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08-07-30
王都以諾。
美蓮今天起得很晚,差點兒就不想起床了。對畫家而言,黑夜和烏鴉可不是什麼永恆的主題。她望望窗外,竟然又是陰天,而且陰得可怕,說實話,和晚上也沒有什麼區別了。她慵懶地伸展了一下腰肢,當然,這種景色絕對沒有男人可以看見。然後,她迷迷糊糊下了床,穿著拖鞋走到了臉盆前面。
「嗯?」她眯著眼楮,「什麼時候把亞修的畫像掛在這里了?」
突然間,美蓮嚇醒了,跌倒在地,打翻了畫架。因為那不是畫,是她的穿衣鏡子。
亞修的面孔就在鏡子里面,正在對她大聲喊叫︰「美蓮!快跑!快跑!」突然,喊叫聲停止了,就好像是什麼人用力掐住了亞修的脖子,亞修的面孔扭曲了,然後,血從鏡子上流了下來,流到雪白的牆壁上,還有一絲流進她搭在牆邊的臉盆里。
「呀……」美蓮從噩夢中驚醒,發現自己還在床上,身上蓋著被子。
「怎麼搞的?做這種倒霉的夢。亞修……」
美蓮有些傷感,近來都沒有時間去給他掃墓。美蓮望望窗外,陰得可怕,和夢到的一般無二。「該死!」美蓮咒罵著,「不要以為淑女就不會罵人,該死!」但是美蓮還是下意識地望了一下穿衣鏡子,那鏡子明亮照人,在黑乎乎的屋里還能反射出一絲亮光。
「搞什麼啊,抽空給你帶把花。真是的……」
美蓮穿上拖鞋,理了一下長長的頭發,點了燈來到臉盆前洗臉。她往臉上撩了一把水,清涼的水讓她舒服很多。她舒服地輕輕「嗯」了一聲,突然發現臉盆里的水泛起一絲紅色。
她抬起頭,鏡子上不知何時開始流血,整面鏡子都被血覆蓋了。血像瀑布一樣在鏡面流動,像瀑布遇到石頭一樣分開水簾,露出了一張慘白的面孔,帶著尖銳牙齒的面孔。
「呀……」
屋外的巡邏隊听到了,這里畢竟是幼獅軍事學院的公寓,日夜有人巡邏。
「什麼聲音?不好,像是美蓮學姐!美蓮學姐?難道有色魔?」巡邏隊長大叫三聲,沒有回音,頓時急了,拔出長劍一腳將院子的大門踹開,示意大家把周圍包圍,帶著兩個人朝屋里涌去,「你們兩個敲門,你們兩個跟我爬二樓窗戶。」
當他們敏捷地翻上陽台的時候,突然窗子被撞開了,一大群黑乎乎的東西從里面飛了出來,迎頭在鋼制鎧甲上撞得當當響。
「哎喲!」巡邏隊長用手驅趕著,一下子從二樓摔到地上,疼得要命。隊員們大叫著揮舞火把︰「是蝙蝠!蝙蝠!」
「不是蝙蝠這麼簡單,是吸血鬼!射死他們!用火箭!」巡邏隊長模了模脖子,要不是幼獅所有的騎士甲都有護喉甲,他恐怕就沒有命了。當牙齒踫到皮膚的那一瞬間,他拼命將吸血鬼趕開了,所以才從樓上掉了下來。一種死里逃生的感覺讓他怒火中燒,他拿起火把點燃了一支火箭頭,卻突然看見一個人被蝙蝠抓著懸掛在空中。「豈有此理!」
他們亂箭齊發,但是沒有什麼效果。蝙蝠帶著昏迷的美蓮飛上了高空,他們害怕傷了美蓮,只能干瞪眼。四周喧鬧起來,沒有離開的騎士們拎著武器,大多數都穿著睡衣。這鬼天氣讓人不想起床,似乎所有的人都在鬧情緒。
