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嬰堂的後面。
張一凡坐在一條軟榻上,手里捧著一本水源經,看了幾章,覺的很無聊,閉上眼想睡,偏又睡不著。
他偶爾又抬頭,看著頭頂那棵松玄樹,就見風一吹,葉兒搖搖,手掌大的葉子,在風中有序的翩翩起舞。
天上的日頭,被樹影一蓋,那垂下的陽光,便不顯得熾熱,人呆在下面,還能覺得有些涼意。
他翻了個身,在松軟的綿蹋上找了個更舒服的位子。
想在看書,可眼楮卻在打架,真想睡一覺了。
忽想起以前總總,想起來東龍修真界的這些天……
他忽然笑,酣酣的笑起來。
他正在出神,偏這時,听到了腳步聲,先是有點亂,繼而又變慢變小。
他故意閉上眼,只覺一條軟軟的棉被蓋在他身上「這幾個小家伙又來了。」他心里這麼想著,又睜開眼。
來人,是余青,還有他的兩個好友,余子洞,余梁。
他們白天在前面育嬰堂上課,晚上都回自已家里去睡。
今天听課時,覺的沒意思,便利用課休的時侯,幾個人敲敲的溜出來。
育嬰堂上課是很有講究的,如同我們上班一樣,這里不講歇周末,只要你每十天里,去听七堂課就可以。
至于哪天去,哪天不去,可以自由安排。
這里上課,上午是講修煉心得,下午,則變成了辯論,就象百花爭鳴的戰國時代,人們可以自由發言,全憑喜好,既可以爭論修煉心得,又可評說家族管理,個人志向。
張一凡在育嬰堂住了一個來月,閑了時也去听了幾堂課,自覺的受益菲淺,余家人也曾邀他講過幾堂課,只是幾堂講下來,自已覺的枯燥乏味,人都迷糊了,便堅決不在講了。
余青只是煉氣期,這種等級是要在學堂里上課的,他喜歡愛玩,又喜歡問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所以一閑在,就轉到張一凡這里,纏著他問東問西。
一來二去,他們漸漸的越來越熟,關系也越來越好。
張一凡也愛惜這少年性格耿直,便有意的提點,所以余青,就來的更勤了。
今天上午,他們偷偷溜出來。
來到張一凡住的小院,見他在樹下躺著,三人不敢聲大,便敲敲的走過來。
他們見張先生,睡著了,余青又進屋取了條薄被。
這才蓋在張一凡身上。
張一凡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叫住余青,這幾人家伙,很難纏,總會問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有些事,讓你想都想不到。
說真的,張一凡今心情不好,不想多說話,也許是這條被子的原因,才讓他叫住對方。
余青見張一凡醒了,三人象三只猴子似的跳過來,在不似剛才的拘緊,而是分別圍住張一凡,手扶著軟榻。
「先生,您來了這麼長時間了,怎麼也不想出去走走?您要是出去,我們可以帶路的
「「先生好象,對什麼都漠不關心,爺爺說,您修為高不可測,就是我們谷長,都未必是您的對手……」
「是呀,先生,你總是看書,可這種莫名其妙的道經,又有什麼用呢?人們不是說修真者是要以強為尊嗎?」
「你胡說,天下最講究的是德性,只有德被天下,才能被天下人認可,才可以奉為主尊……」
「你說的不對了,至少要有本事……」
余青跟余梁見面時,總喜歡拌嘴,一個說這個好,另一個有意無意的總要找個茬子。
今才說了幾句,兩人又急上了。
你一句,我一句,把個張一凡說的不勝其煩。
余梁是余長志的重孫,平日里,常當著他們這些小輩,提起張一凡,每每說話時,常是又夸又贊,讓眾人對他又羨慕,又恭敬,又覺的神秘無比。
張一凡自然知道原因,也覺的好笑,不過有時,也故作深沉的裝一番。
今見幾人,又開始斗嘴了,便將臉一沉。
這一下,眼活的余青,第一個反應過來,止住聲,弓身伏住張一凡的大椅子笑道「先生,您別听我們胡說,其實,我們就是想听您在給我們講講,天人月潭的事吧?那天人是不是特別可怕呀……」
「是呀,先生,您就給我們講講吧?」余子洞長的白淨,活象一個書生,為人最是穩重,也跟著答話道。
張一凡干笑聲,將頭搖搖,心道,我可不能在講了,如果在說,那余氏幾老,定認為是我讓他們心都變野了,不願呆在村里了……前幾天,余長志特意為此事,跟自已旁敲側擊的說了聲,既是客人,自然要收斂點。
張一凡故而只笑不說。
余青前幾天就听人說,姥爺似讓人規勸這位張先生,今見張一凡這表現,便知其中內情,忙道「先生,真男兒當志在四方,姥爺他們總是想讓我們修煉好,然後永遠憋在家里,這豈不是自相矛盾。先生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我們如果一直呆在這里,未必能有多大成就,反而象先生這樣,行天下,煉神通,反而會有所建樹……
「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投到哪個仙家門派,可是家里不同意呀?」余子洞說道。
