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陽郡境內策馬狂奔四日,蕭尋終是離開這個傷心之地,踏入長安郡的界內。
進入長安郡之後,便是茫茫群山,風雪漫天而來,僅過半日,積雪及膝,駿馬難行。
無法可想之下,三人只得將長槍安置與馬背之上,牽馬步行。
這幾日,蕭尋一直少言寡語,卻顯得跟白羽相差無幾。
白羽陸貞二人,知其心里難過,因此也甚少打擾蕭尋,領路的指責,都扛在了陸貞肩上。
只是如今大雪封山,眾人寸步難行,陸貞卻沒了辦法,只得以求助的目光看向痛失紅顏的少年郎。
蕭尋抬頭看了看天空,說道︰「此時天色尚早,我們加把勁兒,先爬上這座大山再說。之後,我自有辦法。」
見蕭尋如此鎮定,陸貞白羽便暗松一口氣,依言行事,低頭爬山。
三人皆是修煉之人,雖然不能飛山而過,但是在雪中爬坐高山,除了費些時間之外,御寒和體力都不是問題。
眾人爬上山頂,已是天色陰沉,夜幕落下。蕭尋借著雪面反光俯瞰山下,卻意外地發現,此山居然是方圓幾十里中的最高山峰,心中略定,便說道︰「我們先尋一背風之處,挖開雪洞,歇息一晚吧。也好讓這雪,下得更厚實一些。」
陸貞聞言不解︰「雪越厚,不是越發難行麼?」
蕭尋淡淡一笑︰「恰恰相反,越厚,我們走得就越快。我們的干糧不多了吧?」
陸貞愁眉苦臉,緩緩點頭,這幾日她領路,雖然路線沒有差錯,但是對沿途的補給點,卻計算有誤。如今三人身上的干糧,確實不多了,再有兩三日,恐怕要空月復而行,這在大雪封山的情況下,是非常危險的。
蕭尋淡淡說道︰「那就殺馬。」
「不……不可!」難得說句話的白羽,此時卻義正言辭地站了出來,立于蕭尋身前。
「有何不可?」蕭尋見是白羽,神態反而和藹了一些,他知道自己這兄弟重情重義,一路行來,怕是對胯下駿馬有了感情。
白羽憋到臉色通紅,也沒說出一句囫圇話來,只是倔強地說道︰「不……不可。」
蕭尋拍了拍白羽肩膀,溫言道︰「明日我們下山,這馬是無法帶走的。把它們留在此地也是等死。不如就殺了吧。」
蕭尋知道白羽語言障礙,也不等白羽發問,又解釋道︰「明日,我會用雪橇之法下山,這馬是沒辦法一起帶走的。殺了取肉。一來可解我們缺糧的燃眉之急,二來,也讓這些馬免遭山間野獸毒手。」
白羽听聞此言,神情一陣掙扎,隨後終于鎮靜下來,然後緩緩點頭。
蕭尋見白羽想通了,暗舒一口氣,卻沒想到白羽忽然回身一槍,便洞穿了身後駿馬的心髒。
那駿馬悲鳴一聲,便翻到在地。蕭尋正待發話,白羽手中銀槍不停,刷刷兩下,另外兩匹駿馬也應槍而倒。
蕭尋暗自點頭,這白羽也是個痛快人,槍槍致命,讓這些駿馬沒受太多痛苦。
不料白羽又說道︰「埋了,不……不吃。」
陸貞卻反對道︰「怎麼可以這樣,殺了不取肉,豈不可惜?」
蕭尋看著白羽堅定的目光,隨後微嘆一聲,說道︰「好吧,就听白羽的。埋了,不吃。」
白羽「嗯」了一聲,隨後銀槍掘地,卻是給三匹高頭大馬挖起墓地來。
「這小子。」蕭尋笑著搖搖頭,然後說道,「陸貞師姐,你去挖個大一些的雪洞,好讓我們三人容身。我去找做雪橇的材料。」
陸貞聞言愕然︰「就……就挖一個嗎?」
蕭尋沒好氣地看了這妮子一眼︰「是不是還要給你加挖一個茅廁?」
陸貞默然無語,眼中卻是凶光陣陣。
蕭尋忙溫聲說道︰「三個人在一起擠著,也暖和些。要是你覺得不方便,再多挖一個也無妨的。」
「哼!」陸貞冷哼一聲,轉身走了。
蕭尋又是笑著搖搖頭,隨後也向山頂下一片雪林走去。
雪橇這個東西,只要懂得原理構造,做起來倒也不難,蕭尋自信滿滿而去,然後果然滿載而歸。
將手中的木料放下,蕭尋拔出插在雪地里的驚魂,就著蛇矛刃口,開始切削起來。
以蕭尋目前的武道修為,手刀一樣可以切削木料,只是眼下干糧不多,蕭尋不想浪費這些體力。
正忙碌著,卻見陸貞折返而來,在蕭尋身邊站定,說道︰「挖好了。我們先去歇息罷。現在天黑了,你們挖墳也好,做哭喪棒也罷,明天天亮再來吧。」
