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林皓睿去探望賈璉,剛走到第三進的院子里,就見黛玉也急急的趕了過來,忙快步迎了上去,埋怨著︰「妹妹怎麼不在屋里好生休息,璉二哥這里有我呢,我還能委屈他不成?」
黛玉氣色已經稍微好了些,但是依舊瘦弱的厲害,此時穿著斗篷,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兒隱藏在帽子里,幾乎看不見,讓林皓睿不由得更加心疼起來。黛玉輕笑著︰「我這兩日還好,再說,總是悶在屋子里也不好。璉二哥醒了,我自然要來探望一下,不管怎麼說,璉二哥也是因為黛玉才如此的。」
「你啊,就是心思太重!」林皓睿笑著,這才同黛玉一起走進了賈璉的房間,黛玉自是不能進內室去探望,所以就留在了中廳,所以這才讓林皓睿很無語,覺得黛玉是心思太過于細膩,多思、多慮,才會造成夜晚睡眠不實,以至于身體如此單薄。
賈璉此時正安靜的在床上躺著,剛醒來,腦子一片混亂。听聞自己徘徊在生死邊緣多日,又听聞昭兒已經快馬回上京請鳳姐兒前來,不由得又想起了那昏迷時的一番夢境。賈璉受的那一掌雖不是對方的十分力,卻也有八九分了,如若不是有慧淨禪師這個隔空掌的傳人、又內力深厚的人在,此時就算是有九條命,也都無濟于事了。
賈璉游離之際,只覺得自己的身子輕飄飄的,似乎是那一縷魂魄飄出了體外,不知往何處去了。他心里知道,這一次他必定是凶多吉少了。想想這二十幾年的歲月,自己真的毫無建樹。讀書、習武無一樣拿的出手,也就是還算著略懂俗事,又有著榮國府這樣一顆大樹,才乘涼至今。
想到自己死去,那百年的榮國府還不知落到誰的名下,賈璉心里又有些恨恨的,充滿了不甘。正在賈璉胡思亂想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竟然飄至了一片殘垣瓦礫之中,他雖然有些不喜這地方的荒蕪,但也對那倒下的巨大廊柱充滿了好奇,細一打量,這地方似乎曾經很是繁華,必是那朱欄白石、綠樹清溪的去處,只是不知為何落敗至此,賈璉痴痴的看著廢墟內那‘孽海’兩字,突然生出了一股悲意。
突然,一陣細微的哭聲,傳入了賈璉的耳鼓,賈璉循聲望去,一見一尚未成型的少年,正蹲在清溪邊,對著一株青草哭泣。賈璉只覺得那身影剎是熟悉,半響方反應過來,那哭泣之人不正是寶玉嗎?賈璉迅速的飄了過去,叫著︰「寶玉,你為何在此?」那人驚慌的抬頭,可不就是那餃玉而生的賈寶玉,只是這個賈寶玉穿著簡單的青色素袍,勃頸上也微帶著那塊聞名天下的通靈寶玉。
「寶玉,你在此作甚?誰隨你來的?茗煙呢?」賈璉急急的問著。
誰知那‘寶玉’竟然瞪大了眼楮,怒聲喝道︰「哪里來的濁物,平白污了這清白女兒之地。」賈璉大驚,又上前了一步︰「寶玉,我是你璉二哥,你不認得了?」
「什麼璉二哥、寶玉的,我通通不知。你可知這是什麼地方,豈容你任意踐踏!」那‘寶玉’依舊怒道,手里挽了一個法令,就要施法。賈璉大驚,正待往後退。
卻見‘寶玉’身後飄來一老者,一揮拂塵就將‘寶玉’制住,罵道︰「痴兒,你又來此作甚!那絳株擾亂紅塵,致使太虛幻境都轟然倒塌,以後這世間兒女的痴嗔怨恨、風月情債,再也無人可把控一分!絳株以她那千年的修為,換那些女兒的短暫幸福,也不知值否!」
「師傅!」那‘寶玉’哭道︰「那群芳髓失了幻境的控制,已然是一股劇毒,絳株終日被此香浸染,只怕就要飛灰湮滅了?您就讓徒兒已情海之水灌溉吧,尚能保她一二分不是。」
「糊涂,糊涂至極!」老者怒道︰「你還敢提這灌溉之恩,趁著無人發現,快快隨我去吧!」老者不由分說的就拉起‘寶玉’向遠方走去。
賈璉不由得大驚,追著喊道︰「寶玉,寶玉……」誰知那老者卻越行越快,轉瞬間便消失了蹤跡。而賈璉,已經追到了廢墟中間,聞到了一縷幽香。
那香氣竟然讓賈璉遍體舒暢,不由自主的循著香氣就漸漸的入了廢墟的深處,隨著那香氣越來越濃,他便見到了一棟搖搖欲墜的房舍,上掛著一搖搖欲墜的牌子,書著‘薄命司’三字。
