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晨,在其它乘客的激動吵鬧聲中,我慢慢地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少時辰,突然听到「 」的一聲,接著耀進來一片亮光,隨著一聲驚呼︰「哎呀,他媽的,怎麼那麼多蚊子!該死的!」
停頓了一小會兒,接著听到一陣闢闢叭叭的聲音,緊接著有兩只蛟子掉在離我不遠的腳墊上。不,是3只。其中一只是媽媽抱著孩子,另一只是爸爸,已被拍掉了一條腿,身子也扁了。頭頂上一片咬子和蒼蠅的慘叫聲。可惜人听不見,如果听得見或許不會拍得那麼凶吧。
蛟爸爸快斷氣前看著我,說了聲「求你」便咽了氣。
我明白他的意思,要我救救他的妻兒。我好害怕,但是我是個男子漢,我知道我應該怎麼做。我飛爬過去,一把拽過緊抱著的母子倆,幾個翻滾便回到椅子下。這時又有幾只同胞給拍落墊上。
「你倒是打開車門啊,這樣打到什麼時候?」一個女人的聲音在副駕座上說。
倒也是,我們那些同胞們還真勇敢,也不怎麼躲,只是象一群靈活的戰機在對付一個龐然大物。
那男人打開了門,不斷地揮舞著一本雜志。
有部分蛟子趁機逃跑,有幾只蛟子和那對蒼蠅情侶就是不跑,和那男人周旋。
這時那女人也加入了戰團,不久又有—只蛟子給擊中了,被拍在車門框上,整個都爛了,真是慘不忍睹。但剩下蚊子毫不懼怕,繼續玩強地戰斗。
我知道他們為了實現移民而不惜丟命,但不贊成他們那樣無謂地戰斗。因為所謂戰斗,是要彼此讓對方受到威脅,而我們不能對人類構成威脅,至少不能構成生命威肋。
我雖因修煉獨特,攜帶特別毒液,也只能讓人難受一陣,何況我本意只想出外游歷,增長見識,更犯不上與人為敵。所以雖親見我的同胞遭此毒手而熱血沸騰,怒火中燒,豪氣貫胸,我還是忍了。
終于他們不打了,車發動了。
我們朝著目標邁進了!那對被我救下的母子和我相擁慶賀。
他們失去了親人雖然難過,但是並不怎麼悲傷。我們蚊子是小動物,不能有太多的喜怒哀樂,不然身體會吃不消的。
不過我的那幾個同胞和那對蒼蠅情侶卻不懂得收斂,太過得意忘形了。它們不肯消停,仍然胡亂飛翔,興奮得東張西望,惱得那男人司機不斷地揮手驅趕。當然那樣無際于事。
「這樣很危險的!」我急得大喊。我知道人類听不到我們蚊子的喊叫,但要讓我同類和那蒼蠅情侶听到,還是要費點力氣的。所以我扯開嗓門大喊,企圖阻止他們隨心所欲,胡飛瞎闖。
「誰在叫喊,膽小鬼,你躲在哪?」一只同類喊道,「我知道那樣危險,但又怎樣?」
「嘿嘿,那只是對他們而言,」一只同類突然在椅沿上倒懸著對我們眨著眼楮嘻笑,「他們的危險! !轟!車翻了!人傷了或死了!我們怎麼樣?翻了個跟斗而已!」
「哈哈哈」接著是一陣轟笑。蒼蠅的嗓音特別難听,大而刺耳。我們蚊類與蠅類雖說不同的語言,但相處久了,還是能互相听懂彼此的一些言語。
「除非,」那難听的聲音故裝神秘地說,「除非, !車—瞬間著火了!」
「可這是一輛奔馳!」另一個略為好听的蠅聲說,「它是不容易起火的」。
「澎!」突然一聲巨響,車突然劇烈地搖晃了幾下,拖著一串尖響停住了。「沒長眼啊?他媽的!」那男司機罵罵咧咧,「找死啊你!」
「"咦!怎麼不動了?別是死了吧?」一個帶顫的女聲。「是他自己找死,咱快走,給人看見就完了。」車重新起動,在這條不怎麼好的公路上飛奔起來。
「嘩!撞人了!」
「喲,怎麼就這麼跑了呢?」一時間車箱內大亂。
其實在人類看來並不亂,他們听不到我們蚊蠅的聲音,也听不到人自已五髒六腑的聲音。不過听說人過度緊張時還是能听到自已的心跳的撞擊聲。我們可是能听到人類五髒六俯的聲音的。雖然不知道說什麼,卻大概明白它們意思。
此時我听到那男的緊張的心跳的意思是︰我他媽的不怕!我有的是錢。何況沒人看見,這鬼鄉下公路連個人影也看不見我的車牌也罩了布的
听到這我一股無名火起,說是無名火也真是無名火,因為人類自有人類的生存規則,其死傷于我何干?
正這麼想著,只見我的一個蚊類沖過去叮住那男人的手臂,那男人一聲怒罵巴掌擊過去,血和著被擊碎的蚊類的**赫然出現在那手臂上。
我呆住了,直到听到身邊的哭聲,那小蚊子的哭聲,我才意識到我救過來的蚊媽媽就在那男人的手臂上,和著那男人的一灘臭血!
嗡嗡,兩只蒼蠅輪番沖向那男的;
嗡嗡,幾只蚊同胞,有的沖向那男人,有的沖向那不吭聲的女人
幾聲叫罵伴著幾聲劈叭響,一只蠅類撞向玻璃又滾落下來,一只蚊類和著一灘血染上那男人肥碩的額頭。
我再也忍不住了,心想,我雖不想惹事,不惹事是我實現環球旅行願望的保證,但如果我再這麼只為理想而不為一點正義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如是我騰地跳起,以任何人類優秀飛行員所不能做到的飛行技巧,直取那男人的眼。亮出我獨特劍,直刺那人的眼!
「轟!「一聲巨響,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來,發現我躺在一顆含羞草里,此時草舒展開來,讓我看眼前的景象︰那車躺在溝底,正冒著煙。車門東一個西一個北一個,南還有一個。四門都開了,那兩個人卻找不到出路。我的那幾個蚊同胞和蠅類,不需要門卻也沒有逃出來!
「命運,人有,動物有,植物也有!」含羞草悠悠地說。
我謝過含羞草,想飛回去看看那個老農怎樣了。農民和其他人類對我並沒多大區別,他們時常也會憐惜自已一點點血液而取我們蚊類性命。但這很自然,蚊叮人人打蚊,人不死蚊永存。我還是要去看看。
遠遠地,我看到不少人圍著一個躺在血泊的老男人。遠遠地,那人與血就象那蚊媽媽和那人血。
我悄悄地飛到近前,見他們都沒去扶那老農。有人說好象還沒死;有人說死了,看看他的眼;有人說怎麼救護車還沒到?還有人說這老頭那麼老還騎車?又有人說快扶起來啊,好象他的腿在動。這時又有人說別動他,就不怕說不清?
這時,有個一直不說話的干部模樣的人看見了我,指著我說︰「看啊,多奇特蚊子!該不是它惹的禍吧?
眾人一齊向我看過來,不,所有人的目光在找我,我一下子成為公眾人物。我趕緊變換身形,變成一朵薄公英的飛絮,飛也似的,不,是跑也似的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