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2-18
春天，本應是萬物復蘇的日子，但是這片貧瘠的土地什麼都來的晚一些。冬天結束了，但是寒冷卻依然眷戀在這里，積雪變成了水滲進了土，尚未浸透，便已結了冰，如同鋼鐵一般堅硬，即便是最強壯的農夫也無法在上面刨出來哪怕拳頭大的坑，自然沒可能種地。
荒野之中，一行兩百人的隊伍頂著凜冽的寒風，步履蹣跚的前行，稍不注意就有人摔倒，但是沒人去扶，要麼自己爬起來追上隊伍，要麼就永遠起不來。
領隊的是個中年獸人，他叫米粟，窮人多賤名，他的名字說明了他的身份——「羊」。
如同慕容軒猜測的那樣，這個冬天特別難挨，很多的羊村處于破滅的邊緣，開春之後結了冰的泥土不但種不了地，就連以前可以飲用的積雪也全都滲進了土里，既沒吃又沒喝。這讓原本就被寒冬掏空了的羊村，幾乎活不下去。
米粟這支隊伍就是如此。
他原本是西北地區一片相對肥沃土地的村長，但是種不了地，再肥沃的土地又有什麼用？他開始後悔合村的主意。
原本他的村子有100來人，婦女老人佔了1/3，在冬天的時候因為食物緊缺，他跟鄰村合並了，驅趕走了全部的老人跟懷孕的婦女。原本以為兩個村子糧食加起來足夠過冬，但是實際上他沒有算到最重要的一個因素︰「私心」
兩個村子合並在一起，不代表心也合在了一起，兩個不同的集體因為利益結合在一起的時候，只會看著眼前的利益。所以兩方人都抱著一個想法「吃完對方的糧食，再慢慢吃自己的。」所以等他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以至于他們現在沒有任何可以吃的東西，就連草根都找不到了。
他開始後悔為什麼要合村，如果不合的話，雖然有人會餓死，但是不至于全村的人全都跟著遭殃，一百張嘴總比兩百張容易湊合，但是現在後悔也沒用了。
前幾天一些實在挨不住的年輕人離開了村子，去狼村做奴工，一天20小時工作只給吃兩頓飯，除了年輕人之外，其他人干不了這個。
所以他選擇了第二條路，去依附其他羊村。當然，羊村是不可能全部接納他們的，只會選擇一些身強力壯，能干活的人，所以他們要走很多個羊村，才最終能安置下來。這等于宣告村子破滅，但是沒辦法，這片土地就是這麼殘酷。
但是奇怪的是，他們走了一整天，除了遇到幾支跟他們一樣的流浪者之外，羊村的人一個沒見到，甚至原本村子的位置已經破敗很久了。這讓他們十分奇怪，他們挨不下來，但是總有能挺住的。
在米粟的記憶里，比這個冬天更加嚴酷的季節都有，那個時候都有村子挺過來了，現在怎麼會挺不住？
抱著這個想法，又走了幾十個村子，結果全是空的，不但活人沒有，就算是死人都看不見，一直到天黑為止，不但一個活著的羊村沒發現，他們這個隊伍反倒是因為流浪者的加入，擴大到了400人。
在最後一個空蕩蕩的村子，精疲力盡的人們停了下來，沒有吃喝，沒取暖，他們只有三五個聚在一起，靠著避風的地方，彼此依偎著取暖。
米粟看了看昏黃的天空，听著如鼓如雷的月復鳴，他嘆了口氣，因為他知道，當明天天亮的時候，這群人里至少有1/4無法再站起來了。
絕望與悲涼隨著這聲嘆息在人群中擴散，不少女人開始低聲飲泣，而男人們則是把她們樓的更緊一點，除此之外，什麼都做不到。
就在這時，一聲奇怪的嘶鳴從荒野深處傳了過來，地面開始輕輕的震動，獸人們大驚，他們從未听過這種聲音，當即慌亂了起來。
「什麼東西？」
「沙狼麼？」
「不是沙狼，沙狼不是這種叫聲。」
然後是一陣悅耳的叮咚聲，隱隱的傳過來，越來越清晰，膽子大的獸人開始聚在隱蔽處，拿起石頭小心戒備，雖說是等死，但是被動物當食物吃掉沒人能接受。
聲音越來越近，就在離廢村幾百米的位置，戛然而止，幾聲似狗非狗犬吠聲短暫的叫了幾聲，兩點綠光跟著亮起。
「誰在里面？」一聲高喝遠遠的傳了過來。
獸人們一驚，隨即放下了手里的石頭。
「座狼？狼村的巡查來了。」
「還不如遇到沙狼呢。」
「怕什麼？光腳不怕穿鞋的，反正我們這里什麼都沒有，如果被抓去干活沒準還能管頓飯呢。」
他們開始竊竊私語。
米粟站了起來，簡單捋順了衣角，鞠躬的說道︰「巡查大人，我們是羊村的人，村子敗了，我們出來找生路。」
「我不是狼村的人。別對我用這麼卑微的語氣。」那個聲音回道。
叮咚聲再次響起，幾點明亮的燈火閃動，獸人們看清楚了來者，大約十來個人騎著奇怪的長著巨大犄角的動物，那種叮咚聲是來自它們脖頸上掛著的鈴鐺。為首的一人騎著一只座狼，十分威武，他們穿著厚厚的皮毛，腰間掛著長刀，手里拿著連弩，眼楮上帶著一種寬大透明的、類似玻璃的東西，擋住了大半個臉，嘴上圍著某種仿制品。
