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沉東海 第一百零八章 執手相伴忘憂谷(下)

作者 ︰ 範陶幾

這天台山乃是自古以來崇拜太陽之第一聖地。浪客中文網傳說有一個地方,叫做湯谷,那里曾經沐浴著十個太陽,皆是羲和女神的孩子。在這湯谷之中,有一棵高聳勝天的大樹,名為扶桑。每一天,羲和女神都會帶一個太陽,駕車沿著這扶桑神樹升上天去,而另外九個太陽就留在湯谷之中,在扶桑樹的低矮處玩耍。

然而有一天,這十個太陽覺得總是輪流上天,頗為無聊,于是他們商議好,決定找個日子,十個太陽一同順著扶桑神樹到天上去玩。于是,這十日舞空的日子出現了,當十個太陽一同升上天空,頓時大地如燃燒一般,樹木焦燃,河井枯涸,人與畜獸皆是死傷無數。

終于天帝看不下去,于是降下火弓冰箭,賜予一個叫後羿的人。到底是神箭,後羿每一箭放出,皆會射落一個太陽。傳說天帝共給了後羿十支箭,後羿共放了九支箭,九個太陽就這樣沉入大海之中。據說這九個太陽之中,有八個太陽立即死去,卻還有一個太陽並沒有死,在東海中沐浴過後,化作了天上的月亮。

而傳說那羲和女神的湯谷與扶桑就在這天台山上。

不過,也已只剩一些可能的遺跡。

對于這里,憶辰並沒有多少好感,婉昭卻很喜歡。她很喜歡這天台山上的清靜谷,這名字是秦始皇起的,乃是在祭拜太陽之前的準備地域,清寧靜雅,很是一片祥和。可是憶辰每每到了這附近,卻總是會月復痛加劇,不明原因。

婉昭當然不喜歡讓憶辰痛苦的地方。所以她更喜歡的,便是這忘憂谷了。

忘憂谷,女敕黃與翠綠的蔓延,仿佛漫天無盡的草木。

遍地開滿的,是忘憂草。不錯,正是方丈洲忘憂草。不單忘憂草,憶辰在這里還看到了長壽菊、太陽花和長生棗,樣子與圖樣完全相同。

憶辰卻並沒有因此高興,天台山上有這許多藥草之事,他之前便知。原來在很久之前,只有王母有配長生不老藥的權利,而她總是派七個仙女去采摘,可後來七個仙女覺得麻煩,七仙女便出主意,將五味藥草移至一處,便選擇了員嶠山。奈何發現,移植他洲之後,這另四味藥便就都沒了原本的功效,只成了普通的花草。而憶辰已經看見了這四味藥草出現,卻始終沒能看到員嶠山的桃花石。

他很失落,婉昭自然知道這一點。

所以她勸憶辰休息。之前每次婉昭勸說,憶辰總會拒絕,可是現在二十幾天下來,沒有任何進展,憶辰的心念也被磨的十分低落。

「在這里休息一下吧。」婉昭建議著。

憶辰茫然地望著遠方,坐在了地上,仰望天空。他已把這山幾乎翻了一遍,卻還是沒有桃花石的蹤影,難道那桃花石真的便已不在了麼,他越想越難過,趟了下來,趟在忘憂草中,望著藍藍的天空,幾縷雲絲飄動,他的心情卻始終不能如雲彩般自由啊。

