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直面克洛諾斯（2）
克洛諾斯的表情清雅淡致。
他踮起腳，小心翼翼的看向窗外。
仿佛一個被困在房間內的小孩，借此機會窺視外面世界的一角。
「我們總喜歡自己欺騙自己。」克洛諾斯目光並未轉向羅恩，可羅恩卻覺得他一直在看著他。
「我們把‘虛偽的’當做‘真實的’，我們把‘不存在’理解為‘存在的’。是的，我們欺騙別人的時候，也欺騙自己。我們拿著那些無用的善良，正義，寬容等等，那些被冠之以‘品德’之名的東西尋找自己心中道路。」
「最後，我們除了銹跡斑斑的棺材，早已化作白骨的尸體以外還能得到什麼？」
羅恩不發一言，任憑克洛諾斯低聲陳述著。
是的，克洛諾斯的並未因為自己的話語，而有所激動。他只是靜靜的看著窗外的雪景，似乎那已經吸引他的全部目光。
但這些話，卻在羅恩的心湖中激起巨大的漣漪。
他曾經很多次想過克洛諾斯到底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也許殘忍凶暴？
也許老奸巨猾？
更或者是個卑鄙無恥的下流人物？
但他卻沒有想到，克洛諾斯，居然會和他在一個房間內，講述他的人生‘哲理’。
當然，這是永遠都說不清，談不透的事情。
每一個人，都有每一個人的堅持。
每一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想法。
所以，羅恩並沒有打算和克洛諾斯繼續這些問題。
「我並沒有興趣和你討論人生的真理，」羅恩拿起桌上的點心，想要咬上一口。但眼珠一轉，卻又放回原處。「這應該是那些躲在圖書館，研究室，或者是各個低中高級學院的學者們去完成的事情。」
他現在身處敵人的住所，還是小心謹慎為主。
克洛諾斯微微一笑，卻是走到羅恩一旁的座位上坐下。
他用自己雪白的小手從桌上隨意的拿起一塊點心，輕咬一口。「其實味道不錯，你不想試試嗎？羅恩先生。」
羅恩卻是毫不示弱，「偷窺可是一種不良的行為。克洛諾斯先生。」
克洛諾斯面容不改，繼續品味著自己的點心︰「人們總是這樣。他們往往把美食當做毒藥，把毒藥當做美食。」
「可是，太多的過去告訴我們。把毒藥當做美食的人往往死的很快，把美食當做毒藥的人往往活的很久。」羅恩也是漫不經心的說道。
房間內兩個人的表情都是那樣輕松如意，可一股刺鼻的火藥味甚至已經漫延出房門。
站在門邊的索爾菲斯正端著一盤點心，卻是不知什麼時候端過來的。
「索爾菲斯先生，請不要進來呢。」羅恩眯起自己的眼楮。「否則，我很難保證你的人生安全。」
「別進來，索爾菲斯。」克洛諾斯再次拿起一塊點心，優雅的送入口中︰「這有只很危險的生物。」
羅恩轉過頭，看向克洛諾斯。
克洛諾斯毫不示弱。
羅恩突然大笑起來，「你確實挺有意思。如果不是立場不同，也許我們能成為朋友。」
克洛諾斯只是微笑的搖搖頭︰「我們永遠成為不了朋友——因為我們走的路是背道而馳的。」
「真的嗎？」羅恩的額頭上寫著問號。
「你是個好人。」克洛諾斯點點頭︰「而我注定是個壞人。」
「我可從未曾覺得自己是個好人。」羅恩這回拿起一塊點心，卻是一口吞下。
「你就是個好人，是從靈魂深處刻上的兩個字。」克洛諾斯停住動作，看著羅恩。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信封，「雖然，我知道，這幾乎沒有成功的可能性。」
克洛諾斯將信封放在桌子上︰「一套聖德伊戈爾帝國首都馬庫魯斯的房子和十萬金幣。」
他一字一句的將剩下的話語吐出︰「離開普萊恩特。三天內。」
羅恩並沒有看向那個信封，他只是反過來用目光注視著克洛諾斯。「一定要這麼做？」
克洛諾斯閉上眼楮。
羅恩站起身子，向房間外走去。
「明天下午，將會有一支規模約超過三千人的奴隸商隊從西城門出城。」克洛諾斯的聲音從羅恩的背後傳來。
「謝謝。」羅恩的回答干脆利落。
克洛諾斯張開眼，看著羅恩遠去的背影，突然說道︰「很有意思的一個人，你覺得呢？影魔。」
一團黑影從地面升起，化作一個人形。
「人是不錯，只可惜太執迷不悟了。」影魔回答。
影魔將自己幽暗深邃的面龐轉向克洛諾斯。「為什麼不直接在這里解決他？」
