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追擊!」邦恩紅著眼,沖了過來,伸手就要去抓肖恩的衣襟。
阿爾弗雷德伸手一握,就捏住了邦恩的手,任憑他怎麼掙扎都無濟于事。輕輕一推,早已耗盡幾乎全部體力的邦恩立即就摔倒在地,一時間竟是爬不起來,周圍還活著的羅芙蘭駐軍,也沒有一個願意來攙扶他們的指揮官,幾乎所有人都兩眼失神,只是坐在地上休息著,只有肖恩帶來的一百三十多人在負責幫忙救治傷員。
「看看你這支部隊,都已經這樣了,你還想追擊?」肖恩冷笑一聲,臉上毫不掩飾著自己的鄙夷,「你知道對方的弓手部隊隱藏到哪了嗎?你怎麼知道對方就沒有另外再準備一支伏兵埋伏著呢?」
兩個問題,卻是問得邦恩一臉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該做什麼回應。他回頭望了一眼自己的部隊,傷亡慘重得簡直是慘不忍睹,戰場上遺留下的尸體超過四分之三都是他這一方的,僅是在最開始的箭雨覆蓋和射擊,弓手部隊就幾乎損失殆盡,而之後敵人發動沖鋒的時候,戰局就是真正的一面倒了。
才堅持不到二十分鐘,前線部隊就徹底潰敗,五十名長槍兵悉數陣亡。若不是對方圍擊起來準備將己方全殲的話,還活下來的人甚至都不會拼死反擊,可想他們一開始進入森林的時候,還做著將對方全殲的春秋大夢,甚至還安排了一支騎兵部隊準備追殺那些潰逃的敵人。
可結果……
邦恩一臉的茫然。
看到邦恩這個模樣,肖恩的臉色就更加難看了。
他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很多都是那些碌碌無為的平凡人,就好像安諾、阿爾弗雷德這樣的普通人,都是為了生存而不得不出賣自己的尊嚴和勞力,阿爾弗雷德還好一些,有傲骨有實力也有潛力,大多數都是像安諾這樣受盡歧視的人。而像塞西莉亞、威廉這樣的天才,在這個世界上終究只是極少數的一部分,他們根本就不能代表大眾,因為個例沒有可以拿來做比較的資格。
可是,就算是阿爾弗雷德、安諾這樣的平凡人,他們也知道自身的實力極限在哪,從來就不會盲目自信。
肖恩一直相信,這個世界雖然是由普通人所組成,但是專業的事情就應該由專業的人來處理,如果無法成為專業的人,那麼只要听從專業人士的建議就行了。所以當威廉加入他的團隊之後,關于戰爭指揮之類的事,他就全部都交由威廉來負責,而哪怕他未來要成為領主,但是他也很樂意去當一個小兵,而不是盲目的胡亂指揮。
但是邦恩的情況不同,這是一位沒什麼能力的指揮官,可是他卻偏偏認為自己的指揮能力極其出色,甚至還要意氣用事。而一旦事情和他所期盼的發展情況完全不同時,他就會變得暴躁焦慮起來,甚至完全失去了分析能力,像這樣的人其實從一開始就不適合擔任指揮官的,更不用說統帥這樣的重要職務。
「你們那位總指揮官呢?」肖恩掃了一眼戰場,並沒有發現那位囂張的總指揮官。
他知道,羅芙蘭駐軍的指揮官一共有三位,一位是總指揮官,另外兩位都是副指揮官,邦恩就是兩位副指揮官之一。之前進入森林里的時候,是由那位總指揮官和邦恩兩人率隊,另一位副指揮官則負責率領那支輕騎兵部隊,現在還在森林外等候著,可憐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充滿信心的部隊,已經迎來了一次徹底的潰敗。
此時听到肖恩的話,邦恩愣了一下,隨即才一臉黯然的說道︰「總指揮官……死了。他帶領士兵負責斷後,讓我們趁機離開,可是……」
听到邦恩的話,肖恩隨即就沉默了。
他雖然不喜歡那位囂張的總指揮官,但是也知道他的實力是這支駐軍里最強的,所以他留下負責斷後倒也是一件很自然的事。不過很自然的事並不代表什麼人都會去做,但是這位總指揮官卻是這樣做了,就為了給同僚們留下撤退逃跑的時間,僅從這一點上來說,就算肖恩再不喜歡這位總指揮官,也會對他感到敬佩。
這無關個人情緒和立場、陣營,僅僅只是出于對軍人的一種感激。就如同安諾那樣,雖然他開口說的是為了一頓飯,但是說到底他還是為了整個部落的前途,不過也正是因為他的這種小狡猾,所以安諾看起來才會顯得可愛一些,這才是一種真正的無私和忠誠,也是肖恩認為安諾非常重要的原因。