米粟有點傻眼，這確實不是狼村的打扮，但是除了狼村誰又有武器跟座狼呢？
「咦？這不是米粟村長嗎？」騎座狼的人，靠近了，突然說出這一句話。
听的米粟更加模不著頭腦︰「請問，這位大人，您是？」
「我說了，別這麼卑微，有點骨氣好不好。」騎狼的人不耐煩的說道，同時跳下了坐騎，就听見叮的一聲，米粟一驚，這才發現來者只有一條腿，另一條腿裝著某種金屬支架。
「不認識我了？哦，對了，我帶著防沙鏡呢，難怪你沒認出來。」來者一笑，拿下了臉上掛著的玻璃制品跟圍巾，頓時一張老臉露了出來。
「你你你是木棘？」米粟當真驚了，他認出來了，這原本是被他們趕出村子的老人之一，以前是個狼騎兵，腿廢了就一直被他弟弟養著，本來以為他死定了，沒想到不但沒死，反倒活得很精神，似乎還胖了。
「哈哈，別害怕，我不是亡靈，看我還能喘氣。」他正是被慕容軒收留，作為飼養座狼的老人之一。
木棘呼出了一口熱氣，在寒冷的空氣中瞬間變成了白霧，接著環顧了一圈，愕然道︰「怎麼這麼多人？」
米粟尚未從驚訝中恢復過來，一旁有個獸人搭茬︰「俺們村子完了，大家沒的吃，出來試試撞運氣，結果運氣沒見到，見到很多跟我們一樣的，就聚在一起了。」說完，雷鳴般的聲音咕嚕咕嚕的從肚子里響起。
老兵哈哈大笑︰「原來如此，別的別說了，這滋味我懂，來人！生活造飯！」
一陣整齊的應和聲中，騎羊的獸人跳了下來，一個個膀大腰圓，壯碩無比，只見他們熟練的從羊上的掛袋里抽出某種金屬狀的大盤子放在地上，上面可以看見很多刻痕跟凹點，然後他們把紅色的晶體石頭放在凹點上，毫無預兆的，火苗就躥了出來，炙熱的溫度很快就攆走了寒風。
接著，他們又拿出了整塊整塊的肉跟面團，支起烤架，不大一會，陣陣肉香混著烤餅的味道鑽進了每一個人的鼻子，獸人們彼此對視了一眼，呼啦一下，全都圍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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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物很多，400個人分足夠，但是獸人們餓的怕了，因此每個人都吃的很小心，一面安撫著自己的腸胃，一面計算著剩下的東西可以吃多久，一些半大的孩子則是擠在火盤旁睡著了。
木棘跟幾個貌似領導者的中年人單獨擠在一個火盤旁，此時下巴落地的米粟已經閉上了嘴，這到不是因為他平靜了，而是因為需要下巴來進食。
「你怎麼我那個還有他們。」簡單吃了東西之後，他面對老人滿臉羞愧，無法言語。自己在村子最困難的時候，驅趕他，任他在野地里餓死。而當自己要餓死的時候，老者則是帶來了溫暖與希望給他。
所以他都快羞死了。
老者哈哈一笑，毫不在意的拉住了他的手說道︰「別在意，孩子。換成我在你的位置上，我沒準會下令把我們這群老東西全都殺了吃肉，你只是驅趕我們，仁慈多了。況且，如果你不把我們攆走，恐怕今天我也不能來救你們了。」
他拍了怕自己的假腿，自豪的說道︰「看，我又重新可以走路了，現在一般人能干的活我都能干，想不到我廢物了半輩子，到老了反倒成了個有用的人，這要多虧你啊。那天你把我們趕走了，我們在野地快凍死的時候遇到了貴人，他把我們收留在他的村子里，我們一個都沒死，現在活的好好的。」
他這番話充滿了感激之情，半點諷刺的意思都沒有，完全發自肺腑。
邊上幾個中年人一臉驚訝，很難想象什麼人會收留一個只能吃不能干的老人，還是個殘疾的。
其中一個人小心的問道︰「請問是哪個狼村？」有吃、有喝、有取暖，在這個季節里只能是狼村的人才有這個資源，所以他們先入為主的認為老者是被狼村的人收留了。
「呸！別把我們的村子跟那種卑劣骯髒的東西相提並論！」木棘唾了一口，聲調拉高，頓時嚇的幾個中年人不敢言語。
「我是羊村的！」老兵無比自豪的說道。
「羊村！」
所有人都傻了，驚訝的聲音此起彼伏，順著寂靜的荒野傳出去很遠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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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休息，時間多，晚點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