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答疑
對于今天順利無比，甚至有點虎頭蛇尾的面試，崔秀英的心里有無數個問號。
一開始，幾乎就是單獨面試這不去管它，李呈昊導演和黃佔節攝影後來的熱情也可以歸諸到父親的學弟，那個金絲眼鏡的張部長的出現。主攝影師居然主動讓她給劇本提意見，這就很奇怪了。再後來，哪怕是自己說的那些意見再好，作為一把手的導演居然也不矜持一下，當場就拍板決定了，事後還興高采烈的樣子，這個結尾更是顯得詭異。
蘇勇感覺這一切的疑問最後都歸結到了一個人的身上，崔爸爸。
崔秀英希望不是自己猜測的那個緣由，真是那樣，對自己而言，實在不是一件好事。
滿月復心事的崔秀英早早地結束了下午在公司的訓練，草草地收拾好私人物品，連自己的幾個好朋友都沒有打招呼，就要匆匆離去。滿懷心事的女孩腦袋有些空白，心頭慕名奇妙地就升起一種即將冤家路窄的預感。果然，就像小說電影里經常出現的情節那樣，主角在關鍵的時候——不管是好事將成又或者心情低落——最容易遇見的不是你的朋友，而會是你的敵人，這就是所謂的冤家效應。
就在公司的門口，女孩遠遠地就瞧見了似乎是出門買零食回來的韓媛美。那一頭紅發已經補染過，顏色似乎也更加鮮艷了幾分。在還沒有看到崔秀英的時候，她正在舌忝著手里的冰欺凌，小心翼翼一口一口的樣子，全然不是公司里的成熟潑辣模樣。但是眼角的余光一印入崔秀英的影子，紅發女孩整個人馬上就是氣勢大變。用力高高挑起的眉毛仿佛一下子就把年齡撐大了好幾歲，話一出口就是那種久違的尖酸刻薄︰「喲，這不是能拉會唱的崔秀英嗎？看來崔大小姐這火急火燎的樣子，是又有什麼頂天的重要事情要急著去辦呢？您的要緊事這麼多，與其天天這麼早退，干脆就不要來了嘛。」
崔秀英皺起了眉頭，似乎這次也不準備再迂回什麼了，抬起腳直步就走到韓媛美的跟前，一只手用力地拎住紅發女孩的衣領，惡狠狠地低聲吼道︰「閉嘴。」氣勢洶洶的神情，仿佛要炸裂出光芒的雙眼，嚇得紅發女孩連後退掙扎都忘記，慌亂中只是舉起手里的冰淇淋阻擋高個女孩逼近的面孔，仿佛那是一扇寬大而又堅固的盾牌。
哪知道剛才還是凶神惡煞的崔秀英轉眼一下就變得笑容燦爛，狠狠地舌忝了一口面前有些融化趨勢的蛋筒冰欺凌，事後還意猶未盡地舌忝了舌忝嘴唇。
「真甜~」然後不管呆若木雞的紅發女孩，瀟灑滴轉身離去。
轉身而走的崔秀英滿臉狡猾的笑意，一邊掂量著腳步一邊心里暗暗數數，在數到一十八的時候，只听見身後一陣委屈的哽咽之聲猛然響起︰「嗚~~！，崔秀英你這個混蛋！賠我的冰欺凌~~嗚~~混蛋~」
到底還是十五歲的小朋友呀，再怎麼裝的成熟也避免不了年齡上原生的幼稚。不過自己這個看上去也是十五歲的小朋友要回家尋找自己的答案了。
所以，對不起了，以後還是多干點快樂的事情吧，就像你舌忝冰淇淋時候的樣子。
－－－－－－－－－－－－－－－－－－－－－－－－－－－－－－－－－－－－－－－－－－－－－－－－－－－－－－－－－－－－－－－－－－－－－－－－－－－－－－－－
日頭已西，崔秀英看到崔爸爸準時準點踏進家門的身影，不由得連連感嘆好在。
本來以為崔爸爸今天專程跑到別家公司去洽談生意，然後又在外面遇見關系不錯的學弟，不管論公論私，起碼也是要好好喝一攤再回來的。好在崔爸爸正點回家，而且看上去志清醒，精神振奮，全然沒有各種醉酒的迷糊跡象。
崔爸爸依照著習慣換好拖鞋，遞出外套和公文包，卻感覺接過事物的手感不同以往。抬頭一看，站在面前的是一臉古怪的崔媽媽，還有已經開始掛放外套的小女兒。小女兒轉過頭後神情嚴肅的樣子，絲毫看不出面試成功的喜悅。
「怎麼樣，秀英？今天的面試順利嗎？」崔爸爸不禁有些納悶。
