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這……」趙天雲完全轉不過彎來。
燎原宗主的聲音再度遙遙傳來,「最近二十多年,我燎原宗每次參加新秀大比,皆慘敗而歸。槍術取其凶戾,未經過實戰磨練的槍客,天資再好也不過是井底蛙,室中花。原本,礙著諸位峰主的面子,此次大比和往常一樣,每峰選一人,如今看來,卻是多而不精,且用心不齊,未必有太好的效果。」
趙天雲听得迷迷糊糊,不知宗主究竟何意。莫說趙長老,就是蕭尋白羽諸人都是听得一頭霧水。
听這意思,難道宗主是嫌此次出征之人太多?
果不其然,燎原宗主又道︰「既然這蕭尋說要戰,那便戰個徹底。打了半天,只為選個隊長,未免小家子氣。再者,打斗之中若是動了真怒,傷了同門之誼,就算選出隊長,也難免其他幾個面服心不服。依我看,這次青天界新秀大比,我燎原宗只取四人出賽。你們七人皆是各峰一時之選,還是斗上一場,決出這參賽四人來罷。」
趙天雲完全混亂了,一張老臉頓時擰成苦瓜裝︰「宗主,這麼做,必有三位峰主,臉上不好看啊!」
燎原宗主一聲冷哼︰「如今臉上無光,總比開春之後,在西域被外人生生打臉要強。再者,七人之中選出四人,都是手底下見真章,他們還有什麼話好說?天雲,你不必多言,我意已決。」
趙天雲見宗主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也就不再堅持己見,只是那張苦瓜臉愈發愁苦,輕聲自語道︰「七人之中選四人,這該怎麼比?」
燎原宗主耳力非凡,喃喃細語依然听得一清二楚,只听宗主又道︰「此等小節,就不用我來煩心了吧?天雲你自己看著辦。」
趙天雲六十有五,一身坎境中階修為,貴為宗門傳功長老,此時卻是無語凝咽,愁腸百結。七人選四,說起來簡單,但正要做到不偏不倚,卻是相當困難。因為這七人背後,都有一位自己惹不起的峰主。一旦有所差池,他老趙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蕭尋此時見這老頭如此為難,倒也心生憐憫,便建議道︰「趙長老,如何比,倒是不愁。不如這樣,我們幾個,展示一下如今的境界修為,境界最高的,先放在一邊。其他六個,按修為高低,一對六,二對五,三對四,捉單放對,如此淘汰三人,晉級的三位,便和修為最高的一起,成為四位此次出賽的人選。您看如何?」
趙天雲聞言,細細琢磨之後,緩緩道︰「此法可行。」
諸峰弟子互相對視幾眼,似乎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都默認了蕭尋的法子。
趙天雲環視眼前七位少年,說道︰「你們的境界修為,我一眼便可看出。不過為了公平起見,還是你們自己顯示一下當前境界吧。」
蕭尋聞言,微微一笑,真氣一凝,全身黃光暴起,離境中階。蕭尋在秋季悟流水之道時,修為又有突破!蕭尋之後,其余幾人也開始紛紛顯露境界。
青天界的八境,凝氣、鍛體、化罡、入微、龍虎、須彌、妙覺、天敵。真氣顏色分別對應赤、橙、黃、綠、青、藍、紫、黑,倒是一目了然。每境之中,真氣顏色或淺或濃,便能顯出階位區別。
淼潺峰黃妮兒,居然也是一身淡黃光芒,化罡境初階。這妮子初秋之時,還只是鍛體境高階,想不到一季之後,修為再進一步。如此快的進境,難怪會被選為淼潺峰此次大比人選。
正陽峰白羽,化罡境中階。
掩星峰崔牧,化罡境初階。
炎炙峰肖岩,化罡境初階。
青木峰李紫衣,化罡境高階。
六人看罷,蕭尋不禁一陣郁悶。
他娘的,搞了半天,難道還是李紫衣最高,那自己想出這個法子,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正在蕭尋忐忑難安之際,那雙槍女子,嘯月峰陸貞,一身淡綠光華暴起,看得蕭尋目眩神迷!
我了個去啊,這小娘皮厲害!居然是入微境初階!
