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氣氛一直很陰郁,鐵赤瑾憑著意志,終于安然無恙地把車開進了半山車庫。
但一夜折騰下來,他也是累及,車子熄火的瞬間,頭磕在方向盤上,就昏睡了過去。
一夢醒來,鐵赤瑾是被酸痛給鬧醒的。竟是睡在了客廳的大沙發上。他貼著沙發背,郁思辰就整個兒像章魚般趴在他身上,她的背上,松松地搭著他之前給她披上的外衣。
他並不是喝醉了的,而是自己累昏過去的,不會輕輕松松由她擺布的,他簡直不敢想象,她那縴薄的身板,是怎麼把他扛到這里來的。
萬幸,廚房里有生姜和紅糖的存貨,鐵赤瑾切了姜片,放高壓鍋里煮水,趕時間。
燒成這幅模樣,鐵赤瑾更不可能放任她自由睡去.
這麼折騰著無論如何是再也靜不下心去看她如嬰兒般沒有防備地睡在自己身側了,鐵赤瑾只得下床,離開她,只有讓她遠離自己的視線,才覺得心安一些。
他原以為這樣的她會有傷他男人的自尊,可愈處下來,自己竟愈喜歡這樣的她了。
不再去刻意叫醒她,他干脆直接將她抱回了臥室。
用手使勁掰開她,他繼續拍著她的臉蛋,"阿辰,你醒醒,告訴我你的家庭醫生的聯系電話。"
又在這給他當了半夜的溫暖牌被子,她不想著涼都難。
但事實又證明了一次,這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一切,都是會散的。
這些年,尤其是近兩年,他一直致力于忘掉以前的事。他原以為自己已經忘了的,只不想,只要她一出現,只要跟她一起,他就能自然而然地想起一些,一些原本應該被他忘掉的往事。
想起她高燒剛退,好歹也得找個醫生來看看。就想到了司徒灰、柴可心。
可她卻是天塌下來都能當被蓋了,全然輪不到他什麼事。
郁思辰似乎忌憚挺多的,她似乎不大喜歡去醫院。
她似乎在問,"怎麼是你?"但她顯然很懶,懶得連多說一個字都不肯,伸長了臂膀,撈過他的脖頸就又昏昏睡去。
但宿命輪回,他離開了商圈,進入軍隊,他身體內的骨血被喚醒,他終于醒悟。他是誰的兒子,血管里流的誰的血脈,哪里才是他的歸宿。
"嗯。"郁思辰徹底睜眼。
她怎的就這麼能想到他?她分明當時是愁腸百結的。
軍人一旦有了牽掛就容易出事,他終于信了。
他們現在這樣,是不是就是她想要的呢?感覺似乎,她真的就得到了她想要的東西,包括人。
睡到自然醒。
多少年來,一直夢想的,不過就是躲在他的懷里,睡懶覺。愛情,在逐步升華的過程中,並不要什麼山盟海誓、驚濤駭浪,她只想著平平靜靜與心愛的人,在一起,想干什麼就干什麼。不受公事的羈絆,不受外力的排擠,沒有煩惱,沒有計算,只有心平氣和,始終如一。
她是那樣地無依,又那樣地信任他,在睡夢中都只要搭上他這根浮木,將他當做保護傘,仿佛,只要有他在,她就會無條件地安全。
郁思辰體質特殊,不能隨便用藥,即便是感冒藥,也要在醫生的監督下嚴格控制藥量食用。
睜眼看見自家男人睡在身邊,有意無意地喊了聲,"阿瑾。"
想他們跟她往來最密切,想來能聯系到她的家庭醫生。
鐵赤瑾一夜護著她睡,既怕她貪涼踢被子,又怕她熱燒褪不去,哪里能睡得踏實,她才稍稍動一動,他便就能自然醒來,听她喊他的名字,還是清晰的嗓音,便就差一點激動得跳起。
伸手在她額上拭了拭,感覺不是很燙,才放松心態,回應她,"醒了嗎?阿辰。"
自從鐵赤瑾搬來半山,郁思辰早已把她的藥全都藏了起來。都放書房里了,鐵赤瑾進不去,自然翻遍牆角也不可能找到任何藥物,哪怕是尋常的感冒藥。
張著嘴回憶了半天,他總算記起,她淋的雨比他多了一倍。
朗昉敢公然挑釁她,想來,她的日子並不如她平常表現的那般,只看看書,處理處理文件這般逍遙、愜意。
他的妻子是鐵人,鐵打的硬骨頭,抱怨對她不起用,或許,只能換一種柔和一點的方式才管用。
郁思辰于是閉上眼繼續睡,往鐵赤瑾的胸板上蹭了蹭,找著她認為最舒適的位置,心無防備地睡去。