蕭尋應了一聲,沒有反駁,停下了手中的伙計。白羽卻依舊揮槍不止,出聲道︰「挖……挖好。」
蕭尋正想勸慰幾句,陸貞卻說道︰「隨便他罷。他對這些馬感情很深,不讓它們入土,怕是睡不好的。這人,從小心里就藏不下事情,沒用得很。」
「嗯。」蕭尋點點頭,表示理解,隨後便從馬尸邊取出露宿用的毛皮被褥,和陸貞兩人向山頂南坡走去。
***
「這麼小?」蕭尋看著這個寬不過三尺,長不過七尺,深不過四尺的雪洞,有些驚訝。
「挖不深,再往下就是石頭了。」陸貞也有些郁悶的說道,「而且此處雖然背風,但是亂石眾多,又密又尖,很難找到好的挖洞點。長寬都不夠,我找了半天,這個算最大的了。」
「哎,不管了,湊合一宿吧。」蕭尋縱身一躍,跳入雪洞之中,然後看著在雪洞邊發呆的陸貞,「你怎麼不下來?」
「太小了。我再去挖一個。」陸貞遲疑地說道。
蕭尋微微一笑,忽然伸手將陸貞拉了下來,陸貞被巨力一扯,嚶嚀一聲,跌入蕭尋的懷內。
蕭尋說道︰「要挖也是我去挖,你就在這兒待著吧。」
說完,蕭尋將陸貞放下,正要躍起,卻發現手上一緊,卻已經被陸貞拉住。
「算了。不好挖的。我們就在這里湊合一下吧。」陸貞俏臉微紅,細不可聞地說道。
「哦。那好吧。」蕭尋沒有多想,便放下手中的毛皮被褥,毛皮在下,被褥在上,在雪洞中鋪好,隨後微微有些遲疑地說道︰「那我們……睡覺?」
「嗯。」陸貞低著頭應了一聲。
「請。」蕭尋掀開被褥一角,說道,「你睡里面,免得回頭白羽跳下來,將你砸到。」
陸貞遲疑了一下,點點頭︰「嗯,好。」說完,這妮子便和衣鑽入被褥之內。
蕭尋彎著腰,仔細看看了洞內的空間,心想,他娘的,還真是小啊,長腿的妹子一睡下去,立馬一半空間沒了,回頭白羽咋整?
不管了,大不了我當人肉墊子,蕭尋一念至此,便站起身來,探出雪洞,將周圍的積雪稍稍歸攏疊起,以一個拱形遮住雪洞洞口。然後再次彎下腰去,打算鑽入被褥睡覺。
洞口一旦被積雪遮擋,這雪洞之內便是漆黑一片,蕭尋模索了一陣,卻是不小心模到了一團柔軟的事物,蕭尋不是傻子,知道這是無心之過,不提也就過去了,一旦道歉什麼的,更加尷尬。索性不去理會,模到被角,微微掀起,也和衣躺了進去。
這一進被褥之內,只覺一股少女幽香,頓時撲鼻而來,燻得蕭尋昏昏欲醉。身側的陸貞,此時也沒有說話,只是稍稍向蕭尋靠攏了一些,兩人的身子貼在了一起。
似是感受到了什麼,蕭尋伸出手,輕輕模了模陸貞的一頭長發,溫言道︰「睡吧。明天還要趕路。」
陸貞的身子微微一僵,隨後悶聲應了一聲。
蕭尋這兩天心有憂思,連日趕路,廢神廢力,加之十七八歲的少年,這是渴睡之時,這一躺下去,不久便沉沉睡去。
這一夜,蕭尋睡得安穩無比,不知不覺,懷中軟香如玉,少女吐息撓耳,發絲拂面,幽香擾鼻。如此多重夾擊之下,蕭尋居然紋絲不動,一覺睡到天明。
這果真是禽獸不如。
***
翌日清晨,蕭尋一覺睡醒,卻發現陸貞正縮在自己懷內,只是陸貞身高腿長,身形比起蕭尋只是略微消瘦,身高卻是相差仿佛,在這寸土雪洞之間,陸貞的頭緊緊埋在蕭尋胸口,兩人雙腿互纏,難舍難分,卻是抵足而眠了整整一晚。
感受著懷中美人的情誼,蕭尋卻暗嘆一聲,無心領受。
黃妮兒之事,猶在眼前,讓蕭尋如何能夠接受這陸貞的似水柔情?
蕭尋微微推開懷中少女,掙開雙腿,緩緩移出被褥,頭頂之上的洞口,原本還有一絲空隙,此時早就被積雪完全填埋,只是洞內並不陰暗,想來外面光線充足,可以透雪而過。
蕭尋推開頭頂積雪,站起身來。外面,已經是旭日朗朗,雪後初晴。
直到此時,蕭尋才想起白羽。
哎,這小子人呢?
不會已經成了一個雪人了吧?
一念及此,蕭尋趕緊一躍出洞,卻發現腳下雪地松軟無比,邁出幾步,地基平坦,哪里有陸貞所說的亂石穿空之相?
蕭尋終究不是蠢人,自是知道了陸貞的用意,心下不禁又是一聲嘆息。
嘆息之後,蕭尋舉目望去,卻發現此處不遠,有一個雪包,明顯高出雪地一塊。
一個白衣少年正好破雪而出,隨後看向蕭尋的眼神,甚為古怪。
「姐……姐夫?」白羽一臉內傷的神情,結結巴巴地喚道。