蕭尋一邊暗自慶幸,一邊咋舌不已。十七八歲的年紀,修為至入微境,這種天資,貌似比自己都要牛逼一些。
只是不知,槍法如何。蕭尋一邊打量著這位身著紫衣,手持雙槍,一身綠芒的女子,一邊暗自猜想。論實戰,他其實更加看好白羽。
當然,蕭尋最看好的,還是自己。
七人境界一出,嘯月峰陸貞便神色淡然地讓過一旁。只是傳功長老趙天雲臉上,再次出現了苦思的神色。
一個高階,兩個中階,三個初階,這六人的對陣形勢,依然是變數頗大,不好細分。
蕭尋微微一笑,打算好人做到底︰「長老,您別犯愁了。我挑一個對手吧,我也不選那三位化罡初階的同門,我就挑這位青木峰的李師兄。您看如何?」
趙天雲似是有些意外,將詢問的目光轉向李紫衣。
李紫衣眼中殺機一線,微微頷首道︰「沒有問題。」
「如此甚好。」趙天雲說道,「其他的兩組,老朽就做這個主了,白羽對崔牧,黃妮兒對肖岩。畢竟是同宗競技,為免出現死傷,你們就用木槍相斗吧。」
趙天雲在蕭尋的幫助之下,終于劃下道兒來,幾位燎原宗後起之秀,終于拉開了架勢,準備開打。
***
忘憂峰上,草廬之中,魏忘憂身前,水酒兩盞,干果一碟。
即便是故人來訪,這位槍道宗師,都是清貧如故,不假于物。
魏忘憂對面,坐著一位中年人,此人一身寬大白衣,披頭散發,不修邊幅,正神情疏懶地舉起身前水酒,沒滋沒味兒地慢慢喝下。
中年人喝下一杯酒,魏忘憂便趕緊伸出獨臂,將中年人身前的粗瓷酒杯斟滿。
「老魏啊。」中年人覺察到魏忘憂的灼灼目光,意興闌珊地道,「你草廬中的酒,依然是這般難喝。你之所請,我已知曉。只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此下去,是不是會害了那孩子?」
魏忘憂原先的一臉桀驁此時早已不見,鄭重地說道︰「如此良材美玉,又是故人之後,我們若能幫上一把,或許……」
中年人神情一肅,打斷道︰「或許什麼?你勸你不要痴想。當年蕭大哥何等才智武功,不也落得個心脈斷裂,身死道消的下場?只留下我們三個老兄弟,或殘或廢,苟延殘喘至今。就算此子繼承了我等絕學,將刀槍劍三系兵刃合一,戟法大成,也不過是重蹈他父親的覆轍而已。換作是我,趁我們還沒死,替他攢下一些人脈家底,讓他平安富貴地渡過一生便好,也不枉我們與蕭大哥相交一場,又何苦行這逆天之事。」
魏忘憂聞言,酒也不倒了,酒壺在桌子上重重一頓,全身氣勢暴漲,一臉凶戾桀驁,大聲道︰「妙意寥!你看你當年一戰,是打沒了卵子!你以前的一去不回,決絕無雙去了哪里?」
中年人妙意寥也是將酒杯重重一摔,罵道︰「衛破妄!當年一戰,你修為最淺,若不是要護你周全,蕭大哥本可全身而退,卻不得不與秦踏海兩敗俱傷。一戰過後,我等四人,蕭大哥斷心脈,我破氣海,莫無言失五感,惟獨你,只不過少去一臂,境界實力全部保存。如今你倒好,受槍道仙師解厲庇護,化名躲在燎原宗,貴為一峰之主,燎原宗主尚且讓你幾分。而我和莫無言兩人,終日惶恐,躲避仙師追殺至今。你且說我听听,我以前的一去不回,決絕無雙去了哪里?」
魏忘憂被罵得寂靜無聲,眼中現出羞愧的神色,似是當年一戰,對其他兄弟三人,虧欠太多。
「哼!」痛罵一頓,似是舒出多年以來胸中的抑郁之氣,妙意廖這才道,「當年我們兄弟四人,人間四大上師,對上的僅僅是八位上古仙師中的四位,另有四位尚未出手,都是慘敗而歸,堪堪留下殘命一條。如今若這蕭家之子也行這逆天之事,此人天資實力,必然要勝過我們數籌,方可一試。你也說過,此子心脈天生細弱,雖經修補,也只能承受巽境修為。那還有什麼希望?」
魏忘憂訕訕說道︰「心脈細弱,也不是沒有辦法。」
妙意廖重復意興闌珊之色,懶散道︰「辦法雖然有,但也不是巽境武者可以去嘗試的。你我三人,即便是如今實力最強的你,要去那里,也是困難重重,況且那地方有佛門仙師之眼,一旦你被發現,解歷也護不住你!」
魏忘憂沉默良久,卻是一聲長嘆。
妙意廖看著魏忘憂的失落神傷,到底是多年兄弟,妙意寥沉默許久,終于淡淡說道︰「集我等三人之力,心脈細弱,倒是可以解決。只是,要我們付出生命的代價,他蕭尋的資質潛力,必須要讓我們看到足夠的希望才是。」
魏忘憂聞言大喜︰「此子潛力,非同一般,更難得的是其行事果敢機敏,心智堅韌,頗有乃父之風。」
妙意廖卻淡然一笑︰「僅僅是像他父親,還是不夠的。算了,這事兒,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觀人之術,還是莫無言最為擅長。這件事情,還是讓他決定吧。」
妙意廖剛剛說完這句,卻是神情忽然一緊。
「追來了?」魏忘憂察言觀色,關切地問道。
「嗯。神識掃描,孔聖那老家伙的。」妙意廖長身而起,卻是一個身長九尺的高大之人,輔以一身寬大白袍,竟有遮天蔽日之感,「我先走了。那孩子的事情,先等莫無言看過再說吧。」
***
燎原宗,正陽峰頂。蕭尋一臉和善地看著李紫衣,長槍在手,略一抱拳,笑得人畜無害︰「李師兄,久聞你浸婬青木槍術多年,槍法高深。小弟不才,願領教領教。宗門競技,點到為止,還望你手下留情啊。」
「好說,好說。」李紫衣也是笑臉相迎,看不出多少敵意。
只是兩人目光之中,卻是殺機偶現,精芒連閃,一旦上手,必然是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