「發生了什麼?」羅德羅帶著一些比較高級的騎士迅速趕來,而巡邏隊長沮喪地回答︰「吸血鬼不知道為什麼把美蓮學姐抓走了,我們沒有辦法……」
「吸血鬼?」搭腔的是一個穿著奇怪鎧甲的騎士,上面的徽章羅德羅從來沒有見過,是一個紅色的獅子頭側面,露出尖利的牙齒。
「怎麼會是紅色的?血獅子?」羅德羅在幼獅學院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听說過有這種徽章。那徽章不止是一個人擁有,一大隊穿著相同鎧甲的騎士就在那個為首的人身後,他們大都只用小型的護臂盾牌,胸口和頭盔前額都有這種標記。
羅德羅身為守備隊長,竟然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麼進來的。他心中一驚,和手下的騎士們迅速拉開距離,拔出劍來。
對方卻發火了︰「怎麼搞的?羅德羅?你連我也不認識了?」
羅德羅張大了嘴和不上︰「莎士比老師?您不是教文科的?」
「誰告訴你我是教文科的?」莎士比老師穿著鎧甲語氣好像完全換了一個人,舉起一個奇怪的武器,是一只粗鐵管子,對著羅德羅習慣性擋在胸口的特大塔盾——一聲巨響,羅德羅看到火蛇一閃,然後就飛出去跌倒在地。
※※※
面對固執的不肯安息的聖靈騎士們,年特不知所措。「各位……」他不好意思地說,「我沒有資格領導你們,我沒有讓你們大家在大地上馳騁的力量。」
這句話說到了點子上,騎士們亂糟糟地相互討論起來。
有人說︰「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惡魔肆虐!」
有人說︰「我們至少可以抵抗惡靈的侵蝕,但是結界是個問題。」
他們慷慨激昂,最後無奈地得出了結論︰「如果沒有守衛天使就沒有辦法在地面上發揮力量。」
年特忍不住向米倫勒斯問道︰「守衛天使是誰?」
米倫勒斯說︰「就是擁有次元結界力量的掌暗天使,也就是……」
「也就是我!」
一個聲音從天空中從遠至近,到了跟前的時候,一個明亮的光洞像門一樣打開了,一個背生雙翼的天使從里面走了出來,向著他們頻頻點頭︰「米倫勒斯,年特,好久不見了。」
「大流伊?」年特從那光門打開的方式便聯想到他,而守護天使的容貌更加證實了他的想法。但是這個事實還是太讓人驚訝,年特瞪著大流伊的身體,想看看他是不是死了。
守衛天使的微笑一如往昔的玩世不恭︰「我沒死,你不是也沒死就站在這里了?」
年特忍不住說道︰「但是這怎麼可能呢?」
守衛天使回答︰「其實也沒有什麼奇怪的,我想你已經知道了,我們出去尋找同伴和鑰匙,就再也沒有回來。也許很難解釋,但是人間太好了,漸漸地,我們迷失了,因為時間,也因為生活。直到命運之輪將我們再次聚到一起,知道嗎,命運真是公正無私,不過,很慶幸,在這時刻,她向著我們。」
年特端詳著那熟悉的面孔,心里非常好奇︰「那麼你現在究竟是誰?大流伊還是天使?