「我也是這樣想的,可是家里說我們不能出去……」余梁也感嘆起來。
這種說法,張一凡還是頭一次听到,止不住好奇問道「這是為什麼?難道說,家里比仙家門派還好嗎?」
「當然不是,只是我們這里更重視家族,那些仙家門派,也是由無數個小家族組成,然後一點點的壯大,我們家里當年曾屬于一個小門派,只是那門派不景氣,在一千年前,被別人吞並了,族里為了面子,便不準後人,在入別人的門派……」余青解釋道。
「我有點糊涂……你們是不是說,不可以隨便進入別的門派嗎?」張一凡問。
「是,我們有那個門派的背景,當然不能隨便在入別的門派?我們族人的名字,從一出生,便報入那個門派了,可是家族,為了面子,為了榮耀,對那門派,又持有偏見,所以寧可不讓弟子進去?」余青繼續解釋。
「我明白了,那個門派叫什麼名?」張一凡問。
凌星閣。
這里地處趙洲東部。
修真世界的地域與盛唐大陸對照的,只是地方大了何止數十倍,就拿著趙洲地面來說,地理之廣絕對比整個盛唐大陸,要大的多,至于大了多少,從古到今,真沒有人量過這個枯燥的數字。
那凌星閣,就是伏風寨周邊最大的門派。
這里地處,趙洲的東部,而凌星閣無疑,就是陵駕于趙洲東部地區的一個強大勢力。
「凌星閣,凌星閣……」听著這個熟悉而古怪的名字,他喃喃自語。忽然想到了當年,想到了自已在西奎虎洲第一次接觸,自已拜入的小門派,心里一喜一涼,暗道「難道,我一生與這星字有緣……」
他苦澀的想著當時的記憶,依稀間,時間已經過了二百來年,也不知那個破落的星宮,是否依舊還在,也不知那個讓他記憶猶新的張道玄,張派……
想起,當年的舊事,不覺眼前晃乎,只覺生象指間流淌水,留給人的除了記憶,還有無限的思戀,情也好,愛也不好,昔時的記憶,讓人心變軟,在變軟……
張一凡苦澀的愣神,看在余氏幾人眼里,卻是發呆,發愣,他們不在說話,只是默然不語,等呆的時間長了,自知不便打攪張一凡,便禮貌的後退,飛快的又去吃課了。
陳年的往事,象濃郁的酒,敲然吹在人心上,打在人臉上,一幕幕象書頁一樣翻轉。
好長時間。
張一凡終于一聲長嘆,嘴里吐出一口濁氣,兩袖一拍,兩團璇風,輕憂憂的在他身邊轉動。
「好,好本事……」這聲音,象炸雷一樣,在空中響起。
張一凡激靈靈清醒過來,就見前面十幾丈遠處,正有一個相貌魁偉,衣服鮮亮的男人,一臉笑容,撫掌示好。
張一凡的目光,在對方身上打量,來人顯然有些不自在,輕輕的哼了聲,拱手抱拳,大步走過來,嘴里說道「張道友,在下藍齊,乃本地谷主……听聞道友大名,特定拜見」
「原來是藍谷主,失敬,失敬。」張一凡忙起來回禮。
藍齊,金丹中期修士,本地勢力的大佬。
在伏風寨周圍,有大大小小的這種寨子約百十來個,大家組成了的了一個聯盟,叫谷道場。
這位藍齊就是這谷道場的谷主。
他出身藍莊圃,是那里的莊主,因修為高深,人品端正,被百余村寨,共同推選為谷主。
平時,當谷主也沒有準事做,閑了可以在四周轉轉,那時村村寨寨都會好酒好菜的招待。
他們也不發號施令,也不管事,只是看只是听。
如果哪個寨子出了什麼大事?闢如兩個山寨打起來,他便負責凋停。
可說這是一項既輕閑,又有面子的工作,當然這種工作,也不是平常人就能得到的,非得本事,地位,能力,都好的人才能得到。
張一凡一到伏風寨,余長紳便將這事報給了藍齊。
這藍齊,起初以為,對方既要長住,就一定會過來拜山,哪知一等,二等,對方連個影也沒有。
他這人心性好,不好意思去問,過了些天,還把這事給忘了。
今天閑來無事,正走到這里,心血來潮,就先來到育嬰堂。
藍齊每到一處,第一站總是先去這種教育機構。
各村寨對這個教育機構起的名字並不相同,有的叫宣閣,示人廳,敬堂,書苑……總之名字不一,但功能性質還是一樣的。
藍齊為了章顯勤緊,總是喜歡到這里來轉。
這就猶如現代人常說的一句話,在窮不能窮教育,在苦不能苦孩子。相信藍齊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的做的。
他來到伏風寨的育嬰堂,往前邊轉了圈,忽然神念一動,感到了另一個強者存在。
「金丹中期,金丹……」藍齊心里一緊,心驚之下,一下想起當日余長紳的傳書,這才順著感應來到育嬰堂一角的書齋旁。
他正看到余青幾人離開,眼前人仍在沉思。
他本不想打攪,可是一等在等,又不願就此離開,便突出發笑,然後走過來。
藍齊來了,伏風寨的人見到之後,慌忙報給余長紳。
三老聯抉而來,在張一凡這里找到他們。
在三人的盛情相邀下,他們來到大廳。
所謂的大廳,是余長紳私宅的大客廳,裝飾簡單,自然,竹飾的器物幾乎佔了八成。
他們剛到,家人,便忙端茶遞水,時間不長,一桌豐盛的酒宴便擺好了。
藍齊早習慣了這種生活,跟大家也不客氣,相邀眾人落坐。
大家連吃邊說,一時間極為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