩人將身一縱,往鎮後的山上走去。
這里是江洲地界,小山名牛蹄山,因形似牛蹄而得名。
過了山,往下走。
在不遠處的亂樹間,背靠小水潭處迷迷間有一層白霧。
宏一揚手一點,一道符文升起來,這道符光一照,眼前的白霧頓時散了,只見一片散亂的樹林。
人還未到,只听到有人高聲朗誦,聲音飄渺,內容是
「空寂寂,山淒漆,涼風習習路迷迷。山幽幽,林已寂,吾心空唱晚影迷。留醉醒,看燈迷,逐煙月,雪花痴……白皚皚,山雪氣,冷依依,風兒濕……」
遁著聲音往前走。
剛出林邊,就見兩個少年,正站在由木板搭成的台子上,來回跳,時高時低,往復不斷的來回直跳。
兩人已經是大汗淋灕,卻沒有停下的意思。
這會,在這里,雪已經停了,四周競溫暖如春,偶爾有落下來的樹葉,隨意的堆砌在道邊。
兩個少年,忽抬頭,看到來了兩個外人,又見這兩人一僧一俗,長相一個高一矮,一胖一瘦,看氣度,神彩,絕不是普通人物,其中一個將身一個猿縱,便欺身到兩人跟前。
拱手行禮道「兩位先生,不知是路過訪友,還是誤入人宅。」
「訪友,小哥,好生面熟呀?」宏一笑道。
「大師,見的人多了,天下長相一致的大有人在,在下確是初次見到大師。」少年答道。
宏一踫了個軟釘子,還好修養好,臉上並不動容,只是嘴角往上翹了翹,便又轉成一幅處事不驚,上善若水的笑意。
這兩人是左空生的弟子,說話的名叫多格,另一個龐廬。
龐廬心眼活,故意藏在後面,想听听師弟能問出什麼,現在見這個莽師弟一上來,先把對方嗆了兩句,故作不知的遠遠看著。
宏一說明了來意,將自已名號報上去,龐廬忙上前見禮,口稱大師辛苦,將兩個引到草社里。
「請問,貴師呢?我們特意來訪,還勞多兄弟,通報一句。」宏一和善的說道。
「大師來的不巧,家師正好去訪友了。」
「訪友……」听了這句,宏一與張一凡腦子象被布蒙住了,嗡嗡直響,兩人對視一眼,暗道,不可能吧?那剛才听到的讀書音又是誰?
兩人想來想去,越覺的這是對方故意搪塞,是不願見他們。猶其是宏一,便有三分氣,又想在兩少年面前,殺殺對方的威風,故而說話也不客氣了。
宏一故意將臉沉下來,眼楮四下直看,這間茅舍相當精致,兩層小房,上面一層有兩扇圓窗,下邊有幾扇方窗,都開著。
從這里可以看到屋里,就見里面布置相當精致,東西也很,最多的是一些書架,四周圍著黃布綢子,還有幾個小矮凳,非常合理的擺在那里。
他將臉又轉向龐廬,對方是一張俊而清朗的臉,高細的身材,一身淡灰的長衣,兩條手臂格外修長。
「大師,您怎麼這樣看我。」龐廬故做鎮定,實際有些彷徨不安的說道。
「我剛才听到你人唱詩,難道是二位嗎?」宏一言詞開始激烈,兩眼如同獵鷹盯住了獵物,這股氣勢,讓眼前的少年,不由退了兩步。
「你大膽。」多格粗野,爆燥,見一個外人競在自已面前賣威風,腳下一使勁,轉了個弧,雙掌劃了個圈,猛的掄起來,一套劈掛掌就了過來。
掌風呼嘯。
速度非快中夾雜著雷庭萬鈞之勢。
他身的移動,就象搖擺不定的雷電,每一掌都好似要把山劈裂了。
怦。
咚。
咕隆隆。
隨著宏一大袖一扇,那修長的袖子,撞到對方的雙掌上,這一撞之力,震氣四散的氣流。
年輕的多格,往後邊就退,腳下象安了軸,一溜退之後,摔在地上,打了幾個滾,一下子,腰頂在一棵小樹上,將樹撞的左右亂晃,差點沒折了。
「大師住手」龐廬急聲說道。
「這個小朋友,太急了,貧僧可沒傷你家孩子的意思。」宏一之所以出手,其實是想打了小的,老的才出來,哪知一招之後,那左空生仍舊沒有一點動靜。
宏一將手一捻,淡淡的佛光升起,化成無數道符文梵音,如動听的樂聲,似長了尾巴,變活了,開始往四周闊散。
修真者修煉的神識,可以象聲波一樣向四周闊散,而修佛門修的舍利,所以會用梵聲,如神識般向四周擴散。
宏一這麼做,並不合適,這是對對方的公然挑械,如果換個別人,他不會這麼做,可他太了解左空生了,對方就象一個長不大孩子,你太端莊正氣的對他,反而不行,倒不如做一些讓人意外的舉動。
他梵聲過處,沒有找到對方,眼眉不由皺起來,暗道「難道真出去了,是自已想錯了。」
他重新看向龐廬,問道「令師,什麼時出去的。」
「就在兩位來的前一刻,當時家師傳音給我們,說他出去了,不想見二位。」龐廬似故意氣人,毫不遮掩的說道。
「明白,明白了。」
張一凡沒有說話,只是覺的好笑,看到宏一白色臉上,跳動的肉絲,只想笑幾聲,又忍住了。
「左空生……」宏一變得象一只發怒的豹子,猛的扔起袖子,一道彩鏈金球打向那茅屋。
只一聲輕響。
那屋外忽騰起陣陣白霧,水里的水花開始飛卷,狂亂的靈氣,混亂梵音,從四周沖向那白霧。
「住手……你還不住手……」一聲尖叫過後,就見一個赤條條的猴形人,從水里飛出來,他速度太快,濺起混亂的水花,雜亂的氣流隨著他的出現,變和更亂了。
「好,你終于出來了……欠我的債,什麼時還……」宏一雙腳離底,頭頂閃耀金光,雙手,長衣隆起,看樣子要大打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