如果你是掌暗天使,那麼大流伊去哪里了?「
掌暗天使回答︰「我是天使,天使在人間就是大流伊。時間是真正的強者,但是命運更加不可違抗,因為你的意願也是命運之輪運行的動力源泉。我們貪戀人間的情感,就被那情感所羈絆,直到力量之匙再次回到女神手中,我們的意志也再次蘇醒。」
「你說月光寶石?」年特焦急地問道,「那麼米蕾尼婭剛才和你們在一起,是不是?她在哪里?快帶我去見她。」
掌暗天使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想起戀人就忘了世界,你還真是和聖徒不沾邊。」
「什麼話!」年特回答,「既然你已經回來了,那麼聖靈騎士的隊伍就應該由你負責,你該不會是來度假的吧?」
「我們一起去聖殿,但是在這之前我要請求你一件事。」掌暗天使突然變得十分認真,「人類,請你認真地回答我,如果戰爭不可避免,而戰爭雙方任何一方都沒有絕對正義的時候,你會怎樣抉擇?」
年特被這個問題問呆了,他知道是因為光和暗都有自己的立場和理由,到目前為止,他從天使和惡魔的口中得知了許多真實,但是他要如何選擇?如果戰士沒有堅定的信念,又怎麼能戰斗到最後?在這一點上,不管是國王騎士還是教會騎士都是一樣。在困惑了短暫的幾秒之後,年特無奈地說出了答案。
「哪兒有那麼多好想的!」
掌暗天使問道︰「你憑什麼戰斗呢?」
年特說︰「我堅信自己,堅信人類的未來。我戰斗是為了踏出路來,不為了抉擇什麼,不為了證明什麼。我想所有的騎士和國王都這樣想過,有沒有什麼偉大的理由,人們在愛情和真理、正義以及很多事情面前這樣問,只為了一個答案。」
掌暗天使微笑︰「那答案只有神知道麼?」
年特搖頭︰「我見過神了,也漸漸了解了命運之輪,但是不管是神、惡魔,還是命運之輪都不會有太好的解釋。我一生當中印象最深刻的地方是沙漠里沙丘後面的灌木叢,你在灌木叢里摘過野果子嗎?十個果子里有九個是酸的,也許你吃了覺得酸,也許你吃了覺得甜。
因人而異還是因果子而異,都不重要,命運之輪怎麼說也不重要,對我而言,我只知道兩件事情最重要。「
「第一,我餓了。」
「第二,如果我覺得好吃就對味了。」
年特望著天使︰「你們到底還要知道什麼呢?」
「哈哈!」米倫勒斯笑了,「我終于知道了光神大人為何如此相信人類。」
掌暗天使掀起時空的黑幕,讓光芒四射,世界就變了,年特看到那曾經曇花一現的風景替代了黑暗,乳白的光芒從那打開的門里像泉水一樣蒸騰,融入大地,融入每一個黯淡的靈魂身體中。聖靈騎士們的身體上涌出了淡淡的銀光,他們驚喜地望著眼前的一切,那風景他們已經盼望了一萬年。
掌暗天使大聲宣布︰「力之源泉已經開始流淌,風和雷的精華將再次充滿天空,誕生光芒的力量。普休斯感謝不朽的靈魂們做的一切。但是我們的戰爭才剛剛開始。我代表我主普休斯的意願說這句話,你們願意締結新的盟約麼?人類和光明的盟約,我們將比萬年以前做得更多,這是為了感謝人類所應得的。」
聖靈們竊竊私語,奧馬作為年長者和他們議論良久。年特和黑眼耐心地等待著,一些問題不禁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人類需要什麼?神許諾的會是人們希望的嗎?然而最迫切的問題是——誰又有資格代表全人類的意願?」