婉昭見憶辰連著走了著二十多天,終于願意听話歇息,先是高興,隨即也趟下來,挨在憶辰身旁。她側身看著憶辰,憶辰的表情是死灰般的絕望。

婉昭沒有說話,在他身邊,一起看著天空。

天空很清澈,宛如靜水中的一塊藍寶石,雲彩便如寶石中的紋理,顯得十分靈動,有小小的蝴蝶飛來去,花兒,香極了。

偌大的忘憂谷,便只有兩個人躺在這里,仿佛這里就是他們的天地。

人總是如此啊,當一望無際的地方,只有幾個人時,總覺得自己佔領了這里。分明是大山容納了小小的人類,人類卻總愛說自己征服了大山。

婉昭這時便覺得這里只屬于他們,這是極愉快的感覺。

「辰哥。」

「嗯?」

「你喜歡我嗎?」

「喜歡。」

憶辰輕輕撫了撫婉昭的手,又望向天空。他要找到桃花石,一定要找到,他要配出長生不老藥,他決不讓婉昭死去。

「辰哥。」

「什麼?」

「我也喜歡你的。」

憶辰看向婉昭,她正在微笑,還是那明媚如陽光般的美麗笑容,可是找不到桃花石,他便很可能會永遠失去這抹笑容,想到這些,他越發難過。

「辰哥,你真的喜歡我麼,為什麼一直都是那麼難過,不願意笑呢?」

憶辰轉頭看看婉昭,想要勉強出一絲微笑。

「辰哥,如果我死了……」

「不準這麼說!」憶辰打斷她。

婉昭停了停,又輕輕地道︰「听我把話說完好不好。」

聞著花香,婉昭暖暖地笑著,道︰「辰哥,如果我死了,我不會難過的。」

憶辰不理解地看著她。

婉昭道︰「因為,我還有幾十天的生命啊。在這幾十天,我可以最快樂的度過,許多時候,有過真正快樂的時光,人的一輩子就足夠了啊。許多人,都曾有過青春,有過美好。仿佛他們長大,只是為了遇到對的人,發生對的事,留下最最深刻的回憶。到他們漸漸長大,青春散場,離開那許多熟悉的懷念的地方的人,真正去感受這世間的炎涼。他們的生活中仍舊會有快樂與痛苦,然而人生最美好的時光啊,通常都並不會很長的,許多人在年邁後,總是在過去留下的美好記憶中尋求快樂呢。有些人會微笑著回憶,那甜美而苦澀的美好,有些人會難過著回憶,品味年少時做的讓他們後悔的回憶啊。這樣美好的回憶,在人的一生中,短的仿佛就像瞬間一樣。我覺得,人的一世,似乎就是為了那最美好的回憶而存在呢。現在可以與辰哥在一起,我真的很高興很快樂,我們可以相伴著一起走,能有這樣經歷,我真的已經很滿足了。所以,為了我的生命可以更美好,辰哥,不要整天沉著臉好不好,你不覺得,現在真的是如此美好嗎?為什麼我們不珍惜可以在一起的日子呢,我們可以一同聊天,一同看美麗的事物,這不是很好嗎?就算只有幾十天,我也會珍惜的啊。」

婉昭一口氣說了這些,憶辰也確實沒有打斷他。

是啊,許多年了,他最大的願望,便是可以再次看到婉昭對他笑。可現在終于看見了,他卻又難過于婉昭真正復生僅有的希望。他似乎總是在追求著新的事物,似乎永遠都有不如意的地方,他卻從不停下腳步,發現此一刻的幸福,發現他正擁有者的美好。

婉昭道︰「而且,如果我真的復活了,同辰哥哥在一起了,卻未必要比這樣好的。」

「為什麼?」

「因為我們會鬧矛盾,會吵架,甚至可能吵得不可開交,我不想那樣。」

「不會的,我都願意依著你的。」

婉昭笑了笑,道︰「依著我?那為什麼我那麼多次讓你休息,你卻直到這次才依我?」婉昭也看向天空道︰「真正在一起的人,都會吵架,都會有討厭對方的時候啊。我不想那樣,我只想把最好的一面留在辰哥哥心里,不願破壞它,嗯,我知道,我這樣的確太自私了。」

憶辰沒有說話,婉昭也沒有再說話。

許久過去了,蝴蝶飛舞,谷風清涼。

「辰哥,我們離開這里吧。」婉昭突然說道。

「離開這里?可我們還沒有找到桃花石,我們不能離開啊。」憶辰說著,心情又沉了。

婉昭道︰「我們能找到桃花石的,我確定!」

憶辰看看婉昭,不理解她的意思,道︰「那為什麼要離開這里?」

「因為我們是在另一個地方找到桃花石的。」

「另一個地方?哪里?」

「一個我似乎熟悉的地方,但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地方。」

憶辰更加疑惑,道︰「你為什麼確定我們在另一個地方找到桃花石?」

婉昭靜了一會兒,道︰「因為,我在太陽祭壇上看著太陽時,看到了一些東西,我之前不懂我看到的是什麼。現在我終于知道,我看的,是未來之事。」

「未來之事?」憶辰卻是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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