郁思辰少年時候對他的栽培並不是沒起作用的,他曾經試圖想過,當一個成功的商業人士,以配得起他的阿辰。夜昏過下。
認命般,只能把她摟在懷里,期冀用他的體溫,給她悟出熱汗來,出出汗,感冒也許就能不藥而愈了。
想到出汗,就想起了在海邊時,岳母大人,給了他們一人一杯姜糖水。他的是滾燙的,當時,因為怕岳母惱火,所以即便能那熱水能燙斷肝腸,他都一口悶掉了。
他溫溫地吐息,郁思辰不覺怔住。
一時之間也找不到科學的方法,鐵赤瑾只得翻身下床,去廚房找生姜。
難怪,他出過汗後沒事,她回來以後就發燒了。
她這半山自他來住後就沒見過閑人在這兒留宿過,今夜她行動異常,更不可能留人。那他是怎麼從車庫到客廳的?zVXC。
鐵赤瑾早已趁她熟睡的時候下床去搬救兵了。
鐵赤瑾被折騰了許久,此刻摟著她正覺得愜意,不想這麼容易就放她自由,搭在她腰際的手便收了勁,"再睡一會兒。"
放了熱水替她和自己都洗了早,他才拍著她紅撲撲的臉蛋,輕柔地喚道︰"醒醒,阿辰,感冒藥在哪里?告訴我。"
一縷晨光灑入窗台,外面,應該是大白了,掙了掙,她想起床了。
冷兵器在如今的戰場上雖已不大顯效,但在商場上,卻恰恰正是它們大顯神通的好時候、好機遇。
他怕她被人暗算,卻不由自主地極有可能做了某人的幫凶。
洛杉磯往事,那麼美好。美好得如天上的浮雲,慰藉他年少失估的心靈。
鐵赤瑾就算想責備她,都只能往肚里咽下。
母親、父親相繼離世,她雖美好,卻不能是他的。從軍原不是他的理想,卻是他的使命。
天空。他終于在心灰意冷之際找到了安身立命的地方,那就是祖國的藍天,他為它驕傲,為它守護,為它不惜犧牲性命。
其實,打心眼里,他更喜歡她尋常一些,像個尋常人家的主婦,沒事做做小菜、燒燒飯,有事找他好商好量尋幫助。
鐵赤瑾一向對她的軟攻勢毫無招架能力,在她依偎近懷時,就已經失了分寸。
她像是受了驚嚇的小兔一般,一直哆嗦,甚至,一邊呢喃著他的名字不休。
他雖不行商,但那些年學過的常識並沒有忘全,身處商圈這樣的大染缸里,想要獨善其身幾不可能。何況郁思辰還是站在某個行業的金字塔尖上,多少人想把她擠下來?又多少人把她當靶心,在暗地默默地瞄準她。
而郁思辰喝的,似乎就涼了點。
找不到藥只能找人,他希望,她至少能記得這個電話。
甚至他的事情,她都能不動聲色地幫他擺平。
"嗯,我不要醫生。"
不可思議,那滾燙的熱源,竟源于她。
飛機失事或許有人為的因素在,但如果他登機之前仔細檢查一遍,也許,悲劇就不會發生得如今這般慘淡。
郁思辰喝過滾燙的姜糖水後,果然出了一身的汗,沒過多久,體溫果然降下了一點,人也跟著開始清醒起來。
有時候,在特別的時候,他總能記起一些她以前的事。
鐵赤瑾不明所以,只是好奇她愣般差勁的身體為何連藥箱都不備。
但所有好奇又都在她灼得厲害的時候戛然而止,搖著她的肩膀,他只想快點叫醒她。
"阿辰,"鐵赤瑾想試著去推醒郁思辰,天快亮了,她就算要補眠,也該回臥室去。
郁思辰在迷糊中睜了睜眼,但在看清攪她好眠的是誰後,又十分安心地閉上雙眼,繼續陷入混沌,口中呢呢喃喃,"阿瑾?……"
再不想在她面前,忠軍報國,也可以退而求其次。為了她,他甚至想過退役,在完成手上的項目後。在盡忠的同時,他也想要兒女情長了。
熟料,她一听了"醫生"二字就人抖得厲害,急急抓住他,就不由分說地往他懷里拱。
好像有兩股力量在身體里打架,一邊是大男子主義的自己,一邊是袖手旁觀樂得看女人眉開眼笑的自己,像要分裂了他似的,使勁地把他往兩邊拉開。
知道郁思辰被政委喊去問話,昨日他一顆心懸著放不下,是請了兩天的假過去寰宇找她的,再不想卻踫上了她認母的事。
但是,當他手觸及到她時,那一股腦兒的滾燙,差點燙傷了他。
陳明輝呀,跟他搭檔了多少年的機械師?誰那麼大的能耐收買了他?
又是誰背後指使他誣陷她的?
他絕不相信,就算證據確鑿,他都不會相信,她會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