米倫勒斯的聲音打破了人們的議論,他的話十分有理︰「人類啊,你們沒有必要如此緊張。你們的意志有藍鈴女神為你們做主,我主允諾,在他的力量復蘇的千年以內,由人類的庇護神月光女神繼續掌握天使和光明諸神的領導權,你們的權利和天使已經沒有太大分別,你們的路在自己腳下,因為力量之源的鑰匙也在你們手中,天空神殿的階梯也將在你們腳下。」
年特听出了那話中包含的意義,連忙問道︰「你的意思是說,只要月光女神能夠得到這里的領導權,人們就可以不被神的意志所左右?」
掌暗天使點頭說道︰「是的,但是這需要我們的共同努力。長久以來,天使和諸神的叛亂以成事實,如同一盤散沙。月光女神已經前往聖殿,一場讓叛亂者臣服的戰爭在等著她。
能不能取得光明世界的權利對你我都至關重要,我們要奪回我主普休斯的威嚴,而你們將重新掌握自己的權利。「
「那還有什麼好商量的!」奧馬從聖靈騎士們當中站了出來,推了推年特,「活著的人比死了的有權利,去吧!」
掌暗天使微笑著伸出手掌,那上面有光神普休斯的印記在閃閃發光。年特猶疑著,伸出了手和那掌心對在一起。當一股躍動的光沒入他的掌心,年特在自己的掌中看到了光的印記,新的盟約就這樣成立了。
當那印記在他的掌心轉動的時候,一道金色光芒從天上撒下來,照亮了前往神殿的通路。
※※※
哈馬斯听說了美蓮被吸血鬼帶走的消息,然後把把牛排狠狠塞進了嘴里。
「陛下,這種消息總是在吃飯的時候傳來是有些……」瑪絲塔校長十分不安地搓著手,「但是這一定是有原因的,黑暗勢力為什麼會首先相中了一個畫家,不惜潛入騎士雲集的我校,我認為不是因為美蓮小姐是出名的美女這麼簡單。」
哈馬斯確實惱火,他狠狠喝了一口葡萄酒,對近衛隊長吩咐道︰「去看看公主在不在屋里,不許她出門,出門就把她關進牢房。」
安卓美突然從窗簾後面蹦了出來︰「誰要出門啊!外面黑得這麼難看!你讓我出去我也不出去!」說完之後氣哼哼地走了。
一大群衛兵跟著她一起回房間,她的心情緊張,情緒十分不好,突然回身踢護衛隊長的肚子,把對方踹倒之後還狠狠地踩。護衛隊長穿著沉重的鎧甲,從小看著她長大,也沒有什麼脾氣,只好讓她踩個夠。
「哎,怎麼這樣。」哈馬斯示意女佣給她帶些食品回去,好不容易把話題回到吸血鬼的問題上來,「那麼各位,你們的意見如何?」
一位陪坐的宮廷大臣站起來說︰「陛下,眾所周知,吸血鬼在古代是听從惡魔使者路西笛的命令行事,從目前的囂張舉動來看,路西笛恐怕是在我們這里復活了。否則吸血鬼也沒有膽量遠離根據地在這里出現,還有異常的天氣情況,恐怕……」
傳說中,惡魔之王拜德的三大魔使,分別是拜里安格、蔻蔻瑪蓮和路西笛,而其中最為怪異的,無疑是恐懼之王路西笛。傳說他喜歡用音樂來傳遞恐懼的氣氛,年代太久了,至于詳細的情形誰也不太清楚。
當年,是聖少女藍鈴用歌聲鎮壓了他的魔力,才使得他受到了颶風騎士的致命一擊而逃入地下。現在,難道是他卷土重來?
突然有個侍衛官匆匆來報告,在國務大臣的耳邊耳語了一番走掉了。國務大臣苦笑︰「陛下,剛剛有個有關的小消息被證實了,美術館丟了一幅畫,是美蓮小姐的作品。」
哈馬斯問道︰「嗯?畫的什麼?」
國務大臣︰「就是聖詩經典,萬年前颶風騎士用銀騎士槍刺死了路西笛。看來這是報復呢……」
哈馬斯推開桌子站起來,擦了擦嘴︰「立刻在全城貼上布告,每個人都要自己準備耳塞,隨身攜帶。瑪絲塔,這件事就交給雷歐騎士團去處理,但是要小心一些。準備馬車,我要去見教皇,雖然不想看見他,但是該談的事情總是要談了。」