克洛諾斯只是將目光直直的望向門外︰「我說過，現在還不是動克里斯蒂娜的時候。你想毀掉這座城市嗎？城內兩大派系彼此攻擊？整個城市的人都會混亂的。」
他用手，輕輕的梳了一下自己的長發。「這個城市，在我們最終計劃發動前。都要安安穩穩，不能出半點問題。你明白嗎？」
「我覺得你很忌憚克里斯蒂娜。」影魔並未選擇回答克洛諾斯的疑問。「如果是雷山德的話，不是有‘祭司’大人在此嗎？」
他繼續說道︰「雷山德再強，也無法對抗‘祭司’大人吧。」
克洛諾斯搖搖頭，「並不是因為那個原因。」
他的聲音很輕很淡，「現在的你，還不夠資格知道呢。也許，在這次任務完成之後。你就會明白的。」
影魔沉默許久，最終又說話道︰「他們明天會來嗎？」
「會來。」克洛諾斯的話斬釘截鐵。
「這是明目張膽的決斗。」此時的羅恩，正和克里斯蒂娜坐在一個房間里，淡淡的陳述道。
「決斗？」克里斯蒂娜的語氣中充滿疑問。
「是的。」羅恩重重的點點頭。「把時間、地點、人物全都告訴你。不是決斗是什麼？」
「只不過，不是我和他的決斗，而是我們和他們的決斗！」
「他要一舉定勝負！」
克里斯蒂娜皺起眉頭︰「一舉決定勝負？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時間。」羅恩的嘴角一撇。「他為什麼要求我三天之內離開普萊恩特？」
「很明顯，因為時間的關系。他們的計劃很可能已經走到最終階段。」
「可能是因為擔心我們在最後關頭搗亂。所以才要趁這次機會將我們徹底的解決掉。」
克里斯蒂娜深藍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憤怒的光芒。
「所以，他們要借此機會一舉掃平所有的反抗勢力？」
羅恩輕嘆一聲︰「畢竟，沒有誰會喜歡在品味勝利的時候。有只小蟲子跳來跳去。」
他迅速發現對面的克里斯蒂娜翻了一個白眼。
「當然，我們絕對不會是小蟲子。」羅恩連忙補充道。
克里斯蒂娜並未在此事上糾纏，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克洛諾斯的陰謀上。「這麼說來，明天那支商隊的行程一定會有陷阱？」
她迅速閃過一個念頭。「你說，如果我們阻止這只商隊出城怎麼樣？」
羅恩搖搖頭︰「你在城內的權利比克洛諾斯大嗎？」
「在城內，克洛諾斯有評議會的支持，你憑什麼跟他斗？」
克里斯蒂娜啞然。
確實，在雷山德不在的這段時間里，克洛諾斯已經掌握絕大部分評議會的成員們。在城內和他斗，根本不可能有勝算。
「不過，克洛諾斯也有所顧忌。」羅恩的話再次吸引克里斯蒂娜的注意。「很顯然，到現在為止。所有的屠殺都是城外展開的——克洛諾斯很明顯的避開在普萊恩特這個城市內部制造血案。」
克里斯蒂娜頓時也發覺如此︰「確實，最近克洛諾斯還主動派城衛隊維護城市秩序。對貧民區的貧民們也是主動照顧。這些都為他在評議會上的發言權再度加上不少的分。」
听到克里斯蒂娜的話，羅恩更是若有所思的回答︰「從這樣看起來，克洛諾斯很怕這個城市變得不穩定起來——他害怕發生大規模的暴動或著逃亡事件。」
「有沒有可能會是為所謂的政績？」克里斯蒂娜提出一個意見。
羅恩搖頭，明顯不支持克里斯蒂娜的看法︰「他不是那樣的人。如果會為區區的政績去做這些事，他就不是克洛諾斯。」
能說出那樣話的克洛諾斯，羅恩並不相信他的目標是在政治上。
「不管怎麼說，明天下午，你打算怎麼辦？」既然猜不出克洛諾斯的目的，羅恩便將目光轉向眼前最大的問題上。
克里斯蒂娜輕咬自己的紅唇，最終給予羅恩一個意料之內的回答︰「你覺得我可以有別的選擇嗎？」
有，只是你不願意，也不屑去選。羅恩在心底輕輕說道。
「很可能會死的。」羅恩的臉容上掛滿慎重。
克里斯蒂娜淡然一笑，將話題轉移給羅恩︰「你呢？為什麼不選擇那套房子和金幣。那些東西足夠讓你過一輩子啊。」
「因為有你在這。」羅恩的話語突然而猛烈，將克里斯蒂娜的臉上迅速染滿紅色。「也許是種忽如其來的感覺吧。我的心告訴我，我要留在這里。」
克里斯蒂娜低下頭，沉默許久。
當她再次抬起頭時，卻已經回復正常。
她長嘆一聲，幽幽的說道︰「很可能會死的。」
「是啊。」羅恩就這樣靜靜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