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下表,時針已經指向晚七點。開會真是一項耗磨時間的運動。
郁思辰急忙奔下樓去。汗顏得很,她的阿瑾醒了,她又沒在醫院,她錯了,她真的錯了!
好在她在證人到手後第一時間又打發了司徒灰回醫院,所以她在得到消息說脾髒被保下來後心神也寬了幾分.
「好吧,是我錯了,明天你給我買花瓶吧。」郁思辰失笑。
她從來不干出體力的活,這一趟下來,累得不輕。手臂當時就酸脹了起來,後來甚至都能成為她賴在醫院里的理由。
「我眉毛上好像有蟲子,癢得難受,你幫我撓撓。」
郁思辰嗤笑著去解開玫瑰花束,真真一對狼心狗肺的夫妻,不需要別人時,只恨不得一腳把人給踢開。
鐵赤瑾眉一結,長臂越過她的肩胛,手上用力一摁,女人櫻桃般的小嘴就精準地落在了他的唇上。
郁思辰嗔道︰「我不會講,你會講呀!那換你講給我听吧。」
他已經極小心地不弄出聲音了,但還是弄醒了她。手術的傷雖然痛,但其實遠沒有以前在訓練中受的傷痛苦,他最不想讓她看到瞎操心。
病床前司徒灰與陸蕭正陪著鐵赤瑾說笑,一見郁思辰這陣勢,各各在拋出一個極曖昧的眼神之後,悄然離場。
「不要!」鐵赤瑾矢口否決,「那東西用多了人會變笨!」
「那你在附近的小床上好好睡覺。」鐵赤瑾指著身邊的陪床。
因為他剛動了手術,郁思辰不敢挨著床坐,只搬了張小凳子坐他邊上,手臂枕在他床頭,頭貼在手上,睜著明亮的眼珠子,一轉一轉地對上鐵赤瑾的黑眸,唇齒輕輕地笑,仿佛就擁有了全世界。
嫵媚、嬌女敕、清爽,她的世界里沒有紛爭,有的就只是躲在他身邊闖禍,然後看他去收拾殘局。
「阿辰,你確定這個是笑話嗎?」故事才起了個頭,鐵赤瑾就開始打岔。
而且,是痛極的。皮肉又不是拉鏈,被反復撕開又縫合,就算是鐵人,也不可能就像被蚊蟲定要過一般。
「嗯。」郁思辰點頭如搗蒜。
睨了會郁思辰解花的動作,看著她熟練地把花枝插入用水杯臨時充當的花瓶中,鐵赤瑾低低問她,「喜歡玫瑰?」
100是百分之百,最符合她的性子。不要什麼既不可能的天長地久,她只爭朝夕之間的完完整整。
「嗚嗚……」郁思辰慌亂無措。
鐵赤瑾還住原先的病房,郁思辰這次沒能耐在門外偷看,眼巴巴地好不容易撐到了地,就急不可耐地推門進去,先把一捧大花摔在了病床前的寫字台上,再又把隻果給擱上去。
靈轉的舌尖低開唇齒,男人平滑的舌就毫無阻攔地侵入女子的口腔。
郁思辰伸手去查看鐵赤瑾的手背,幸好,針管看起來並不像有移位的樣子,他的手也沒有腫起的跡象。
他濃密的一字劍眉挑了挑,溫熱的吐息繼而噴到她耳畔,「不對,不是這邊,是那邊癢!」
是夜,鐵赤瑾麻藥過後,果然痛得厲害。
「我的阿辰這是害羞了嗎?」鐵赤瑾卻罔顧自己的身體,誠心跟郁思辰玩鬧。
男人許是真的被扎到眼了,話中透著薄薄的不耐。
他今天好像是犯了「癢」病了,郁思辰瞪他一眼,但仍是安命地去翻他的眼皮。桃花眼中烏目灼灼,恰似火焰吐向她的雙頰,一忽兒臊一忽兒熱。沉星般的瞳仁中,除了她的倒影,再沒瞧見別的雜物。
鐵赤瑾已經趁勢放開她。
偏生女人還不自知,俯在他頭頂的小嘴兒是那麼輕地給他呵氣,像春風一樣,撩動他的心弦。
鐵赤瑾翻眼,笑話不會講,胡話倒是一堆兒。未免她繼續胡言亂語,鐵赤瑾只得裝睡,好糊弄她回去睡覺。
正猶豫著,鐵赤瑾胡攪蠻纏的舌碾上她的下顎系帶。
「謀殺親夫呀!」鐵赤瑾假嚎。半夜**還真麻煩,他得顧忌著四周萬籟俱靜,死了命地壓制著喉嗓。zVXC。
輕柔地捂著鐵赤瑾的手,郁思辰低頭問他,「疼嗎?」
「從前,有一只大白兔和小白兔,她們是母女。……」
郁思辰怯怯地捂住嘴。好吧,她知道他說的「花瓶」是蕭婉,可他就算要教訓她亂吃飛醋也不該亂用形容詞好伐,人家明明是危險系數極高的愛慕者嘛,干嘛拿「花瓶」來抵罪呢!