「陛下英明。」瑪絲塔施禮之後就急匆匆離開了這里。天色更加昏暗了,對他而言,時間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麼重要。他要在短短的一個小時里完成好幾件事情,也許可以拯救這個世界。如果教皇和國王都可以坐到一張桌子上去的話,那麼他也可以去做一件他很不情願的事。
※※※
「對不起啊!」
面對彎腰認錯的瑪絲塔,聖堂學院校長漢森愕然︰「雖然你絲毫也不虔誠,小氣貪財,教壞我的兒子,搶過我的榮譽戴在自己頭上,缺德拿走最後一張衛生紙,但是都不用這麼道歉的……」
「不,」瑪絲塔非常認真,「實際上……」
漢森︰「實際上?」
「實際上是我讓學生和你們學校過不去,散步有損你們學校聲譽的謠言,破壞田地和水閘。」
漢森微笑︰「這也不是新鮮事了,我要打你就趁早了,我們信念不同,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還有什麼一起說出來吧。」
「實際上……」
「實際上?」
「實際上羅杰是我的兒子。」
漢森登時笑容僵硬在臉上,瑪絲塔連忙解釋︰「但是不是故意的!那個時候我是依塔的未婚夫,打仗出發之前我們就有過關系,她以為我死了,才會嫁給你的。後來她發現你沒有能力讓她懷孕,她想要孩子,所以……」
漢森青著臉,說道︰「依塔已經去世很多年了,這些都無所謂了。原來你就是她的前夫……
你來和我說這些,到底是什麼意思?「
瑪絲塔說︰「你是個老實人,也許從來都沒有懷疑過。我從來也沒有告訴過羅杰,也沒有再要孩子。但是請你放心,依塔是真心愛你的,羅杰永遠都是你的孩子,雖然你們那麼不同,但是他始終都很尊敬你,從來都是把你當成父親。」
「那又怎麼樣?」
瑪絲塔松了口氣︰「我一直都很妒忌你。做了很多對不起你的事情,還來和你說這些,有些不知羞恥。但是,我就要去做一件事,一定會死,所以我要告訴你這些,希望你能原諒我欺騙你這麼多年。你是一個品德高尚的人,和我不一樣,所以我請求你原諒我,我死了之後,羅杰也許會成為新校長,我們兩所學校,就不要再培養相互敵視的學生了,他們是人類的未來,不該分裂啊!只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
漢森轉身望著窗外,黑乎乎的天氣讓人沮喪,這些話也是。其實這種局面的形成決非偶然,沒法責怪某一個人,大家都是人,人啊!漢森從架子上抄起魔法杖,微笑著說︰「我知道的事情也許你不知道,我們一起去吧。你還得活下去,我們應該做的事情,不要都留給羅杰。」
※※※
在城市下水道的深處,傳說經常會有奇怪的聲音傳出來,有人說是風的聲音,但是也有人說那是惡魔的吼叫。人們不敢進去,因為那里是老鼠的世界,是黑暗的領地。那里確實是人類建造的,但是由老鼠來享受。沒有知道那里有多深,也沒有知道為什麼會建造那麼深。
但是現在,人們決定一探究竟。
河道工人的尸體就擺在地面上,心髒插著木樁,周圍是幾個腦漿崩裂的市民。當有人靠近的時候,河道工人突然睜開了眼,用力吼叫著,露出尖銳的牙齒。但是一根槍管伸進了他的嘴里,「砰」的一聲將他的頭打爆了。
漢森捂著鼻子︰「還不如讓我們來,這也太惡心了!」
瑪絲塔看了看那正在萎縮的尸體,回答道︰「省著力氣吧,惡心的還在後面。我們走。」