「很順利，我發揮的不錯，跟面試的導演也談得不錯，導演‘甚•至’還根據我的意見‘修•改’了拍攝方案。」崔秀英目光炯炯腰板筆直，此時很有一些忙內平時一本正經的正規風範。「但是，爸爸，我有些事情要問你。」
「嗯，等我換衣服，下來再說。」說完，崔爸爸就上樓了。再下樓來的時候，只看見崔秀英端端正正地坐在客廳，茶幾上作古正經地擺放著自己最愛喝的中國茶，很有些正式會談的樣式。對于眼前這個奇怪的氛圍，崔爸爸看了一旁作勢作壁上觀的崔媽媽一眼，不禁有些暗暗好笑。收拾了一下情緒，崔爸爸來到自己往日坐的位置坐下，「好了，有什麼事情說吧。」
「爸爸今天也去三星了吧？」
「對，不是我載你去的嗎？」崔爸爸開始喝茶，神情悠然自得。
「我可以知道您去三星干什麼嗎？」
「可以，我是去談合作計劃。」
「什麼合作計劃？」
「那天你自己說挺熱鬧的，你難道就不記得啦？」
「爸爸是說……？不過這不是應該先跟網絡運營商談嗎？比如skt？」獲得了意料之外的信息，崔秀英板著的嚴肅表情一下子就破了功，語氣頓時有些情不自禁地急切起來。
「你到底要問什麼。」崔爸爸一聲提醒，女孩才發現自己先行差點歪了樓。
「爸爸今天去三星，是去給我……走後門了嗎？」有了更感興趣的事情，女孩也不打算試探什麼了，干脆就稍微直接了，一點。
「沒有。」崔爸爸挑了挑眉毛。「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今天的面試實在有些怪異。」看著崔爸爸的意外神情不似作偽，女孩接下來就敘述了自己面試的經過，崔爸爸只是慢悠悠地喝著茶，也沒有打斷。直到女孩結束陳詞︰「我覺得很不對勁，而且我覺得爸爸應該知道答案，所以覺得應該問一下。」
崔爸爸沉吟了一下，似乎在考慮從什麼地法開始講起。「首先，那個張部長不是我的學弟，或者說，他有可能是我的學弟，但是我們之間的關系並沒有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親近。雖然他做的事是我囑咐的，但是他在身份的表達上可以說是欺騙了你。」
「哦？怪不得我覺得他有點怪怪的。雖然他的介入也算間接的幫到我的忙，但是我感覺好像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那是，他是希望你有了尚方寶劍後如果按耐不住心性，那麼會在更加有實權的人面前出丑。崔爸爸這邊考慮著金理事和第一企劃之間錯綜復雜的關系，崔秀英也在一旁暗自琢磨︰「如果他的目的是通過麻痹我的警覺性，讓我出現的失誤來損害某種利益的話，如此說來，第一個提出讓我看完整企劃的老黃……？」
「不，那個攝影師只是一個一直沒得到機會的郁郁中年人罷了。這也是張部長聰明的地方，在場的人跟他都沒有關系，他跟你的接觸也不過是‘受我的囑咐’而已。」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都糊涂了。」崔秀英撓撓腦袋。
「我還是從頭說起好了。」崔爸爸放下茶杯。「三星手機一直以來用明星造勢，做宣傳打廣告，最早提出這個主意的是一個姓金的理事，這個人才是我的學弟，真正親近的那種。對于明年三星手機的代言人，原本有一個新的選擇意向，就是今年在日本爆發能量的boa。」
「boa前輩？」難怪……
「是的，一開始提議boa這個人選的人也是金理事，正是看中了她在日韓兩國的影響力。但是boa目前主要活動在日本，取得聯系，商談條件都需要一個過程。手下人做事，急功近利，一部分人尋求走捷徑來迅速拉近關系，決定從boa的好朋友入手，也就是樸貞雅。甚至在游說的開始就專門打造了一個適合兩個人出演的廣告劇本，並且希望以此為商談的籌碼。那個劇本你應該看過了，現在樸貞雅的角色一開始其實是boa的。」