夜晚的醫院靜得嚇人,住院部樓底下到處透著幽幽的寒氣,滲入心脾,澀得人寒毛立起。一手提著隻果袋子,一手抱著明顯要比她身板魁梧的玫瑰花束,郁思辰這時候才體會到,病人家屬真真不是人當的,她暗暗決心,以後少做病人。
鐵赤瑾沒好氣地翻她一眼,「這不你來了嘛!還有他們什麼事?」
心中略有些遺憾,長久以來,他還從沒給她買過玫瑰。
郁思辰原本睡眠質量就不高,心中又惦念著鐵赤瑾的手術傷疤,自然睡得很淺,鐵赤瑾在床上只伸手撓了撓他的板寸頭,連針掉地上的聲音都沒能發出來,卻還是驚醒了郁思辰。
「阿瑾,」郁思辰委委屈屈,像個乞討的小狗,「你讓我陪著你吧,就今天一晚。」
「還癢嗎?」一會,她問。
郁思辰淺淺一笑,「那就買玫瑰吧。」
郁思辰轉身進入盥洗室,用熱水燙了條毛巾,才回來給鐵赤瑾細細地拭去額頭的熱汗。
「記憶深刻!」郁思辰憤道。
可是汗水擦去的遠沒有來的快。
「我睡個屁!」她說,大概是知道半夜他不會攆她的緣故,與他抬杠的底氣就不覺十足了些許。
郁思辰嗤笑,清潔的病房內哪里能有蟲子,大概他無聊得透了,突發了「癢」的感覺吧。于是她伸手食指,順著眉峰的長勢給他畫畫。
郁思辰蹙緊秀眉,恨不能替他受痛,「要不要跟醫生說一下,再掛一劑止痛藥?」
郁思辰把帶著手柄的軍綠色水杯和滿滿一捧的玫瑰花一起移到窗台外,扶正、擺好,然後才回頭,跟鐵赤瑾解釋,「不小心買多了,明天再給你買個大花瓶去!」
「嘩啦。」但見鐵赤瑾頑劣地舌滑過雙唇畫了一個圈,訕訕笑道,「新婚之吻,印象如何?」
但郁思辰最終還是選了粉色的,100朵。
大概是听出他嗓門的不適應,郁思辰不敢再逗弄她,收了手,伏在他身邊,說︰「阿瑾,我給你講笑話解悶吧。」
「別胡鬧,我這里有戰友呢,你累了一天了,回家休息去!」
「你這是麻醉還沒過,等到了晚上,可有的你受的!」郁思辰終于看向鐵赤瑾,不過是狠狠地剜了眼他。
鐵赤瑾淺笑,不多問也不解釋,就像他從來就不知道她為什麼要絞發似的。再看她臉上那天真無邪的笑容,像極那兒時討著他歡喜的模樣,不由頓生惻隱,刮著她的鼻尖,似笑非笑、半怨半惱,「你這丫頭,想要玫瑰干嘛不跟我說?我就是自己出不去也能給你買一屋子的回來,干嘛搶了我的活兒?」
水果店隔壁就是一家花店,提了隻果之後,鬼使神差的,郁思辰就晃了進去。情人節已過,店里的白鶴芋、百合還有馬蹄蓮都開得極美,映襯之下,反顯得玫瑰花朵瘦瘦小小的淹沒在花叢中不甚起眼。
因為不能真把他當畫板亂涂鴉,所以,她伸了脖子,湊在他臉龐細細地看著自己的動作。
「小兔子乖乖,把門開開,快點兒開開,我要進來。」鐵赤瑾截口就搶過去唱了句兒歌,呵呵樂道,「阿瑾,你真是……不是說笑話坯子!」
粉色不敵紅色的嬌艷熱情,但卻紅撲撲地透著多少年前的感動與那些銘刻肺腑的記憶與宣言。
花店的老板是一位的年輕的女子,當听說郁思辰想要買花送給自己住院的丈夫時,她那流轉的黑眸掃過劍蘭、康乃馨、紅掌,流蘇的披肩拂過百合和馬蹄蓮,最後,還是停在了一群玫瑰花群前。
郁思辰正想辯解,只听鐵赤瑾淡定地吩咐她。
鐵赤瑾看看頭頂的鹽水袋,再看一眼郁思辰,「阿辰,時間不早了,早點回去吧。」很徒回瑾。
鐵赤瑾伸手,模模她一頭的短發,嘆著氣道︰「想念你長發飄飄的樣子!」
「好。」他說。
藍色妖姬正開得妖嬈綺麗,碧海雲天看上去像春天一樣明媚像青春一樣充滿生機與活力。
花房的牆上貼有玫瑰的花語,女店主也沒有因為接待一個開名車的女子而十分殷切,郁思辰就得以全憑自己的感覺去選花。
「你嫌我這里‘花瓶’還不夠多嗎?你還讓我買花瓶?」鐵赤瑾瞪眼唬她。
「眼楮里沒有東西。」她說。
「好吧,我是笨蛋。」鐵赤瑾呵氣,「有你這個傻蛋半夜不睡覺陪著,當笨蛋不也挺好的?」
「還行!」鐵赤瑾忍著額上的虛汗蹦出聲,「你回去睡覺,我沒事!」
鐵赤瑾悶哼,「到底你是病人,還是我是病人?」
但她還是該死地不該看到的都看到了。
郁思辰驅車前往軍醫總院,路過一家水果店,停下來買了幾個隻果。小時候每年平安夜,總會有人悄悄地在她床頭放一個隻果,說是這果子又叫平安果,能保她來年平平安安。郁思辰就想,買給阿瑾,就算他不能吃,天天看著平安也好。
「嗯?」郁思辰不解,她已經就坐在他跟前了,她還能過去哪里?