這是一支由幼獅騎士團和聖堂騎士團共同組成的隊伍,只有一百人左右,但都是精英。
對于瑪絲塔帶來的新玩意兒,漢森表示驚異,不知道能夠有多大的威力,而神秘的雷歐騎士團,原來竟然是由幼獅學院的教工所組成的,從食堂大師傅到掃垃圾的竟然都是騎士,保密工作可謂非常驚人。
用瑪絲塔的話說︰「他們是幼獅學院的一切。」如果他們死光了,那就真的連廁所都沒有人掃了。要不是中級以上的學生騎士全都去邊境打仗了,他真是死也不願意拉出這支隊伍。
不過,他對這支隊伍的力量有充分的信心,因為這支隊伍是全大陸最強的隊伍。幾乎所有的國王騎士,都是這支隊伍教出來的。
他們在寬闊的下水道舉著火把穿行,瑪絲塔和漢森坐著河道工人的小船,莎士比拿著火槍,斯塔瑞斯舉著盾牌,聖堂的祭祀們舉著法杖跟在後面。
河道始終是那麼開闊,因為從建造的時候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骯髒的水發出令人作嘔的氣味緩緩地流動著,兩旁的石壁生滿了厭光的苔蘚,滑膩膩的,讓人不想踫觸。
漢森拿著半張地圖,而瑪絲塔拿著另外半張,他們已經從王城走到了白玉聖城的地下,從下水道的氣味來看,哪一邊都沒有什麼分別。他們要走到地圖上暗線所標識的終點,而那里,就是白玉聖城和以諾王城建築的交匯點,是封印惡魔的結界邊緣。
「嘿嘿……」瑪絲塔戲謔地說,「好像還是聖徒的大便比較臭啊。」
漢森頭也不抬地看著地圖︰「我怎麼覺得空氣一下子清新多了。」他用手循著圖上的一道暗線,目光停留在前方的涵洞,「那里應該有個暗道。小心,是落差點。」
他們小心地步行接近,漢森向下擲了一個小火球,照亮了高大的台階下面。潺潺的水流並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響,那里並不是很危險,但是想必非常滑膩。
斯塔瑞斯首先跳了下去,小心地用火把探照周圍,然後對他們說︰「在水簾後面有一個暗道。」
瑪絲塔說著︰「老弟,接我一把。」斯塔瑞斯應著,舉起胳膊去接他伸下來的腳。
突然間,吱吱的聲音響了起來,老鼠突然潮水一般從暗道里涌了出來,沖到了斯塔瑞斯身上,眾人都是大叫。
斯塔瑞斯臨危不亂,巍然不動,用一只手擋著面甲的縫隙,另一只手平舉盾牌,突然間渾身一抖,老鼠便從他身上彈起來,猛烈地撞到牆壁上變成了肉泥。斯塔瑞斯大吼一聲,原地旋風般一轉,地上的水就和龍卷風一般帶起鼠群撞到下水道的頂端。
「快上來!」騎士們拉成一串向下面伸出手,斯塔瑞斯冷哼一聲蹬在牆壁上躍起,一把抓住同伴的手,回到了水道上方。
光輝騎士念起咒語,怒喝聲中聖光彈在甬道中爆起強烈的光芒。老鼠們驚叫著匯成灰黑色的洪流沿著水道向下面逃竄,竟然許久都跑不完。
斯塔瑞斯伸手從頭頂摘下一只小耗子,扔到地上。那耗子方才正在旋轉中心,竟然沒有被他的驚天一擊甩掉,此刻暈頭轉向,在地上歪歪斜斜地走。
莎士比哼了一聲,一腳將小耗子踢了下去。他將火槍耍了一下扛在肩頭,說道︰「我們得想辦法開道啊。」
「不能使用太強的魔法。」漢森端詳著地圖,「到處是彎道,如果把牆壁轟塌了,我們會被埋起來。只能小心一些了。」
「那麼跟在我後面好了。」一個冷漠的聲音從瘦削的雷歐騎士口中傳出,他穿著緊身的劍士皮甲,抽出一把冰寒的長劍,縱身跳了下去。
「卡本老師,小心一些啊。」大家相繼跳了下去,舉好火把進入了暗道。一股陰風從里面吹出來,火把搖曳不定,被水滴到的時候發出陸續的「滋滋」聲,但是燃燒很旺盛,不用擔心空氣的問題。
