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個社會就是這樣,因為每個人的出身不同被劃出了三六九等,不同等級的人有不同的朋友圈,尤其是那個貴人圈,窮人是加入不了的。雖然她也曾享受過奢華的生活,但是那只是一場曇花般短暫的夢,只開了一剎那就凋謝,零落成泥。
現在的她只是一個平凡得不起眼的小護士,她很清醒,她不會痴傻地分不清現實與夢幻,去做那些羅曼蒂克的夢。
愛情不可能超越現實,它需要面包。
所以就算心里喜歡唐鐫,她也努力把她隱藏起來,不讓對方知道。
可是她隱藏得很辛苦。
愛,就像被風燎原後的草場,在壓抑下,漫漫滋長。
當她身處他視線不及的角落時,她會不自覺將目光投向他,也有時會對著他溫潤如玉的俊顏痴迷,忘了心里的警告。不過那種迷惘不會持續多久,因為她心里藏著一只警鈴,不消多會兒,她就會清醒,在他發覺之前把目光移向別處。
可是,越是壓抑,那草場便長得越瘋狂。
她覺得在經歷了那許多苦難以後,她現在是個異常理智的人,卻不料遇到愛情的時候,她還是無法理智到底。
還記得那一個雪天,冰封了整個滁州,在浪漫的人眼里,滁州如一個素妝的新娘,美得清純幽雅,可是在她的眼里,卻是一場災難。
穿著單薄的她站在白皚皚的雪地中,一邊搓著被凍僵的手指,一邊回頭看著被雪裝點得有些美麗的醫院那哥特式的尖尖屋頂。這麼深的雪,要走回家至少也要一個時辰,她的手腳怕要被凍僵。
可是誰讓她沒錢?她沒有汽車,沒有自行車,也坐不起黃包車,她只能一腳深一腳淺地踩著雪回家。
當她的腳趾被雪冰到麻木的時候,突然听到身後的喇叭聲。
「楚小姐。」唐鐫那清朗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
她詫異地回頭,看到開著一輛黑色福特的唐鐫,正從駕駛座上探出頭來,跟她打招呼。
「唐大夫。」她控制住自己的心智,努力不去看他俊美的笑臉,疏離地彎彎腰。
「我送你。」唐鐫將車停在楚墨菡身旁,淡笑著提議。
「我們不同路。謝謝唐大夫,墨菡心領了。」楚墨菡委婉地拒絕。在她連個代步的自行車都買不起的時候,唐鐫卻開著昂貴的福特汽車上下班,這就是差距。他們之間有著一條如天塹般的鴻溝。她退後一步,等著唐鐫的汽車駛走,可是黑色的福特並沒有開走,仍然停在她面前。
她低垂的長睫稍稍抬起,看到了唐鐫微皺的眉。當時的她,有種想去伸手撫平他眉毛的沖動。像他這樣俊美得如畫中走出來的美男子,不該皺眉,那會破壞他的完美。不過,她並沒有失去理智,把心中的沖動付諸行動。她吸了口氣,然後用盡量平靜的聲音說道︰「雪大路滑,唐大夫路上小心。再見。」
「上車!」唐鐫霸道而堅定的聲音傳入楚墨菡耳中。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這麼霸道地命令人。在醫院里的唐鐫,從來不會像其它大夫那樣對護士頤指氣使,總是用柔和得如小提琴般的聲調跟她們說話,有時還會征詢她們的意見。
「我說了,我們不同路。」楚墨菡搖搖頭。
她在貧民窟的城西,他住在富人聚集的城東,她沒理由讓他送。她不敢想他要送她的原因是想追她,因為他從來沒表白過,而她也不相信自己會有那個榮幸。
「我說過我不是洪水猛獸,不會吃了你。你就那麼膽小不敢上我的車?」唐鐫恢復了淡淡的笑臉,勾起一邊唇角,笑著問道。
楚墨菡的眼楮留在他豐潤的唇上,被那彎彎的月牙迷惑。
這男人,每次不經意的笑,都能迷人得顛倒眾生。
就在她迷惑得出神時,他已經打開車門,繞過車頭走到另一側,充滿紳士風度地幫她把車門打開,然後儒雅地笑著彎下腰︰「請!」
已經快要凍僵的楚墨菡無法再拒絕唐鐫的好意,只好道過謝後坐進副駕駛座。
唐鐫笑著吸了一口氣。他坐回駕駛座後,從身側取出一只暖手袋,然後遞給楚墨菡。
楚墨菡感激地接過,眼眶有些潮濕。
如果她不是現在的她,如果她還是那個受盡皇寵的重臣之女,那她絕對會主動向他表白心意。可是她早就不是那個楚家小公主,她連希冀都不敢有。
她把暖手袋摟在懷里,那暖暖的感覺漸漸浸入她的心。
愛情,是一杯毒酒,即使你不想喝,它也已經入喉。
車內一片寂靜,直到把她送回家,唐鐫也沒有說話。當她把暖手袋還給他時,他淡雅地笑著搖了下頭︰「這本就是為你準備的。」
會嗎?
楚墨菡的心亂了。
心里的野草在被火燎原無數次後,竟然又開始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