原來如此，如果是boa和樸貞雅出演的話，的確在廣告劇本上不要費什麼心思。光靠人氣就能制造足夠的話題了。當然更不需要考慮什麼戲劇沖突，只要兩個人其樂融融皆大歡喜就好了。這也是三星手機廣告的一貫風格。
「大公司就是有這樣弊端，事情分配下去，如果沒有妥善的居中統一，又或者有人別有用心添亂，往往就容易亂套。boa那邊還是意見模糊的時候，這邊就胸有成竹地先把樸貞雅的合約給簽了，結果到頭來，s•m根本不會因為什麼關系好就放棄自己的堅持，boa那邊談判失敗，三星這邊一下子就自亂陣腳。」
「可是，就算boa姐拒絕了，挽救措施還是有很多呀？不至于……」
「你說的沒錯，boa不來，還有別人，至少現成的就有一個李孝利。就算依舊是這個老劇本，換成李孝利出演，照樣可以得到完美執行。可是就是這個時候，不知道誰透露消息給李孝利，說三星準備用boa代替她，但是談判失敗，又讓她來頂原來給boa打造的廣告角色，甚至連樸貞雅的名字都透露了。得知了消息的李孝利那邊一下子也態度強硬了起來，同意繼續合約，也不談加長年限或者報酬什麼的，就是加了一個條件，不和成名的女明星合作。」
听到這里，蘇勇撇了撇嘴，說李孝利態度強硬，難道三星真的就沒有小算盤？如果boa代言真的成功甚至效果更好，李孝利位置的重要性，不要說，肯定危險。李孝利這麼維護自己的地位完全無可厚非。不過，一個廣告，接二連三的出現問題，明眼人不知道有問題才怪。
「接二連三的出現問題，明眼人不知道有問題才怪。」崔爸爸又喝了一口茶，「就在那段時間，金理事那邊負責的事務也接連出現一堆問題，每天都忙于善後。廣告部這邊，借著金理事無暇顧及的空隙，資源一下子都分配掉了。等到金理事忙完回來，什麼計劃都排好了。在別人看來，這可能就是金理事一次失敗的戰績了。你今天遇到的李呈昊導演還有黃佔節攝影師，本來是要通過這次拍攝提一提的，結果一下子升沒升上去，反而倒退好幾步，成了邊緣人。但是已經確定的，這只廣告的負責人注定就是他們了，拍好拍壞，一切只有靠他們自己的能力說話。」
蘇勇恍然，難怪，先是看見姓張的示好，老黃就開始激動，看來是希望通過自己走走上層路線。後來自己提出意見，李導演也沒什麼反對。投資減少，方案不變，還要側重樸貞雅，靠她的人氣來造影響。如果還是原來的劇本，難免最後一個平庸的結果。兩個人再等到下一次機會，不知道又要猴年馬月了。
「難道您的學弟，金理事就沒有做點什麼？」女孩最後一個疑惑。
「做什麼？強行分配一部分資源。這麼做是最傻的結果，比廣告失敗還傻。」崔爸爸繼續說︰「廣告失敗只是個人得失，再說現在還沒到最後決定成敗那一步。如果強行擾亂廣告部原本制定的計劃，那就會觸動其他方面的利益，這反而是對手最希望看到的。落子不悔，這一步棋下錯了，只能在後面找補回來。悔棋的結果很有可能是影響到棋手的位置。」
所以，李導演和老黃，只能怪你們悲催，誰叫你們現在還是棋子。崔秀英嘆了一口氣，自己無形之中好像也被卷入了棋局，而且成了雙方博弈的一枚小小棋子。想到自己這個替補的替補實在有些漁翁得益的意思，原本就只有七分的通過面試喜悅，現在只剩下不到一分。事情的成敗似乎無關于自己的能力，而在于棋手的意圖，這個感覺，實在不怎麼樣。
所以女孩壓制了一下心情，決定換一個話題︰「爸爸，還是最開始的那個問題。我想問你怎麼又跑到第一企劃去了，不是應該先跟網路運營商談嗎？」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跟skt談？」
「啊？」
「還有，今天下午，我們公司投資的音樂網站就開始試運行了。」
這個速度，蘇勇只能說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