卡本老師獨自走在前面,似乎不用依賴光亮。他斜斜地拖著劍,臨近拐彎處突然小跑了起來,一聲爆喝,水幕隨著劍光激飛,腳下的水花被他踏起,波紋帶著強勁的氣魄向四周擴散。千百淒厲的叫聲匯成一片,卡本老師已經跑進了彎道的內側。眾人連忙跑起來跟上,才看到老鼠的尸體泡在水里,到處都是,水域已經變得污濁不堪。
「媽的,這麼大。」有人撿起半截老鼠看了看,「簡直是小豬,和兔子差不多大了。」
「沒有糧食的時候來打老鼠好了,我們快走吧。」
他們說話的時候,卡本老師已經到了下一個彎道,將大隊人馬遠遠甩在了後面。只听見腳步踏起水花的聲音和老鼠的叫聲。突然,一陣喇叭的聲音響了起來,還夾雜著卡本的怒喝,然後就平靜了。等到他們趕過去,一切都平靜了,地上是卡本的緊身鎧甲和長劍,而人已經不見了。
「怎麼會這樣?」見到的人很多都忍不住慌張起來,卡本老師那樣的劍術高手,可以說一對一幾乎天下無敵的高手,竟然一轉眼就憑空消失了。地上沒有血跡,鎧甲完好無損,連卡本老師的內衣也在里面,只有**不見了。
「帶上耳塞。」瑪絲塔首先把耳塞掏出來帶上了,「是路西笛,他應該就在附近。」
「路西笛?」這個時候說什麼也已經晚了,因為所有的人都已經帶上了耳塞,什麼也听不見了。漢森特地給所有的耳塞施了神聖魔法,徹底過濾黑暗聲波的影響。一種不習慣和恐懼的感覺從心底升起,但是他們還要往前走,因為回頭也許更糟。
騎士們在甬道里小心地走著,按照地圖,前面將有一個寬闊一些的地方,讓水流匯集。
人人都握緊了武器,誰都知道前面很可能危機四伏。听力受到影響的浮躁過後,眼神更加敏銳。這時候,一絲血腥味傳來,大家才知道嗅覺突然變得靈敏也是一件挺恐怖的事情。老鼠的浮尸和水流一起跟著他們前進,人人都變得小心翼翼。
突然,走在前面的人僵住了,他們飛快地跑過去,一面奔跑一面向後揮手。瑪絲塔和漢森已經氣喘吁吁,但是眼前的景象讓他們從緊張地呼吸中硬是擠出了一口倒吸的涼氣。
一個五六歲的**男孩在哭叫,但是因為他們帶著耳塞听不到。他還活著,他拼命揮手,他的腿被人用一根鐵棍穿在一起釘在干燥的地上,血從台階流進了水中,而這才是血腥味的來源。
「神也不能寬恕這樣的時刻!」最好脾氣的祭祀也憤怒了,用最快的速度幫男孩止血,男孩很倔強,咬緊牙根沒有再喊叫。他的傷口在聖光下很快愈合,幸運的是沒有傷到骨頭,但是當企圖站起來的時候,他失敗了。
「你是誰啊?怎麼會在這里?」漢森這樣問的時候覺得自己很傻,耳朵被塞住了,人家回答他也听不見。
他的手放在耳塞上,卻被瑪絲塔攔住了,隨即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個圈套。如果他把耳塞摘掉了,那麼下一個被攻擊的目標就是他。因為這個原因,騎士們緊張地分散開距離環顧著四周,而瑪絲塔把風神劍架到了男孩的脖子上。
他本來懷疑男孩就是懷疑的對象,但是突然之間,火把明亮地照到了男孩的臉,他覺得有點兒面熟。「媽的!」瑪絲塔咒罵起來,他因為驚訝幾乎跌在在地,「你是卡本!」
那是卡本老師沒錯,現在是一個四、五歲的男孩了,怪不得只留下衣服,因為很容易就掉了。卡本揉著眼楮,但是仍能保持理智,他張著嘴說著什麼,揮舞雙手讓大家不要摘掉耳塞。