「準備撤退吧。」威廉突然開口說了一句,「對方知道我們有所防備,他們肯定會重整軍勢後就向我們發動新一輪襲擊的。……保守估計,對方最起碼還有接近五百的軍力,而且還是正規軍的級別,不是你們這些新兵可以應付得了的。」
所謂的正規軍,就是三極軍隊,這是一支已經具備了最起碼一項優勢的軍隊。肖恩看對方在森林之中都如此進退有序,他猜測對方應該的優勢應該是,所以這很有可能是一只山地軍,在森林地形和這樣的軍隊交戰,簡直就是自殺,這不僅是因為羅芙蘭駐軍的戰斗力實在太差了,而且肖恩目前這支隊伍也不過才一百三十多人,還是一支二級軍隊,根本就不具備任何可比性。
只是,邦恩一听到說要撤退,立即就炸毛起來。
「撤退,不,不能撤退!」邦恩大聲的喊道,「建材到現在也還沒有拿回來,而且對方還殺了我們這麼多人,這仇怎麼可以不報呢!對了,還有……城主大人的兒子也被對方捉了,我們……」
「你到現在還對那些被抓去的人抱有期望?」肖恩冷冷的打斷了邦恩的話,「剛才山谷我們已經去看過了,里面一點活人的跡象都沒有,明顯是被以不正常的手段擊殺,而且還有極其強烈的黑暗氣息殘留,你們就不要對救人還抱有什麼期望了。至于追擊對方,這種事更不可能,對方軍力超越我們太多,追擊只是去送死而已,這種事我們是不會去做的。」
「不行!你們必須得去!」邦恩繼續嚷道。
「我們不是你的部下,也不是你的羅芙蘭駐軍的從屬,沒有責任也沒有義務必須追擊對方。」
「你們不是雇佣兵團嗎?你們……」
「按照契約的協議內容,我們已經完成了自己應該盡責的部分。」威廉從身上拿出那一份契約,隨即拋給邦恩,這一份契約倒是沒有作假,確實是肖恩之前和帕羅爵士簽訂的,「負責調查你們丟失貨物的下落,協同你們戰斗,作為戰斗主力的是你們,但是如今你們已經完全潰敗,所以我們沒有必要被你們拖下水。……而且契約內容是一次性的,換句話說,我們沒有義務一直協助你們知道獲勝為止。」
威廉冷漠的說著,戰場救治工作已經差不多了,剩下的也都是些尸體,打掃戰場他們也已經沒時間了,從剛才的情況來看,他已經判斷出對方的指揮官是一名非常急性子的人。而這樣的人,很有可能稍作休整之後,就立即再度出擊,而且這一次絕對會是傾盡全力的攻擊。
「我們再簽訂一份契約!」邦恩總算沒有傻到變成白痴,至少知道雇佣兵團的一些規矩。
威廉轉過頭望著肖恩,他雖是鋼鐵羽翼的統帥,肖恩也已經承認他的身份和地位,但是他畢竟不是領主,而且目前他們的團隊性質也是雇佣兵團而不是一支貴族私軍,所以他自然是沒有決策權。這種問題,只能由肖恩來處理,這一點上威廉還是分得清楚的。
不過肖恩沒有立即答復,而是望著威廉,悄然做了一個眼神。他的意思很簡單,這一仗在目前的情況下是否能夠獲勝。
威廉搖了搖頭。
「我拒絕。」既然連威廉都表示不可能獲勝了,那麼這一仗自然就是真的沒辦法打了,而且這一份委托的利益也已經被壓榨干淨,繼續下去的話,投入和回報已經完全不成正比,那麼肖恩當然也沒有繼續接受委托的意思。
「你們居然敢拒絕,你們難道不想要風評了嗎?」
風評,是一支雇佣兵團的重要判斷標準,有些類似于冒險團隊、佣兵團之類的信譽、榮譽這樣的評價,從另一個方面而言,也可以算是實力的一種象征。風評越高的雇佣兵團,自然是越出名,找上門的人也就越多,對于一支雇佣兵團的發展都是極其有利的,所以對于一些大佣兵團而言,被人進行「風評綁架」也只能自認倒霉。
可是,肖恩的這支團隊又不是真正的雇佣兵團,他怎麼會在乎風評這種事呢?甚至從始至終,他都沒說他的雇佣兵團名字叫什麼,也沒有在雇佣兵組織里進行過任何登記,完完全全就是一支黑戶。
「風評這玩意,你喜歡怎麼說就怎麼說,與我無關。」肖恩懶洋洋的回了一句,「反正這委托,我是不會接受的。……我順便再好心提醒你們一句,敵軍這支軍隊不是你們可以應付的,還是趕緊向你們的領主求援吧,不然的話等以後出現更大的問題,你們這個領地就要被毀了。」
說罷,肖恩向威廉使了一個眼神,威廉立即心領神會的開始發出號令,部隊開始朝著南部戰場退去,他們還要去那邊收拾尸體,然後回城看安諾等人的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