「嘻嘻,」郁思辰裝笑,「一樣,一樣的嘛!」
「……」郁思辰默。
「不……」郁思辰隨口的話兒沒來得及出口,便被她自己吞咽了回去。誠然她喜歡的花絕不會是玫瑰,從小呆在郁園里,滿架的薔薇與紫藤,飛瀑柔雨一般的清新爽氣,遠比這眼前的玫瑰吸她眼球的多。便是後來喜歡過一陣子的,滲透著歐洲人的熱烈與貴氣的郁金香,在她眼里好過玫瑰的矯情。可她自己卻鬼使神差地買了一大把的玫瑰。說不上喜歡與否,卻隱約感覺著,這帶刺的花兒就如她自己一般,又矯情又鐘情。
因為剛剛發生過的事,她變得不敢正視他的眼楮。
他們不是第一次舌吻,但他們一定吻得太少,所以,像是被異物侵犯了一般,女子發自內心地想要抵抗。但是,偏偏這個時候,頭腦卻清醒地很,她自己又不想推開他。
郁思辰猛地抬頭,牢牢地盯住鐵赤瑾,「我不!」
「嗨!」鐵赤瑾嘆著氣,「指望你能讓我好受點呢,就知道戳我的傷疤。」
鐵赤瑾甚是無奈地招呼郁思辰坐到他床頭去。
「你過來。」
作死的家伙,不知哪里學來的孟浪行徑,居然用弄痛她來送給她所謂的新婚吻,早前干什麼去了?都不知道自己身上內傷外傷集一塊嗎?連手背上都吊著鹽水呢,他就敢隨便亂來!
郁思辰沒轍,縴瘦的食指掰開他的眼眶,低頭徐徐地吹氣。
「阿瑾,」郁思辰從盥洗室洗了個手出來。「咦!他們怎麼都走了?」發現那兩支高瓦數燈泡都走了,雖然心里別提有多暢快,她嘴上卻不肯露出丁點歡喜。
「嗯。」男人懶懶地答。何止是癢,她身上的氣息,隨著她口中的溫熱,一半傳到眼眶,一半卻撲進了他的鼻底,這會不僅眉角癢、眼梢癢,連心上都癢了。
「沒有怎麼會癢?不信你給吹吹,看是否有睫毛或者什麼飛蠅掉進去了。」
鐵赤瑾怔了,他可以教訓假小子一般的郁思辰,也可以跟女強人郁思辰死扛,但,如此軟弱的小妻子的好意,他卻推辭不了。
「只有你個笨蛋才不用呢!」郁思辰哂笑。
留給鐵赤瑾好一頓尷尬、無措、騷動。
粉女敕的花瓣上灑滿水滴,像閃爍著露珠,清瑩剔透,一個魂不守舍,就仿佛被帶回了童年。
「你就貧吧!」郁思辰拿毛巾戳著鐵赤瑾的額頭。
她一骨碌從小床上翻,小猴兒似的蜷著身子滾到他床邊,「很痛嗎?」
郁思辰怔了怔,「我給你養起來。」
「啊!」郁思辰痛呼。
「怎麼會不是呢?別打岔。」郁思辰接著說,「一天,兔媽媽要出遠門,就跟小兔子說,……」
「眼楮里好像掉東西了,也癢。」
郁思辰愣了愣,沒有異議地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在他另一邊的眉上做重復的動作。
次日一早,郁思辰剛從小床上爬起,等在病房外的雷航航就迫不及待地撞開門進來。
鐵赤瑾剜了眼雷航航,目光再轉向郁思辰時已極盡溫柔,「去吧。」
郁思辰哈欠,「對不起,阿瑾,我本該留在醫院里照顧你的,可是,我那邊好像還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