斯塔瑞斯一把將他拉到身後,將他的劍還給他,可是他幾乎拿不動。現在必須有一個人抱著他了,卡本騎在一個騎士肩膀上,神情十分沮喪,還有些想哭鼻子的酸酸的感覺。
「路西笛!滾出來!」莎士比面無懼色地大聲喊叫,「我們知道你在這里,你的恐怖散布得並不高明。」
沒有回答,或者說,就算有回答也听不見。這種尷尬的場面使人再次有了摘掉耳塞的念頭,那念頭在人腦子里癢癢的,憋得人發瘋。四面八方的水流都在這里匯集,然後向東流下去。突然一大群蝙蝠從黑洞洞的地方飛出來,瞪著紅通通的眼楮襲向眾人,每個人頭上都是一群銳利的牙齒。
「臥倒!」漢森的法杖已經亮起光芒,蝙蝠不敢近他的身,但是大家的耳朵听不見他的喊叫,漢森滿頭是汗,只好將法杖盡量伸高。瑪絲塔瞧出了他的意思,一把將他抱了起來,增加了幾尺的高度。漢森大聲梵唱︰「血與血不同源,光與暗不並存!呵理哈埃得……」
那法杖的頂端越來越亮,終于爆發出比白晝更加耀眼的光芒。騎士們蹲下來拉扯咬住不放的碩大蝙蝠,蝙蝠們在光芒中發出耳塞也攔不住的超聲波,匯集在一起,漸漸變成了類似喇叭的聲音,沖入人的耳內。然後這聲音漸漸遠了,蝙蝠們被光所驅逐,慌亂地踫撞著消失在甬道深處。
「不好!」漢森一瞬間警覺了,但是已經太晚。
當光芒消散的時候,十幾個小孩子在鎧甲里面敲打著,有的甚至能從脖子的洞里鑽出來。
大家面面相覷,在惡魔的洞窟中不知所措。突然一聲喇叭響在他們中間,確切地說,就響在瑪絲塔耳邊。瑪絲塔大叫一聲,叫聲到了後半聲卻變成了男孩的啼哭,高大的鎧甲沉重地倒在地上,頭盔滾落的時候,就好像是騎士斷了頭。
漢森面無表情,緩緩將耳塞摘下來,扔到了地上。所有的人都已經明白,耳塞阻止不了路西笛的魔法。
「嘿嘿嘿……哈哈哈……」一陣怪笑在頭頂響起,從透明漸漸變成實體,一個奇異的小丑手里拿著一支喇叭飄浮在空中,他上下翻覆過分瘦長的身體,蜷曲著腿就好像是在床上一樣自在。他的頭發謝頂很難看,卻將殘余的部分染成了金黃色。他把玩著喇叭,似乎樂在其中︰「早這樣不就好了,乖乖地讓我變成小孩吧。」
望著眼前肆無忌憚的小丑惡魔,漢森上前一步,面無表情地說︰「你不是路西笛。」
听到漢森的話,那惡魔小丑不禁一怔,隨即大笑起來︰「好眼力!你怎麼知道?」
漢森沉著地說︰「你的本體也不在這里,你只是一個拿著路西笛的魔笛的小角色罷了,沒有笛子的話,你只是一個差勁可笑的家伙,甚至不躲起來就不敢和別人交手。你的力量和真正的路西笛相差得太遠了。」
「沒錯!」小丑惡魔回答,「我只是路西笛大人手下四魔神將之一,不過你們人類反正也不知道我的名字,告訴你們也沒有用。你們就稀里糊涂去死吧。」
「有什麼不知道!」漢森回答,「不敢說出自己的名字,就是鼠輩,鼠輩,我說的沒錯吧?」
「哈哈……」小丑惡魔捧著肚子在空中癲狂地大笑,突然一本正經地站直了說道,「你很聰明,那又怎麼樣?你們仍然不是我的對手,我從前都不知道,原來你們所謂神聖魔法的力量已經如此微弱。來變小吧。」小丑惡魔把笛子放到了嘴邊,然而那瞬間,他得意的笑容卻驀地變成了驚惶。
變成孩子的騎士們合力端起一支火槍,對著一只在牆角鬼鬼祟祟的老鼠用童音大喊︰「你去死吧!」
「轟」的一聲,老鼠變成了肉泥,小丑惡魔的身體又漸漸變得透明。他惡狠狠地說︰「這次是我大意,你們等著!路西笛大人就要復活了。那個時候,讓你們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