賈璉忐忑的推開門,只見十數個大廚都倒塌在地,地上的書籍堆積一片,風一吹過,塵土飛揚。賈璉小心的看著,突然間看到牆角處有一個大廚依舊掛著封條,上面的自己模糊不清,像是一個‘鏡’子。賈璉四處看了看,終于按耐不住好奇,伸手扯掉了封條,只見那大廚里,真的只放了一面鏡子。
賈璉不解的拿過鏡子,左看看又看看,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就隨手扔在了地上,繼續四處打量著。突然一陣狂風吹過,四下里紙張橫飛,嚇得賈璉冷汗漣漣,忙匍匐在地,想要躲避一二。
誰知,他的視線正巧對上了那面寶鏡,在寶鏡的上方有一本冊子不知從何處飛來,上面書著‘金陵十二釵正冊’。賈璉好奇的拿起來,翻開來看了一眼,卻只見一些詩詞在上,也沒悟出個所以然來,正要棄之不顧,就見那寶鏡竟然發出了一道強光。
賈璉被嚇得倉皇後退,那寶鏡上竟然出現了一個少女的人影,連聲喊著︰「仙子饒命,仙子饒命!」半響沒有听到動靜,才鼓起勇氣又湊了過去,仔細一看,上面竟然是探春妹妹。探春妹妹身穿著大紅嫁衣,站在江邊,滿面淚痕。賈璉皺眉,心想︰探春妹妹這是要遠嫁嗎?她不是才只有10歲嗎?怎麼能嫁人?賈璉又湊近細看,發現鏡子里的探春竟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模樣。
賈璉突然臉色大變,似是明白了什麼。忙正襟危坐,目不轉楮的看著那面鏡子,生怕錯漏了什麼。當他看到寧榮二府的下場,看到自己妻子王熙鳳的慘死,看到自己的女兒被賣,又看到自己流放的結果,已然驚的不能動彈了,只是一個勁兒的重復︰「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沒等賈璉想個明白,就听到一陣雷響,他嚇得渾身一激靈。不知何時,他身邊出現了一個少女,拉著他就快步的出了那間屋子,往溪流旁邊而去。
「窺探了天意,還不知逃命。真是愚蠢至極!」少女將賈璉推到在河邊,虛弱的癱倒了地上,大口的吸著氣,一副累及的景象。
「姑娘,你……」賈璉擔心道。賈璉雖不像寶玉一般要護進天下女兒,但也是憐香惜玉之人。此時不由得為那少女擔心起來。那少女緩了口氣,才虛弱的道︰「快些逃命去吧,那薄命司里的警言,已然不作數了。不必太過掛念!」
「姑娘是說,那些景象,曾經是真的了?」賈璉一听,忙慌張的問著。
「一粒靈丹吞入月復,始知我命不由天。」少女輕嘆︰「璉二爺,你陽壽未盡,自求多福吧!」
「姑娘認識在下?」賈璉更是驚訝,想要取扶那少女,終究是怕有傷那少女清譽,而收了手。那少女淡淡的笑著︰「認識與否已經不重要。璉二爺快些離開吧,晚了就來不及了。」
賈璉仍要再問,就覺得身體猛然一痛,耳邊就听到了一個蒼老的聲音︰「賈公子可是已經醒來?」賈璉虛弱的睜開眼,只見自己身處一布置素雅的房舍里,面前是白眉白須的慧淨禪師。慧淨禪師念了一句佛,這才道︰「好了,這便是好了。」
被慧淨禪師從鬼門關里拉回來的賈璉,依舊渾渾噩噩的,只要一閉上眼,就想起那鏡中的景象,難道等著自己的未來,不是錦衣玉食的榮國府當家人,而是那千里流放的淒慘結局嗎?難道賈府就真的如那鏡中的景象一樣,一蹶不振嗎?
不行,他一定要改變。那少女說的對,我命不由天。他一定要改善自己的命運,不能讓命運牽著自己走向末路。有了這樣的打算,賈璉又想起了鳳姐兒,夫妻本是同林鳥,雖然說要大難臨頭各自飛,但賈璉還是想幫鳳姐兒一把。畢竟,鳳姐兒是他女兒的母親,是他的責任。所以他請來了林皓睿,想請林皓睿帶個話去賈府,務必讓鳳姐兒前來。
誰知林皓睿卻笑道︰「璉二哥真是和皓睿想到一塊了。不瞞璉二哥,皓睿早在兩日前就讓昭兒快馬趕往榮國府報信去了,想著如果行程順利,年後,璉二哥就能見到璉二嫂子了。」
賈璉有些發呆的看著林皓睿,在那寶鏡里,林妹妹自林姑父去世之後,就一個人寄居在賈府,可未曾有個哥哥。又見林皓睿雖還不滿十五歲,但行事穩妥、思慮周全。越發的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命由我不由天,他賈璉一定要改變自己的命運,改變賈府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